李青青把口裡的烙餅咽下去,喝了一口水:“前年,我姑姑一過大年就沒了以後,難過的我一點兒唱戲的心事也沒有了。安葬完我姑姑,在回家住了一個來月。這一個月住的住下禍害了。回到劇團兩三天後,就發現苗頭不對。” “你回到劇團,人們應該是歡迎你才對了吧,咋就發現苗頭不對?” “大多數人都歡迎我,萬通的小姨子陳枝枝連話也不跟我說。” “她是因為甚不跟你說話?” “陳枝枝也是唱青衣的,我回家休息的時候,她場場扮演主角。我一回到劇團,她扮演主角肯定得減少,大概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對你有意見,不跟你說話沒道理吧?” “這是個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後來才弄清,是她姐姐圪攪(比喻挑撥)下的。” “她姐姐咋圪攪了來?” “我回到劇團,萬通私下跟我說他小姨子演得跟我差得多呢。萬通分明是想討好我,我不搭理他。可萬通不死心,一有空就跟我說這說那的。陳枝枝見她姐夫總是找機會跟我接近,就告給她姐姐陳果果了。” “那不是你的過吧,再就是你不要跟萬通搭茬倒行了吧。” “你是不知道,哪能躲過?人常說‘謀人是準的,求人是空的。’‘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萬通早就謀上我了,我姑姑活著的時候,她不敢。我姑姑一走他就動了心,思思謀謀,選選瞭瞭,我就像跟上鬼了。人們也都看出來了,都知道我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萬通是瞎思謀。可是去後山大壕村演戲,萬通沒謀上我,把我倒打了一耙。” “咋回事?”常生著急地問。 “大秋天,我們劇團在牛家營唱完換臺口到北山縣大壕村,坐上花軲轆車,一大早走開,中午在半路上打了一尖,到了大壕村,天倒快黑了。管事的沒給安排下住處就叫我們吃飯,一吃完飯,就是個化妝。” “歇也沒歇就化妝?” “吃飯那會兒也就歇好了。——散了夜戲,管事的把我們五個女的送到事先安排好的一家人家,說是照顧我們。那地方房子普遍不好,又小。那個房子算是個大房,睡六七個人,誰也不挨誰。” “五個女的是不是有萬通小姨子呢?” “牛家營演完,萬通的小姨子說身體有點不舒服,請假回了家,”李青青說到這裡,見汽路上有兩個步行的過路人,喝了一口水,等路人走過後,才接著說起來:“管事的跟我們說,房主人外父(嶽父)病了,房主人和女人還有兩個大點的娃娃都走了。留在家的是三個小點的孩子和他們的爺爺奶奶,老兩口身體不甚好,做營生不扛硬,沒給打掃家,也沒給燒炕,你們個人動手打掃家燒炕吧。” “散了戲,你們還得打掃家、燒炕?” “不打掃家臟得睡也不能睡,不燒火冷得不行,北山比咱們這兒冷得早。我揭開水甕一看,一點水也沒,就叫了個同事到院裡頭從井裡吊水。正吊水的時候,萬通去了。” “他去做甚?”常生急忙問。 “先去了倒也挺好,幫我們吊水、提水、抱柴、燒火,沒少做營生。” “那他後來咋弄了來?”常生有點等不及了。 “萬通做了一陣營生就走了。萬通一走,我們幾個就都囫圇身子(指沒脫衣服)睡下了。睡下不大一陣兒,萬通就去敲門。” “半夜五更的,他敲門想做甚呢?” “他說燒火的時候把火柴掉在地下了,想抽煙沒火。我就下地把門給他開開了。” “為甚是你給開門,不是別人?” “三個人出門苦小小,五個人裡頭數我歲數小,再加我急性,勤謹,手腳快,走在哪也願意多做點。——萬通進門從風箱上拿起火柴,圪圪遲遲(遲遲疑疑)地說:‘好賴找不下個睡處,要不就在這兒將就上一黑夜,明天再找地方吧。” “他這麼一說,你們就聽了他的?” “都說上來圪擠吧,我哪能不同意?她們當下坐起來往前炕挪了挪。因為我睡在後炕,萬通上炕就挨住我睡了。我背對著他睡下,又往前挪了一下,緊緊地挨住了我的同事,給他留下的空挺大。心思謀這麼多人在一個炕上睡,他有心也沒膽子。” “他莫非敢動手?” “剛開始沒敢,等我快睡著的時候,他就捉住了我的手。我趕緊把他的手撤開,心跳得‘咚咚’的,沒敢聲張。” “你應該起來跟別人換一下位置。” “我以為把手撤出來他不就敢了。又過了一陣,我感覺萬通緊緊地挨住我了,心思謀今兒個黑夜睡不成覺了,就坐起來了。我剛坐起來,萬通就把我的手捉住拉到他的那個地方了。那個圪泡不知道多會兒倒把褲子退下去了。我嚇得‘媽呀’一聲,睡在炕頭上的大姐拉著燈問我咋了來,萬通當下就罵起我來了。” “他罵你甚呢?” “罵我心不好,不是人,把他撩逗起來,又怨起他來了,是誠心害人。” “你沒給他個比兜(耳光)?” “我叫那個圪泡氣哭了,那時還是小,給給這會兒,他揣我手的時候就嚷翻開了。” “那幾個女的是不是都把萬通的話當了真?” “那個大姐替我說了話:‘萬通你甚話不要說了,男人家跟我們睡在一起不合適,快走吧。’萬通甚也沒說,係住褲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跳下地就走了。” “萬通走了以後,你跟那幾個女的說清楚是咋回事了吧?” “哪能不說?” “你第二天就跟團長說了吧?” “沒說,哪能說呢?說了反倒不好,沒說也倒是弄對了。後來萬通再也不敢撩逗我了,要不是萬通老婆陳果果找我的麻煩,也就沒事了。” “陳果果為甚想起個找你的麻煩?” “我思謀陳果果肯定是聽她妹妹陳枝枝說了來。” “是不是那個甚話沒說的女的告給陳枝枝了?” “那個女的跟我挺好,不是她告的,是陳枝枝跟她姐姐陳果果說她姐夫萬通扶我不扶她,她姐姐就開始損我。” “陳枝枝嫉妒你呢?” “嫉妒叫有的,陳枝枝我覺著她還沒那麼壞,是她姐姐陳果果心眼兒不對。” “她咋就能把你氣得離開劇團?” 李青青又喝了一口水,然後說:“入冬以後,我們劇團回到村裡每天排戲,陳果果尋在排戲的地方罵過我好幾回,說我勾引她男人,罵我年輕輕兒的不要一點兒臉,明告我趕緊離開劇團。她給我栽贓,我一點兒也不怕。她罵我,我也罵她,一句也不讓。” “她後來咋就尋到你姑父家了?” “她到劇團罵我占不上便宜,知道我姑父心眼兒小,對我有意見,就想起個去我姑父家糟蹋我。” “你姑父莫非會偏向她。” “陳果果去跟我姑父說我勾引他男人,罵我是小妖精。我姑父一句也不向著我說,我有點氣了,就說了我姑父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