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傻乎乎地問：“姐你是不是不搭照我，就不敢張口叫我姥姥教你學裁縫？” 　　李青青嗔怪常生：“我說了這半天，你也沒弄清我說甚呢！” 　　常生聽李青青這樣說了以後，其實依然懵懂，卻自以為明白了：“姐我弄清了，你搭照我給我洗涮縫補不嫌麻煩，還怕我姥姥不願意教你學裁縫，你是好心人。你的心真的太好了，我沒爹沒媽，可多人看不起我來，你就不是。” 　　李青青由衷誇贊常生：“誰看不起來你是瞎了眼了。你長得這麼出脫，真是少見，誰家的閨女能找了你，走了八輩子時氣了。” 　　“像我這種沒爹沒媽的，咋也不跟有爹有媽的一樣，各方麵條件好的女子人家肯定不想找我，”常生試探李青青是怎樣想的。 　　“你這話說得也對，也不對，你要是有爹有媽肯定越好找。不過，你沒爹沒媽也肯定好找的。真的，不是我虛說，”李青青表明了她的觀點。 　　“那是你這樣說，別人肯定不這麼想。” 　　“別人我不知道，仙霞和愛悅肯定都想找你呢，就看他們的大人叫不叫找吧。大人要是不讓找，一定是因為你爺爺留下的‘惡霸地主’名，不是因為你沒爹沒媽，你劉明叔跟我說過這個話。” 　　“我劉明叔說我不好找？” 　　“不是他說你不好找，是隊委會商議你往回遷戶的時候，有人說你是‘惡霸地主’的後代，不要叫你往遷了，遷回來連媳婦也找不過，哪如就在你姥姥那兒呢。” 　　“我咋就沒聽說過？” 　　“有人這麼說，你劉明叔不這麼看，那個人也就同意叫你往回遷了。這個話他跟你姥爺和你二大爺也沒說過，你也就不要跟人說了。” 　　“我肯定不說，”常生說罷，忽想起這次沒見劉仙霞，於是委婉地問李青青，“姐你來這兒學裁縫，家裡的營生仙霞能不能幫你做？” 　　“仙霞到她姥姥家過七月十五還沒回來呢，我沒見，也不知道幫呀不。” 　　“按說是不能多幫，少也能幫吧？” 　　“仙霞肯定願意幫，就看她媽叫不叫她幫吧，她媽是對心順呢，心順了就叫幫呀，心不順就不叫幫了。” 　　“她媽是這樣的，”常生答應著的時候，不知怎麼就臉紅了。 　　李青青“嘻嘻”一笑，問常生：“你是不是看對仙霞了？” 　　常生立即回答：“不是。” 　　“不要不敢說，看對就說看對了，沒看對就說沒看對，”李青青很想探清常生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常生已經發現李青青很想叫他找劉仙霞，因此不好意思說沒看對，說看對吧，又是違心的，故沒做聲。 　　李青青已經看出常生是咋想的了，但不甘心，遂問：“你說仙霞長得襲人不襲人？” 　　“襲人的，”常生回答得很乾脆。 　　“人們都說咱們村仙霞她們這茬茬閨女當中，南頭的仙霞和北頭的愛悅長得最襲人。我再問你一次，這兩個要是真的都想找你，叫你挑，你挑誰呀？”李青青再次試探常生。 　　“誰也不挑，”常生的臉越發紅了。 　　常生的內心裡，其實最初對劉仙霞的好感和甄愛悅差不多，可是自從甄愛悅那次替他說了話之後，就超過了劉仙霞。 　　除此之外，還有個因素，那就是張二牛說甄愛悅愛了他，他也覺察到甄愛悅在他麵前的舉止言談裡表現出的微妙眼神和情態與劉仙霞大不一樣，故對甄愛悅的好感就偏重了。 　　甄愛悅長得和李青青有很多相似之處，麵如桃花，齒如碎玉，皮膚細嫩，聲音脆亮，笑聲朗朗；身體渾圓，臀肥腰細，步履有力。 　　常生連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聽著李青青和甄愛悅說話就像聽優美的音樂，看著李青青和甄愛悅的一舉一動就像看優美的風景，而對劉仙霞的說話和舉動，常生就沒有這樣的感覺，甚至還有些討厭。 　　“不說這個了，說別的吧，”李青青見常生又沒回答她，心裡更加清楚了，趕緊又改話題，“我夜來黑夜就思謀好了，想叫你也學裁縫。” 　　“我也學裁縫？——行，可是我姥姥說過叫我學裁縫，我說過不想學。” 　　“跟你姥姥說過不想學，那你為甚跟我說行呢？” 　　“我是跟你一起學就想學，一個人學就不想學。” 　　“隻要有人跟你一起學你就想學？” 　　“不是，我是跟你在一起學就想學。” 　　“為甚？” 　　“我也不知道為甚。” 　　“你知道我為甚叫你學裁縫？” 　　“不知道呀，你說為甚？” 　　“你要是學成裁縫，娶媳婦就越發好娶了。” 　　“我跟你一起學，肯定能學成，”常生激動地說。 　　“那就好，”李青青也激動地說。 　　“我是怕米老師不叫我學呢。” 　　“米老師倒管了個寬，再說這麼好的事，她一個當老師的咋就能不叫你學？” 　　常生忽然發現自己說露了嘴，遂想挽回：“這是我猜測的，不是米老師直接說的。” 　　“米老師真要是不叫你學，你莫非就不學了？你就這麼聽米老師的話？”李青青聽出常生是在挽口，於是問。 　　“米老師又是送我書，又是送我鋼筆和筆記本，還給我買紙墨筆硯和字帖，她說出的話我不好意思不聽，”常生的回答與李青青的問話不大對應。 　　李青青越發有話說了：“米老師送你書也好，找書苑 wｗw.zhaｏshuyuan.com 送你紙墨筆硯也罷，都是為你好。你學裁縫也對你好，她咋能不叫你學？” 　　常生方覺自己的話說得更加不對了，急忙糾正：“我也不知道米老師叫不叫我學，要是叫我學就好了。” 　　“肯定叫你學呀，你這是咋想呢？都說你可靈呢，看你說的這幾句話吧，也夠個糊塗了，”李青青覺著常生說的話很反常，故如此說道。 　　常生因為不願說出米老師貶低李青青的話，又怕李青青見了米老師，米老師當下給李青青個不好看，叫李青青有個思想準備，沒想起竟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李青青見常生說話時的表情很不自然，趕緊改話題：“你舅舅做甚的呢？” 　　“我舅舅沒考住高中，在家呆了半年，響應政府的號召下了鄉。” 　　“你舅舅為甚不學裁縫？當個好裁縫挺掙錢的。” 　　“我舅舅說下鄉鍛煉上幾年好安排工作。” 　　“嗯，對的，還是有正式工作好。不過你跟你舅舅不一樣，你住在咱們村裡頭，就是學了裁縫也誤不住到地裡勞動。農忙的時候勞動，閑下了就當裁縫。” 　　由於李青青的這幾句話說得很在理，很入耳，常生聽起來感覺很舒服，很快悅，更覺米老師不該聽上旁人的話懷疑李青青。 　　李青青又問常生：“你跟你姥姥說我想跟她學裁縫，她是不是真心願意？” 　　“我姥姥是真心願意的，可是——” 　　李青青從常生的話音裡聽出了破綻：“可是甚呢，是不是米老師不叫你姥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