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看著李青青和悅的笑臉，從呆想中回過神來，說：“姐你說今兒的事情碰得多麼巧，正好我不在的時候，米老師搬走了，我姥爺回來了，我劉明叔也來了，咱們快把郝狗蛋的房子退了吧。” 　　“你走了不大一陣兒，我就聽見門口停下個大汽車。張秀從汽車上下來，過那廂跟你姥姥說他搬家來了，因為時間有點兒緊，事先沒顧上回來，愛英也不知道，”李青青邊說邊走到炕沿邊兒，扭過頭來看常生。 　　“姐坐在凳子上吧，”常生說著從凳子上站起來。 　　“我不想坐，你坐的吧，”李青青說罷，稍微停了一下，接著剛才的話說，“張秀坐在炕上，你姥姥拿起暖壺倒水的時候，米老師就從這廂過去了。” 　　“米老師知道以後吃了一驚，是不是？”常生著急地問。 　　“米老師進門後，張秀對她說：‘我調到山北了，你的調動手續也辦得差不多了。你過去把東西整理整理，咱們就搬上走。’米老師甚話也沒說就來了這廂。張秀高興地對你姥姥說：‘這下弄好了，用不著擔驚受怕了。’” 　　“他們調到北山是不是就劃清界線了？”常生忽閃著眼睛問。 　　“沒說這個，就聽見張秀說：‘臨水小學的校長叫撤了職，愛英留在這兒肯定是個麻煩。’又說：‘留在這兒，不眊老人吧，過意不去，眊吧又怕丟了工作。’我覺著有劃清界限這個意思，也不全是。” 　　“調動工作就這麼容易？”常生因為出乎意料，故這樣說。 　　李青青告訴常生：“聽張秀說，他的一個同學在北山縣政府工作，來臨水辦事，兩個人正好碰見了。他把米老師的情況說了以後，他的同學高興得說北山縣高官早就有把他調回北山的想法，隻因北山條件不如臨水，不好意思張口。他的同學一回去就跟縣高官說了，沒用幾天他就辦了調動手續。” 　　“奧，原來是這樣的。聽我姥姥說米老師不想去北山，還哭了來？是不是她真的不想去北山？”常生問李青青。 　　李青青看著常生的幼稚模樣，說：“臨水鎮在慣的人，誰還想去北山鎮？” 　　“米老師去了哪也是好老師，像米老師那麼好的老師真的不多。我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米老師了，”常生有點傷心地說。 　　“山不轉路轉，再說北山又不是有多遠呢？人是活的，你想見米老師，坐上班車倒去了，為甚說起這話來了？說不定米老師多會兒又會調回臨水來，說不定她還會調回長川縣城呢，兩口子不能這輩子總在北山不動吧，”李青青再次安慰常生。 　　“那倒是，可是再咋也見得少了，”常生很失意地說。 　　“見不上米老師你是不是還想呢？”李青青看著常生不悅的表情說。 　　“哪能不想呢？我姥姥最了解我了，我想人想得可厲害呢。我三姨姨剛聘那年，我想得成天哭。今年回村，我姥姥就怕我想她想得哭鼻子在不住呢。還算好，我回村那20來天沒甚想我姥姥，”常生對有點不高興的李青青說。 　　“米老師就能跟你三姨姨和你姥姥一樣了，有甚想頭呢？” 　　“我覺著米老師跟我三姨姨和姥姥也差不多，想是肯定要想，哪能不想呢？不過，我這會兒想是想也不哭了，不跟小的時候一樣了。” 　　“你就是長大了，像個當小子的了。我看吧，米老師正是想你想得哭呀。” 　　常生笑著說：“米老師想我想得哭，那不成了笑話兒了？” 　　李青青瞥了常生一眼，說：“女人的心我知道，不跟男人一樣。” 　　“姐你不要逗我了，”常生看著李青青詭異的表情說。 　　“不是逗你，我是說真話呢，”李青青一本正經地說。 　　常生笑了笑：“我聽我姥爺說‘人挪活，樹挪死。’米老師從臨水調到北山挺好，姐你說是不是？” 　　“就是挺好，我剛才不就跟你說了嗎？”李青青觀察著常生的表情說。 　　“米老師教我寫毛筆字教得真好呢，我正學得有點兒樣兒了，她走了，”常生惋惜。 　　“咱們村也有會寫毛筆字的呢，一陣兒問一問你劉明叔，他肯定知道。你要是想讓人教，我叫你劉明叔替你說個話，不用你親自出麵，”李青青真心說道。 　　“用不著叫我劉明叔問詢，也不用我劉明叔說，練字主要說個人呢，個人好好練，進步的慢點也能練好呢，再就是遇到機會，我個人問詢個人說吧，”常生並非因米老師不能教他練字而惋惜，他是真的因為很難見到米老師而傷心。 　　李青青心知常生的確重感情，怕越說常生越傷心，故不再說米老師：“你心裡頭不要不舒服了，我跟你說一件好事情吧。” 　　“有甚好事情呢？”常生手裡拿起米老師常用的小楷毛筆問李青青。 　　“我來學徒，你劉明叔要給你姥姥學徒錢，你姥姥咋也不要，叫你劉明叔給我買上一臺縫紉機吧，你劉明叔答應了，你姥姥真好，”李青青十分感動地說。 　　“你就不說你也好？你要是不好，我姥姥教也不教你。我這幾天心裡頭思謀，要是再有一臺縫紉機就好了，沒想到真的買呀，”常生十分高興地說。 　　“你姥姥收下的衣裳暫且做不完，正愁想收也不能收了。這要是能快點買上一臺，兩臺縫紉機一起動起來，有人拿來就不用推了，”李青青的臉上寫滿了歡悅。 　　常生放下毛筆，樂得打了個響指：“多會兒買呀？” 　　李青青告訴常生：“你劉明叔說他回去托人買吧，你姥爺說就在這兒買吧。” 　　常生隨口說道：“我姥爺肯定能很快就買上，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an．com 我知道他幫人買過。” 　　“你姥爺打道寬，按說是不愁買，”李青青說到這兒，停了一下說，“聞見炸油糕味了，那廂炸開糕了。” 　　“我劉明叔是不是可會做糕呢？” 　　“會呢，蒸糕，踩糕，捏糕，炸糕，甚也會做。不光會做糕，甚飯也會做呢。他是因為當隊長過於忙，顧不上做家裡頭的營生，他要不是那麼忙，我也就不用這麼忙了。我剛才蒸出糕，他說他踩糕呀，叫我這廂歇一歇。” 　　“我劉明叔真好，我姥爺說說當一個好隊長真不容易呢，我劉明叔是少有的好隊長，”常生說罷問：“今兒個是我姥爺先回來的，還是我劉明叔先來的？” 　　“你姥爺先回來的，他把身上背著的鋪蓋剛剛放下，你劉明叔就來了。你姥爺回來那會兒，給米老師搬家的大汽車倒走了有一陣兒了。” 　　“這麼說，搬家車來得挺早，來了幾個人？” 　　“就張秀和司機，就那麼一點點家當，還用幾個人呢？” 　　“米老師走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哭了來？”常生又問，顯得有點婆婆媽媽。 　　“跟你姥姥叨拉的時候流了兩眼淚，正走的時候人家挺樂的，”李青青鄭重說道。 　　“米老師走得過於突然，我乍一聽見，由不住地心酸，由不住地流淚。” 　　“米老師對你好，你對米老師也好，誰跟誰也是兩好合一好。” 　　“米老師調到北山是不是就能眊他爹媽了？”常生非常關心這件事。 　　“張秀說這個話，我思謀肯定能呢，”李青青繼續安慰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