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捕令(1 / 1)

漢、魏之際以及西晉“八王之亂”後,塢堡在北方大量出現,這是一種以宗族、鄉裡關係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堡壘,塢堡主大多由控製宗族權力的士族、豪強擔任,堡內的各項事務皆由其主持。   北魏初期,仍舊默許這種聚族而居的生活方式,但對一些重要地段的塢堡,則通過政權任命取代原先漢人的塢堡主。   比如穎水堡。   穎水堡地處南北兩朝交界,為了方便戰時調度,在朝廷考慮征調名單時,“北魏七狼”排行第五的屋引水毛遂自薦接任了此堡堡主。   這是吳正風進山後第二個年頭的事。   從禦封“鮮卑七狼”到一個漢人塢堡的堡主,在外人看來是自甘墮落,屋引水卻並不以為意,他沉迷弓箭之道,對攻城略地更沒了興趣,在這裡也算逍遙自在。   屋引水懶得管理堡內的政務,五年來隻要不涉及治安問題,他也一概不過問。   可喜的是,五年來穎水堡發展的還不錯,規模越來越大。   堡裡住不下了,新遷徙來的人就自發往堡外住,裡一層外一層,欣欣向榮。   吳正風就是要到這個穎水堡中尋找郎中。   弓箭不能帶,兔爺也不能騎,實在引人耳目。   於是,吳正風安置好兔爺和弓箭,帶著爹爹留下來的短刀和大黃,一同往穎水堡去了。   穎水堡最外層主要是些佃客和蔭戶,此時天剛亮,他們也起來乾活了,吳正風就混在他們當中。   入堡時,吳正風聽他們七嘴八舌說昨天從虎牢關方向過來一支鮮卑騎兵,完全接替了穎水堡的防衛。   穎水堡從來都是“無為而治”,所以這件事引起了當地蔭戶們的擔心。   他們擔心受怕了一整晚,生怕這些鮮卑騎兵是朝廷派來整頓戶籍、清理黑戶的,直到他們看到了入堡門口貼著的通捕令。   這些人通通不識字,嘰嘰喳喳瞎討論。   吳正風個子高,踮起腳尖看見了畫像,猛一瞧就覺得十分眼熟,但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這時候,一個佃客走了過來,立刻被拉了過去。   隻聽一個男人道:“張秀才,你快過來,給咱瞧瞧這告示上寫的啥?”   這位張秀才肚子裡是有點墨水的。   他身處亂世,流落於此,心裡驕傲又不得不屈服於現實,內心虛榮使他立刻意氣風發,高昂著頭往這邊走。   圍著的佃客們也識趣,紛紛讓開。   眾人不發一言,都等著張秀才看榜文。   張秀才手指榜文蠅頭小字,由上到下,由左及右,時不時撚一撚胡須,裝腔作勢。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道:“張秀才,你倒是說話啊?怎麼自顧自看起來了?”   張秀才就等著別人求他,這下心滿意足,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這啊,是一張通捕令!”   “啊,你個秀才,我們不知道這是通捕令嗎?我們就想知道,昨天從虎牢關開過來的隊伍,是不是為了抓他!”   吳正風盯著那個畫像,突然想起來那是誰了。   那上麵畫的,不就是高靖瑤他爹嗎?   畫得雖粗糙,但形似神也似,尤其畫像臉上橫七豎八添加了好幾道墨印,那不就代表的是疤痕嗎?   張秀才笑道:“嘿嘿,大家要發財了。”   “怎麼發財了?”   張秀才道:“怎麼不是發財了?通捕令上說啊,此人逃到了咱們這個地界,而且還受了傷,隻要抓了送到堡裡頭……各位猜猜賞銀多少?”   “張秀才,你再他媽了巴子的賣關子,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隻要有人喊他“秀才”,就算是罵得再臟,他也不生氣,相反很滿意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隻聽他高聲道:“賞銀三萬錢!”   “哇……”圍觀的人發出一聲贊嘆。   “什麼人啊,這麼值錢?”   張秀才道:“這人啊,叫高進之。”   吳正風的腦袋嗡地一下,果然此人姓高!   “誰是高進之啊?他犯了什麼事兒,這麼高的賞銀?”   圍著的佃客們互相打聽,忽聽一人道:“高進之……南邊的武官……”   眾人循聲尋找,見是瘸子劉。   這瘸子劉曾經跟隨南朝的部隊打過仗,後來腿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所以別人叫他瘸子劉。   此時大夥都看著他,靜候他發言。   瘸子劉壓低了聲音道:“你們聽說過檀道濟嗎?”   吳正風的腦袋又是“嗡”的一下。   檀道濟,吳正風太熟悉了。   那是鮮卑七狼的死敵!   鮮卑七狼從北魏原先的赫赫有名,到今天的七零八落,可以說全拜檀道濟所賜。   公元430年,元嘉北伐,檀道濟孤軍深入斬殺鮮卑七狼行二禿兒歸。   當撤退時被鮮卑七狼圍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以沙充米,稱量而唱數計籌,用技逃脫(史稱“唱籌量沙”),這使鮮卑七狼徹底淪為兵家笑柄。   吳正風不禁好奇:高靖瑤她爹,和檀道濟是什麼關係?   隻聽張秀才道:“怎麼沒有聽說過呢?檀道濟檀公,那是南朝的開國元勛,被比喻作南朝的萬裡長城!”   張秀才嘴比腦子快,說完這話就後悔了,畢竟身在北魏,此刻公然稱贊南朝軍官,顯然是覺得自己命數太長。   可他這話引起了周圍人的認同,大夥紛紛點頭稱是,張秀才便放下心來,但也不敢繼續往下說話了。   話茬交還給了瘸子劉,瘸子劉道:“一個好漢八個幫,哪個英雄還沒有一兩個幫手?劉備還有關羽、張飛呢,高進之不僅是檀道濟的左膀右臂,更是檀道濟的結義兄弟!”   “瘸子劉,這話靠譜嗎?”   瘸子劉冷哼一聲,道:“怎麼會不靠譜,你們太孤陋寡聞了,檀道濟、高進之、薛彤,他們三個早年結為異姓兄弟,在南朝軍中,被稱作當世劉、關、張!”   瘸子劉停了一會兒,想明白了鮮卑騎兵駐紮於此的原因,說道:“怪不得虎牢關會來人捉拿高進之。”   “為什麼啊?”   瘸子劉道:“因為虎牢關守將,乃是大莫乾和索盧格!”   “這有什麼關係?”   瘸子劉不再說話,隻是笑了笑,一瘸一拐進堡裡去了。   別人不知道這之間有什麼關係,吳正風卻明白。   大莫乾,鮮卑七狼行三。   索盧格,鮮卑七狼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