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吳正風打了一個噴嚏。 　　他聽他娘說過，打噴嚏要麼是有人想，要麼是有人罵。 　　他希望是後者——寧肯叫人罵他，也不願讓心上人過度擔心。 　　“必須把這個蔡典籍帶回去！” 　　此時醫館門口已經恢復了平靜，圍觀的人漸漸散去，等了一會兒似乎也沒有什麼人在此留守監視，便站起身來，先把腳底厚重的泥刮掉，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回到醫館門口。 　　大門緊閉。 　　吳正風扣門：“開門啊！” 　　先前小徒弟因膽怯開門不及時，害蔡典籍受了一場驚嚇，蔡典籍對徒弟好一頓數落，大有把他趕走的氣勢。 　　此番吳正風扣門，小徒弟哪裡還敢懈怠？飛奔過去，先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剛好探出腦袋，見是一個粗布麻衣的漢人，氣不打一處來，冷冰冰道：“醫館今天不開張，請回！” 　　說罷，就要閉門。 　　吳正風拿手撐住，道“怎麼不開張呢？” 　　小徒弟的臂力哪裡及得上吳正風？氣得小徒弟罵：“怎麼不開張？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別來搗亂。” 　　在這裡僵持著容易引人耳目，吳正風不得已命令：“大黃，去！” 　　大黃順著門縫鉆了進去，齜牙咧嘴沖著小徒弟叫喚，作勢要咬他，嚇得小徒弟連連後退，口稱師父快來。 　　吳正風進門，反身把門閉了，還給安上了門栓。 　　蔡典籍今天是注定不得安生了，看見笑盈盈立在院裡頭的吳正風，哀求道：“快出去，快出去。今天諸事不宜，蔡某不出診。” 　　吳正風道：“你這醫館門聯上可是寫了的，勤懇為醫世上人。怎麼？說話不算數嗎？” 　　從院子裡能瞧見東廂房內的陳設，其中有一堵墻被整麵櫃子所覆蓋，櫃子上是一個個累起來的藥屜，這是最為傳統的中醫藥房布置，吳正風便自顧自進到這東廂房。 　　進了廂房，才看見裡麵有一張半人高的臺麵，臺麵裡麵是藥櫃，外麵則擺著坐席和案幾，案幾上擺著方便把脈的腕下軟包。 　　這應該是蔡典籍問診的場所。 　　吳正風也不好直接張口要金瘡藥，他把自己的手腕兒擺在軟包上，道：“來，蔡神醫，給在下瞧瞧病。” 　　大黃也很乖的趴在吳正風旁邊。 　　蔡典籍作了一個揖，道：“年輕人，你這就沒意思了。今早上的事，你可能不知。鮮卑官爺來這裡特殊關照過，蔡某實在不方便接診。我瞧你麵色紅潤，應該沒什麼急病，等過幾日你再來，蔡某一定用心診療。這樣於你於我，都好。” 　　吳正風心說過幾日再來？那我何苦這樣火急火燎？他再顧不了許多，從懷裡掏出狼爪，“咣當”，插在了麵前的案幾上，厲聲道：“認識它嗎？” 　　狼爪的刃尾還在微微顫動，這一刀哪裡是插在了案幾上，簡直就是插在了蔡典籍的兩片肝上。 　　今天早上，蔡典籍被鮮卑人野蠻叫醒。當他光著雙腿跪在院子裡的時候，對索盧格手指頭裡轉著的這柄環首彎刀印象極為深刻。 　　蔡典籍嚇得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叫：“哎呀，原來是鮮卑官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吳正風大罵道：“我這招，乃是回馬槍！” 　　蔡典籍道：“是是，官爺，此番前來有什麼吩咐？” 　　吳正風看著五體投地哆哆嗦嗦的蔡典籍，於心不忍，可自己無錢無勢，不這樣做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他裝腔作勢問道：“除了那個屠夫李，真的沒有什麼人來求金瘡藥了？” 　　這是告訴蔡典籍，自己的確是和早上那一批人是一夥的。 　　“回小官爺，當真沒有了。” 　　“很好，拿點吃的來。” 　　吳正風開始“私事公辦”，這也怪不得他，趕了一夜的路，確實肚子餓了。 　　蔡典籍推搡了下同樣跪著的小徒弟：“快去啊，愣著乾什麼。” 　　吳正風道：“蔡神醫，你起來吧。” 　　蔡典籍便跪坐著，小心翼翼瞧著箕坐著的吳正風，道：“蔡某稱不上神醫，隻是喜讀醫書，得了個蔡典籍的諢號。小官爺，您是哪裡不舒服？” 　　說著就搭手要給吳正風診脈。 　　吳正風擺手拒絕：“不，不是我有病，我回來是為了一件小事兒。” 　　“啥事兒？” 　　吳正風把臉往前湊了湊，露出一副讓蔡典籍立刻就能夠明白的、接近於猥瑣的笑容：“索盧格將軍，嘿嘿，聽說了蔡神醫您有一種藥，能提升房中之術，嘿嘿，不瞞您說啊，索盧格將軍他好麵子，早上的時候不好意思要，事後，這就又委托我來了。” 　　蔡典籍長了一縷顏色偏黃的山羊胡子，聽吳正風這麼一說，立刻精神起來，撚著他的山羊胡子，身子往後一仰，靦腆笑道：“官爺取笑了，那玩意兒沒那麼好使。” 　　吳正風道：“怎麼不好使？街裡街坊可都誇呢。” 　　蔡典籍笑得眼睛隻剩一道縫了，看來他對此味藥非常滿意：“我這味藥，乃是蔡某翻遍古法藥籍偶然所得。” 　　此時小徒弟帶了暖胃的茶、充饑的點心過來。 　　吳正風就一邊吃，一邊聽蔡典籍講述他的得意之作。 　　“小官爺你不曉得，但凡常見的房中藥，不是虎鞭，就是鹿鞭，咱老百姓，有幾個用得起這藥的？” 　　他頓了頓，整理了下衣衫，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虧我熟讀典籍，在《黃帝外經》中啊，找到一副五子丸，蔡某將其改良，將菟絲子、炒韭子、益智仁、炒茴香子，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uaｎ.com 還有炒蛇床子，搗成丸，再用我特製的藥酒送服，這味藥的關鍵啊，就是我的藥酒……” 　　吳正風並不感興趣，打斷道：“效果一定很好，不然你也不會娶小媳婦了。” 　　蔡典籍很尷尬地笑：“取笑，取笑，我娶小娘子，乃是為了看醫書。年紀大了，眼花了，看不了醫書，娶個小娘子，幫我看醫書罷了。” 　　吳正風聽著這個奇妙的理由，哐哐咳嗽，說道：“蔡典籍，蔡典籍，名不虛傳！” 　　“小官爺，慢點，慢點。” 　　吳正風狼吞虎咽吃了點心墊了肚子，當下也不敢浪費時間，把剩下的塞進懷裡，一口喝掉所有的暖胃茶，抹掉嘴角的碎渣，道：“蔡神醫，你拿上五什麼丸。” 　　“五子丸。” 　　“哦，拿上五子丸跟我走，去獻給索盧格將軍。” 　　蔡典籍一臉錯愕，道：“小官爺，蔡某就不去了，蔡某給您包好，您帶過去就是。” 　　吳正風看著徒弟到了櫃臺後取藥，便說道：“不成，你得自己去，我家老爺還要問你別的事情。” 　　“這……” 　　吳正風把環首彎刀從凳幾上拔下來，也學著索盧格的樣子，將指頭套在彎刀刀柄處的鐵環裡，漫不經心的轉動，道：“怎麼？又想吃罰酒了嗎？” 　　蔡典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勉為其難道：“好，好，咱們這就走一趟。” 　　“除了五子丸，帶點金瘡藥吧。” 　　現在的蔡典籍，聽到“金瘡藥”三個字就打哆嗦，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問道：“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