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大城小事(1 / 1)

開封府衙最近幾日在全力搜查淫祀,每一個軍巡鋪所都有一塊專門的負責區域。   霍家‘稚童案’爆發後,負責這片區域的軍巡鋪所就盯上了霍家。   鋪所的所長陳韶年是個嫉惡如仇的青年,他帶著四個鋪兵走街串巷的訪查了一下午,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線索。   下午暗訪時,他親眼看到霍娘子出門去了一顆大樹下,自言自語的禱告了半天,而後離開。   他過去查看,發現了一塊土地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挖開一看,發現了一個用布包裹著的五通神像。   陳韶年沒有立刻去抓人,而是先帶著神像去了一趟開封府衙,請知府章得象開了一張允許他抓人的‘信票’,而後才帶著鋪兵們趕來霍宅抓人。   ……   霍改之色厲內荏的嗬斥道:“我乃朝廷命官,供職翰林院,擔任一房孔目,無憑無據,你們敢抓我?”   陳韶年掃了他一眼道:“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誰說我們要抓你了,我們要抓的是你娘子。”   “你娘子參與供奉五通神淫祀,我等奉府尊大人鈞旨,前來拿人,信票在此,你若不信,可與我等一同去衙門對峙。”   霍改之氣的渾身抽搐,偏偏找不出任何漏洞。   他換了個角度威脅道:“天色已晚,爾等入夜後強行破門,闖入京官家中,強擄我家娘子,如此作為,我定要向禦史言官參上一本,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陳韶年皺起眉頭,開口道:“我等奉府尊鈞旨前來抓人,進入霍家宅時發現…”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目光陰狠的看向霍改之,繼續說道:“霍家主被淫祀祭者殺人滅口。”   霍改之神色大變:“你們竟敢草菅人命,一群臭丘八,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陳韶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把短刀遞給霍娘子道:“你去殺了他,我就放了你。你參與淫祀,被抓到就是淩遲,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   霍娘子雙手握著刀,顫顫巍巍的轉身,滿臉驚慌失措的神情:“官人,我不想死……”   霍改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大聲的喊道:“賤人,你敢…唔唔…”話還沒說完,霍改之身邊的鋪兵已經把放在床邊的抹布團成一團,塞進了他的嘴裡。   “想想那些被活祭的人是怎麼死的,淩遲之刑隻會更狠,不想活著被人割肉,就去殺了他。”陳韶年聲音之中充滿蠱惑的催促著。   “官人…官人…”霍娘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霍改之,口中的一聲聲呼喚如同催命符,嚇的霍改之滿頭大汗。   “殺了他,伱就能活,還在猶豫什麼?你想被人割開喉嚨,折斷四肢,然後一刀一刀的剮去血肉嗎?”   “不!不要!我不想!官人……對不起,我不想死。”霍娘子淚流滿麵,把頭一撇,愣頭愣腦的舉刀前刺。   關鍵時刻,霍改之身邊的鋪兵一把將其拽下床,霍娘子撲了個空,等她睜開眼,尖叫一聲扔掉刀,捂著耳朵縮在床邊地上。   雖然沒有殺成,但剛才那一瞬,她已經做好了殺夫的準備。   鋪兵把霍改之口中的抹布拿出來,讓他說話。   “賤人,你敢殺夫?你怎麼敢……”霍改之雙眼無神的癱在地上,身下腥臊之氣彌漫,竟然被嚇得失了禁。   陳韶年上前拿回短刀,捂著口鼻說道:“霍大人,今晚確實是我等唐突,就不打擾你們夫妻的雅興了,我們明日一早再來傳喚,告辭。”   陳韶年說完,快步離開霍家,剩下四人魚貫而出,最後一人甚至貼心的將內室大門重新關上。   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走出霍家宅,一行五人手裡提著燈籠,氣氛沉重的走在街上,其中一人突然小跑著沖到陳韶年身前,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開口說道:“頭兒,謝謝您幫我弟弟報仇解恨。”   陳韶年趕緊將他拉起來,拍了拍他下擺的灰土說道:“說的什麼話,都在一個所裡,大家都是兄弟,你弟弟就是我弟弟,當哥哥的怎會不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霍家夫妻能教出那等惡童,定然不是個東西,哥哥我既然負責這一坊,就不能眼看著他們逍遙下去。”   “頭兒…”梁武璋低頭哽咽。   “沒事,哭吧,咱們不笑話你。”陳韶年拍了拍梁武璋的肩膀,像個老大哥一樣安慰道。   其他三人也紛紛開口。   “武璋,沒事,你少了一個弟弟,從今天開始,我們都是你哥哥。”   “滾!你還是不是個人,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那我們都是他弟弟?”   “你快閉嘴吧,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男子憨憨的摸了摸頭,不知道自己這句發自內心的安慰,哪裡說的不對,竟然引得眾人怒目而視。   “頭兒,我們這麼做,那姓霍的會不會報復回來?”一行中比較謹慎的那個開口說道。   陳韶年自嘲的說:“那姓霍的區區孔目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算告訴了禦史又能如何?咱們雖是小角色,但那姓霍的也高不到哪兒去,言官得收多少賄賂,才願意把我們參給官家?真看得起我們。”   “今天這一鬧,給武璋出了氣,明天一早,我們再去把那霍娘子抓入府衙,正事不能耽擱。”   “頭兒,咱們這一走,那霍娘子安有命在?”   陳韶年冷哼一聲:“若真死了,倒是好事。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我等雖是惡人,但我等隻欺負更惡的人,欺負弱小算什麼本事。”   “頭兒,我想當好人。”梁武璋弱弱的開口。   陳韶年輕笑道:“要是有的選,誰不想當好人?可在如今這世道,想當好人就得天天被人欺負,你想天天被人欺負嗎?”   “我不想。”梁武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陳韶年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語重心長的說道:“那就從今天開始,學會呲牙,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以惡示人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欺負,而非真的要作惡。”   “若有朝一日,你不僅能保護好自己,還能保護好身邊人,那就夠了。”   說著說著,陳韶年把手指向隊伍中那個憨的:“嘿,讓你呲牙沒讓你吐舌頭,把舌頭收回去。”   一行人重新向鋪所返回,路上的氛圍輕快了許多。   ……   開封城中,萬家燈火,有些小人物的事跡也許永遠無人知曉,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走自己的路,做自己心中認為對的事。   快意恩仇,不負韶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