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城靠近新城的位置,就是這座城市的貧民窟。說是貧民窟,其實就是幾棟保存的還算完好的建築,住著一些無家可歸的人。 在貧民窟最外圍的邊緣,有一棟殘破的建築。 這棟建築有半邊都已經坍塌,但還剩下一個角落還頑強佇立著。穩定的三角結構讓建築不至於完全傾頹。 在這棟建築的二樓,僅剩下一個保存完好的房間,足以遮風擋雨。 陶萱半躺在房間的角落,身下鋪著破舊的棉衣。 她的目光有些渾濁,不時望一望天邊的夕陽,又望一望房間的門口。 她的孫女還沒有回來。 那個小女孩是她拾荒時,在新城的垃圾堆裡撿到的,那時她才三四歲的樣子,隻會走路,但不會說話。她滿臉臟汙,卻沒有哭泣,隻是笨拙地在垃圾堆中蹣跚行走著。不知道她是被人從新城裡丟出來的,還是從貧民窟丟過來的。 但那都不重要,在看見小女孩的一刻,陶萱的心就已經揪了起來。 她把她帶回了家,取名叫做陶桃,因為她聽說,在遙遠的從前有一種叫做桃的水果,很甜。 陶桃是個命硬的孩子,從小到大很少得病。有一次貧民窟流行起了一種恐怖的流感,很多壯年男子都病死了,而陶桃隻是發了一晚上的燒,第二天早上又活蹦亂跳的了。 那場流感要了陶萱半條命。 從那之後,陶萱再也乾不了拾荒這種體力活了,隻能去破敗的舊城裡去尋找子彈殼之類的,可回收的小塊金屬度日。 新城的垃圾場是有看守的,他們會默認貧民們進去拾荒,這是城市再生循環的一部分,在那裡,那些傳教士不敢做什麼出格的事。而舊城深處不同。傳教士在這裡肆無忌憚,隻要碰見落單的貧民,就立即抓回他們的教堂“傳教”。 至於能不能活著回來,就看命運的安排了。 對於舊城,陶萱還是很熟悉的,雖然後遺癥使她腿腳不便,但她仍能小心地規避傳教士們的追捕。更何況,傳教士們對於她這種老太太興趣也不是很大,隻有實在沒有找到人時,才會被用來充數。 本以為她可以就這樣把陶桃拉扯大,但好景不長,那天她用賴以行走的手杖,不小心戳到了黃沙下掩埋的機括。 是地雷。 那顆地雷不知在黃沙下掩埋了多少歲月,威力早不如從前,可還是炸響了。 爆炸的沖擊波並不猛烈,也沒有傷及她的性命。但幾枚破片依舊深深紮進她的右腿中。 那天她拖著傷腿,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半夜。陶桃已經窩在破衣服上滿臉淚痕地睡著了。 陶萱拿出一方小小的鏡子,鏡子上有一圈小燈,是從垃圾場裡撿回來的,太陽能的小燈是祖孫兩人夜晚唯一的光源。 借著微弱的光,陶萱將破片一個個地挑出,包紮好了傷口。這段時間她怕是無法出去了。 陶桃醒來時抱著她哭了好久。當陶桃提出要出去拾彈殼養家時,被陶萱嚴厲地拒絕了。可一向聽話的陶桃竟然耍起了脾氣,轉頭就跑掉了。經過一晚上的惡化,陶萱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隻能在她身後呼喚。陶桃並沒有回頭,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斷壁殘垣中。 這一走就是一整天,此時的夕陽已經西斜了,眼看就要收起所有的餘暉,但陶桃還是沒有回來。 這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心中剛湧起一陣欣喜,卻立即感覺到不對。 腳步聲是兩個人的。 陶萱拿起了身邊的手杖。 那柄手杖在地雷的爆炸中並沒有損壞,因為那是她在這亂世中唯一保命的底牌,一把隱藏在手杖中的手槍。 腳步聲逐漸逼近,終於在房門口露出了形狀。 一高一矮,陶桃在前麵,而她的後麵跟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站那別動!” 這一聲大喝,幾乎用盡了陶萱全部的力氣。 祝餘很聽話,讓站就站,讓不動就不動。 雖然他不明白這個老太太為什麼用一把手杖對著他,但他已經猜到了,這個老太太應該就是陶桃的奶奶。 “奶奶,他不是壞人,還幫我找到了好多彈殼。”陶桃眨巴著大眼睛,跑到奶奶身邊,有些焦急地解釋。 老太太手中的手杖並沒有放下,心中仍是猶疑不定。 “你有什麼目的?我們祖孫兩個身無長物的,沒什麼接近的必要!”她心中一點底氣都沒有。如果祝餘真有歹意,手杖裡僅有的那顆子彈未必打得死他,而那之後,一個成年男子,哪怕受傷了,也不是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小女孩能夠抗衡的。 “陶奶奶,我沒有惡意的。”祝餘高舉雙手,攤開手掌,示意自己手中沒有武器。 “你是誰?有什麼目的?說!” 祝餘沒有遲疑,說出了那個已經編造好的回答:“我失憶了,我隻記得我叫祝餘。我剛醒過來就被什麼諾神教的人追殺,還是陶桃救了我!” 陶萱看見陶桃在一旁不住的點頭,眼圈有些紅紅的:“奶奶,大哥哥真的是好人,他還保護我來著” 然後陶桃就把這一天的見聞說了一遍,尤其說到電梯轎廂裡麵那個倒黴蛋時,更是添油加醋,把祝餘描述的非常勇猛。 陶萱聽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手杖放下。顯然,如果祝餘是傳教士的話,根本沒必要騙她,直接把她抓走就是了,何必這麼麻煩。 “不好意思了小夥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世界,人吃人。如果不謹慎點,我這老骨頭無所謂,陶桃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祝餘搖了搖頭表示無妨,卻仍然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進來吧,你餓了吧?讓陶桃煮些吃的,就當報答你那些子彈殼了。”老太太指向房間對麵的角落,“今晚你先睡那裡吧,但是明天就得離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但我們祖孫兩個,不想沾染上任何麻煩。” 真是個謹慎的老人。 “要不,我來煮飯吧?”祝餘剛坐下,又站了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讓一個小女孩去做飯。 “坐下!”陶萱的語氣依舊嚴厲,“沒我的允許,不要離開那個角落!這樣對咱們都好!” 祝餘聞言有些尷尬,也隻好坐下了。 很快,陶桃煮好了晚飯,給祝餘端了一碗,她沖著祝餘眨了眨眼睛,沒有說什麼就跑回去了。 那是一碗白色的液體,沒什麼香氣。入口寡淡,就像是原位麵的蛋白粉,去掉了所有調味香精的感覺。一碗下肚,稍稍出了些汗,但並沒有什麼飽腹感。 陶萱並沒有打算與祝餘有什麼交流,也禁止陶桃跟他說話。祝餘索性準備好好睡一覺。雖然隻能睡在地板上,但好在這裡沒有太多的沙子。 “你就打算這麼睡了?”腦海裡忽然響起蘇紫宸的聲音。 “不睡覺乾什麼?修煉嗎?”祝餘本就被陶萱嗆得有了些火氣,又被蘇紫宸嗆了一句,他的脾氣再好,也有些火了。 倒是蘇紫宸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那是自然!”
第9章 殘垣蝸居(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