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厄斯紀年1600年 　　“咚……咚……咚……”莊嚴肅穆的鐘聲在教堂響起。歐瑞思坐在馬車後麵不禁皺了皺了眉。 　　“布魯諾，麻煩你再快些。”歐瑞思瞇著眼盯著天空說道。 　　“好嘞，老爺。”布魯諾甩了兩鞭，露水追隨著馬兒的腳步撒了一路…… 　　莫西城的法爾斯教堂實在稱不上宏偉，但作為此次的庭審地點已然足夠。臺階下的水池中矗立著門羅偉岸的身姿，腳下的底座上還刻著的神諭—“自由如風，無人不有”，不過殘碎的金漆似乎想暗示著人們，神，已經很久沒有降臨這個世界。 　　神諭被馬車的影子遮住，歐瑞思沒有在意周圍人的議論，昂首邁入教堂。 　　往日唱詩班的虔誠歌聲被人們的小聲討論取代，陽光透過高窗上鑲嵌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射出微弱的斑芒。即便已到早晨，空曠的教堂仍然需要蠟燭的輔助照明。空氣中的浮塵在光線下閃閃發光，一下粗暴的擾動—歐瑞思徑直走向前排的凳子。今天的凳子上多了個牌子。 　　“哼！”，歐瑞思輕蔑的瞥了牌子上的“被告”兩字，隨意的坐了下來，眼睛瞪著法官席的方向。 　　又是一陣騷動，接著是教仆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法官入庭，全體起立！”維多法官一席人入座。 　　“自由如風！”教仆的聲音裡多了一點虔誠。 　　“無人不有！”人群齊聲道。歐瑞思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 　　“被告也同樣有請求神護佑的權利。”維多麵向歐瑞思，冷冷地說道，而後者仍然一言不發。 　　“全體請坐。”維多有些慍怒。 　　“下麵是請公訴人提起公訴”維多右邊的法庭助理傑斯慵懶地說道，似乎還在回味著早餐的培根。 　　“被告歐瑞思先生，你已違反《拜厄斯宗教法》第八章第六十一條第十三款之規定，宣傳無神論，進行反宗教活動，蠱惑民眾思想，破壞社會穩定，本庭正式代表民眾向你提起公訴，你是否認同？如不認同，你有解釋的權利”良好的職業素質也沒法掩蓋提斯語氣裡的怒意。 　　“我不認同。這世間根本無神明！歐瑞思麵向身後的大眾，“從尼哈馬運河，到馬賽諾長城，雄偉壯麗的梵達拉宮，繁榮輝煌的烏托港，哪一項不是我拜厄斯先民的智慧結晶！請問這其中有神的參與麼？更……” 　　“住口！異端！我拜厄斯門羅共和國一統天下，海內太平，國富民安。黎塞德斯教皇英明神武，政權穩固，哪一項不仰仗偉大的門羅的護佑！”提斯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亞瑟，再等等，先不要行動，先聽聽他是怎麼看待神的”飛船裡，屏幕前的老人對馬車上的年輕人說道。他額頭上的兩側的角比後者更加彎曲，光芒更加幽藍。 　　“遵命，加利亞前輩。”年輕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那麼三十年前盧利蘭大洪水爆發的時候，神在哪裡？孟斯羅五年大旱，廣崎匪寇橫行地時候神又在哪裡？神不是無所不能嗎？福利之家那麼多孤兒又是怎麼來的？”歐瑞思的情緒有些失控。 　　“你胡說！《聖乘古經》裡說過拜厄斯曾經火山爆發，遮天蔽日，若不是門羅顯靈，天降大雨，將火山灰化作肥沃的土壤，拜厄斯文明已步龐費文明的後塵。”因為憤怒，提斯漲紅了臉。 　　“就是，就是！”，“竟然敢質疑偉大的門羅！”，“願神保佑這個可憐的年輕人！”，“異教徒就該被絞死！”，陪審席下的觀眾議論紛紛，聲音愈發吵嚷了起來。 　　“肅靜，肅靜！”傑斯不得不從早餐中回過神來，有點不耐煩。 　　“史書上的就一定對麼？這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在這段時間有誰親眼看到過神嗎？除非我親眼所見，不然我不會收回我的觀點。”歐瑞思沒有一絲讓步。 　　“哼，螻蟻也配這樣說，前輩!讓我去吧。”亞瑟的頭角越來越亮。 　　“年輕人不要太急躁！”加利亞的頭角隻是略微亮了一點。亞瑟低下了頭，不敢做聲。 　　“絞死他！”，”燒死他！”，”遭天譴的東西！”，”這個人太可怕了!”，”異端!”，觀眾的憤怒更上一層樓。 　　“請保持安靜！”傑斯敲了敲法槌，“下麵由法官宣布審判結果。” 　　“被告歐瑞思犯異端罪，反社會罪，擾亂治安罪，判處火刑，三天後在門羅廣場當眾執行。”維多終於順便在語氣裡傳達了自己的怒意。 　　“審判結束，觀眾退場，歐瑞思由教警押入巴維內特監獄。”傑斯說道，內心長舒了一口氣。 　　歐瑞思從容起身，在出教堂的門前對教警說：“有勞幾位了，我自己會走。” 　　“快走！哪來那麼多廢話，要是你被外麵那群暴民打死，我們還不好交差呢！”其中一位似乎領頭的人說道。 　　歐瑞思低著頭，咬著嘴唇，在教警的簇擁下，來到室外。 　　教警們已經拉好了警戒線，在震耳欲聾的聲討中，時不時有極端的人沖上前，隨即被教警按倒在地。歐瑞思在心中絕望的吶喊：“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呢？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隻有玩弄和愚昧!我不甘心，我不……”頭部一陣劇痛，他頓覺天旋地轉，“抓住那個扔石頭的人！”這是歐瑞思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連自己人都不相信他。”加利亞冷笑著關掉了屏幕。 　　…… 　　“進去吧。”在仔細檢查過布魯諾沒有攜帶武器後，獄卒冷冰冰的說道。 　　“老爺？老爺？”布魯諾輕聲喚道。 　　“嗯？”歐瑞思睜開了眼睛，摸了摸頭——昨天被砸中的的地方已經凝了血痂。 　　“老爺，聽我一句勸。我說咱們還是向教會懺悔吧。您還是主教的後代，加上家中財產打點，想必法庭會對您網開一麵的。然後您在自己的莊園裡安靜的研究那些新想法，不是很好嗎？”布魯諾誠懇地說道。 　　歐瑞思露出了笑容：“謝謝你，布魯諾，我的老夥計。你是最了解我的。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決定了。三天後我如果沒回來，財產就任由你處置。” 　　“老爺，我……我走了。”布魯諾眼眶有些發紅，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沒有再說。 　　“去吧”歐瑞思輕輕地轉過頭。 　　…… 　　三天後的門羅廣場正午時分擠滿了人，觀眾們卻不嫌炎熱，找書苑 wｗw.zhaｏshuyuａn.com 乾燥的天氣，火一定燒的很快吧——這件事讓觀眾們心中格外涼爽。歐瑞思被綁在柴火堆上的十字架上，看起來他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慷慨陳詞。 　　“亞瑟，我已經安排了一場大雨。你再去說幾句話，讓他們把歐瑞思放了。” 　　“為什麼？” 　　“先去做吧，到時候你會明白的。” 　　“正午已到，點火！”，”這是行刑官的聲音吧。”架子上的歐瑞思閉上了眼睛。一滴，兩滴，四滴……歐瑞思睜開眼睛，詫異的發現，短短幾秒鐘，天空已陰雲密布，眼看一場滂沱大雨即將到來。 　　亞瑟的頭角開始穩定的發光。“神會將自己的愛普照給所有子民，不信仰我的人同樣應該得到神的仁慈。”人們耳朵裡的聲音空靈而遙遠。 　　“自由如風，無人不有！”圍觀的人紛紛跪下來虔誠地見證著神的降臨。 　　“我宣布，歐瑞思無罪釋放，這是神的旨意，這是神的恩惠！”行刑官回過神來，趕緊喊道。傾盆大雨之下，人們紛紛散去，很快隻剩下歐瑞思一人在雨中佇立良久…… 　　臉色蒼白的歐瑞思踉踉蹌蹌的向家走去。在塔瑪乾河邊的停下來腳步。原本優美舒緩的小河在大雨之下波濤洶湧。“真是可笑，我竭盡一生想讓人們相信神不存在，到頭來卻是被神所救。為什麼要救我？難道指望我皈依門羅教嗎？那聲音真的有神嗎？那地獄和天堂會不會有神呢？我死了的話是會去天堂還是地獄呢”歐瑞思望著混濁的湖麵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原因麼？”布魯諾在莊園裡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