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己分數的一刻，心涼了半截嬴笛卻也不感到意外。那天晚上和母親大吵一架讓她一點復習的心思都沒有，在考試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那幅畫。 　　她回憶了此前的成績，這好像是她一年以來最大的退步。而且千不該萬不該的是，這次的數學考的奇差無比，這下又給薑菲菲借題發揮的機會了。 　　她又看了看別的同學，萬幸的是，王道興的排名倒是小有進步，至少不是那種談戀愛雙雙退步的情況。她又偷偷瞄了一眼王道興，他還在和別人嘻嘻哈哈，似乎那件事對他並沒有影響。 　　“你倒好，撕的不是你的試卷，退步的也不是你。”嬴笛暗自想到。 　　王道興晃悠到了嬴笛麵前，他還不知道嬴笛的心裡陰雲密布，“誒？你數學多少啊？” 　　“別煩我！”嬴笛一下子把最近幾天的不順心都宣泄了出來。 　　王道興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分尷尬的表情。他一聲不吭回到了座位。 　　終於到了嬴笛最不願意麵對的數學課了。果不其然，在開講前，薑菲菲朝著嬴笛的方向含沙射影：“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學習態度不端正，一定會吃大虧的。題目空著不做，作業訂正抄抄，能考好就見鬼了。今天成績單出來之前，我沒看就知道有些人一定考不好。具體名字我就不說了，你們好好反思反思！” 　　嬴笛低著頭，不敢直視薑菲菲的眼睛。她不知道的是，還有更大的風暴在家裡等他。 　　果然，今天反常地沒有人接她回家，嬴笛邁著沉重愧疚的步伐挪回了家。 　　“回來了？”家裡的氣氛異常沉悶，連一向樂嗬嗬的嬴步偉臉色也不好。 　　“嗯。”嬴笛繃著臉回答道。 　　“看你的表情，考的不好吧？”嬴步偉多麼希望這件事不是真的。 　　“嗯。考的挺——糟糕的。” 　　“我知道嬴笛肯定是詐我們的。她的成績雖然起起伏伏，但一直不會太離譜的。特別是她的數學，可是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優勢科目。你說對吧？”趙琴萱裝著對嬴步偉說。 　　“夠了！你別譏諷我了行不行？”母親的話總能第一時間激怒她，嬴笛忍不住打斷道。 　　“不錯不錯，你還知道嘲笑你受不了的。啊！你曉得這次考的有多差嗎？我前幾天還和隔壁的宋阿姨說我家女兒成績一直穩定在班級前五。你看看你考這麼差，我還好意思在人家麵前露臉嗎？說出去還給人家笑的哇。你看看爸爸，為了養你和你弟弟，那個時候天天在機床前站十二個小時，搞到現在腰間盤突出。剛剛你沒回來的時候還跟我說：‘我現在哦，就看不得孩子的成績，一看到退步，這個腰就隱隱作痛。’，我辭掉工作，天天燒飯給你吃，你這樣的成績，對得起父母嗎？”趙琴萱氣得手直敲桌子。 　　“你再看看你弟弟，前幾天院士來學校裡講座，連院士都在誇他聰明，你在看看你自己，說你是他的姐姐估計都沒人會信。他們街坊鄰居要是知道了笑死了哇。‘你看看嬴簫的姐姐，怎麼和他比不像一個娘胎裡生出來的。’” 　　“我告訴你，小笛誒，時間已經不多了，知道不啦？！還有幾個月就要考大學了，沒有餘地給你坐過山車了。你這樣別說自己理想的城南科技大學了，你就是連東海大學都考不到哦。你給我把畫收起來，不要再想著談戀愛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下嬴笛爆發了，前麵的都可以忍，但是她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冤枉，尤其是戀愛這種敏感話題，她已經被搞得夠煩了。 　　“誰跟你說的？一天到晚把這種破事掛在我耳朵邊好玩的是吧？我退步一次怎麼了？又不是大學錄取考試。我考砸了難道就不難受嗎？還要你在我耳邊說？憑什麼我考砸一次就說我不懂事？憑什麼弟弟在學校裡闖了那麼多禍就沒見你們罵他？憑什麼學習不好就要阻攔我的愛好？憑什麼就認為我談戀愛？憑什麼都要壓力我？！憑什麼？”說罷，嬴笛流著眼淚奪門而出。 　　趙琴萱看到女兒如此叛逆也火了：“跟老娘擺架子是吧？出了這個門就別想回來！” 　　嬴步偉眼看情況有點不對勁，趕緊勸道：“我們是不是說得太過了？” 　　“怎麼？？她學習退步我還要給她好臉色？”趙琴萱的聲音又有意地提高了八度。 　　為了掩飾自己眼中的淚水，嬴笛悶著頭一路狂奔。直到淚痕乾了，身體累了，周圍安靜了，她才發現自己沒把握方向，居然往城郊的方向跑了！ 　　城市稀疏的燈光還在腦後，而往前走隻有已經下班的工業區和荒地。回去？不，爸爸媽媽的眼裡隻有成績，從來沒把女兒的成長放在心上。往前？可是還有什麼地方能收留她呢？也許可以等一輛不知道開往那裡的公交車，她知道自己的書包裡還有一點錢用來防止意外情況，可是天色已晚，還會有下一班嗎？ 　　一滴，兩滴，三滴——雨已經落了下來。轉瞬間，滂沱大雨籠罩一切。 　　這下嬴笛徹底慌了，誰也不會料到，她今天已經夠倒黴的了，老天爺還要再“潑盆冷水”。 　　“怎麼辦，怎麼辦？！書包要濕透了，啊~要來不及了。”嬴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傾盆大雨中尋找著傍身之所。 　　得益於星靈族在薩卑戰爭中獲得的巨量財富，即使腐敗受賄之風盛行，元壽還是擠出了一點點錢興建了不少基礎設施，即使在鳥不拉屎的城郊，都修建了除了嬴笛根本不會有人用的電話亭。 　　嬴笛正在這個小小的玻璃盒子裡飽受折磨，從家裡一路狂奔，當然是沒吃晚飯，加上心情又很糟糕，然後天公也不作美，已經是瀕臨崩潰。 　　終於，饑餓擊潰了她的意誌，她投了幣拿起電話，輸下了父親的號碼...... 　　在周圍人的眼裡，潘啟和是個在社交上“閉關鎖國”的極端保守派，他很少給出自己的號碼，也從不接聽隻響鈴一次的陌生電話，當然今天也不例外。 　　0519？一看就是座機打來的騷擾電話，這些宣傳廣告的煩不煩啊，潘啟和趕緊掛斷了。 　　難道是我記錯了？嬴笛又重新按了一遍920224683，仔細檢查無誤後，再次撥通電話。要是再打不通，等會回家我就把那張名片撕了！真沒想到這電話號碼居然是騙人的！ 　　電話又響了，潘啟和不耐煩的拿起手機，但這次的號碼有些眼熟，好像還是剛剛打來的。現在打廣告都要求持之以恒了麼，算了算了，就當幫人家沖一下業績吧。潘啟和無奈地想到。 　　“喂?” 　　“喂？你是潘啟和嗎？” 　　“嗯——，我是啊。找我有什麼事？” 　　“我是上次城南中學的那個女生。我想找你幫個忙。” 　　“奧～，你叫嬴笛是吧。怎麼了，是上次摔壞身體了？” 　　“不是不是。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很要緊的事，我父母——嗯不在身邊，現在能聯係到的隻有你了，求求你幫我個忙吧！！”嬴笛急得快要哭出來。 　　“啊，這——那你位置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你。” 　　“在——石塘路那個公交站旁邊。”嬴笛抬頭看了一下站牌。 　　“石塘路是吧，你待在那不要亂跑，我立刻過來！”潘啟和掛斷電話，嬴笛總算有了一點依靠。 　　“哎？老潘，你乾什麼出去要帶兩把傘啊？” 　　“啥？我沒聽見！” 　　冬天的雨又冷又濕，在出發前，潘啟和提了提衣領，盡可能地減少寒風趁虛而入。他突然想到要不要帶點吃的，她也許沒吃東西，但想想還是算了，先到那再說吧。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厚厚的雨墻中，潘啟和聽到倔強而虛弱地吶喊。他總算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會在這兒？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和～我～爸～媽~吵~架~了。”嬴笛冷得聲音直打顫兒。 　　潘啟和這才注意到嬴笛凍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衣服還沒有完全乾透。看這個態勢，他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 　　“你先上來吧。我們到別處說。冷的話可以抱著我。” 　　“嗯。”嬴笛能感覺到潘啟和的肌肉在微微戰栗，她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他，也許隻有冬天才能感受到溫暖的珍貴。 　　“下來吧。想吃什麼自己點，我來請客。”潘啟和把嬴笛帶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餐館。 　　“你是怎麼和父母鬧矛盾的？”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女孩，潘啟和回想起自己以前也是有過這種賭氣的想法的，但也隻是想法而已，並沒有真正做過，她一個女孩子敢一個人離家出走，也是膽子夠大的。 　　“他們——他們冤枉我談戀愛！還有成績差了隻會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們從來沒罵過弟弟！”嬴笛說著說著，心中的怨恨又回升了幾分。 　　潘啟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到底還是些小事啊。 　　“那你想好接下來怎麼做了嗎？” 　　“沒有。”這聲回答明顯底氣不足。 　　“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我聽說一家機械加工廠正在招工，包吃包住，待遇還行，隻是還要在機床前站半天，而且不——”潘啟和看到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的嬴笛，放棄了繼續揶揄她。 　　“其實我知道你的想法，你隻是需要一個好的理由。這樣吧，把你爸爸媽媽的號碼給我，我來和他們說。” 　　雖然嬴笛剛剛一聲不吭，但還是把號碼遞給了他。 　　“怎麼，信不過我？他們誰更兇啊？”潘啟和神秘地笑了笑。 　　嬴笛指了指趙琴萱的號碼。 　　“行，先把最難的給你解決了。” 　　“喂？我是靈風教育的潘老師。您女兒在我們這試聽課程，因為太晚搭不到車回不去了，我現在也不方便，您來接一下吧，地點就在城南科技大學對麵。嗯。嗯。好。” 　　潘啟和掛斷電話，回到了店裡笑著說：“等會叫我潘老師，行？” 　　嬴笛點了點頭。 　　潘啟和不是一個能在異性前坐得住的人，他坐了一會又起身靠著店門，在寒風中整理思緒。 　　暴雨已經停歇，屋簷還在有節奏地滴水。今天晚上實在是經歷了太多。他又覺得剛剛編造的謊言漏洞百出，但也無所謂了，家庭團聚並不在乎這些。如果自己當初沒給出自己的電話號碼，身後的這個女孩還會負氣離家嗎？應該會的吧。她說不定每個朋友電話都打了一遍，可能剛好到我接了。她也把我當朋友了？我和她不熟啊…… 　　潘啟和注意到了遠方那個焦急的神影，應該沒錯了。 　　“喂—這邊兒！” 　　嬴笛從對潘啟和背影的凝視中回過神來。她看到了匆忙趕來的母親，神色慌張，就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你是？” 　　“他是靈風教育的潘老師。找書苑 wwｗ.zhaoｓhuyuan.com ”嬴笛的語氣表明她的心情恢復了不少。 　　趙琴萱看到這樣年輕的老師，一時間有點驚訝。但重要的是女兒毫發無損，甚至也沒餓著。 　　“哦！謝謝潘老師。謝謝您了！” 　　“沒事沒事，小問題而已。我今天多講了一會課，害的你女兒沒搭到車回家，實在是抱歉。” 　　“我看了一下你女兒的考試，感覺她水平還是可以的，就是壓力很大可能會影響她發揮。” 　　“奧～謝謝潘老師指點。你還不快謝謝潘老師。” 　　“謝謝潘老師。”嬴笛由衷地感謝潘啟和能幫忙幫到底。 　　“別客氣。天已經晚了，您沒別的事的話就帶著孩子回家吧。” 　　趙琴萱又想起了什麼：“潘老師，你能給個聯係方式嗎？你看我這記性，你幫我找看了小笛這麼久，還帶她吃了晚飯，我應該還要感謝你的。但我急著出門，錢也忘記帶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把電話給我，我下次來找您道謝。” 　　潘啟和眼看盛情難卻，隻好問老板要了張紙，寫下：“靈風教育 9202246830潘老師” 　　“潘老師再見了。” 　　“老師再見。” 　　“等一下！這傘你們拿去吧，這天氣要是再下雨就不好了。拿著吧，下次還我就好。” 　　嬴笛接過了傘，把媽媽冰冷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口袋裡。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讓母親淋雨，挨凍了。 　　“媽，這是我從店裡打包的，你吃吧，別餓壞了。” 　　… 　　“潘啟和，你還有一把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