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中央,祭壇五角。 薑禱以一張奇怪符籙短暫壓製住本身就已不便行動的厲鬼胡五妹。 而胡五妹的肉身,雖無人控製,卻本能般地岔開雙腿,高高聳起的肚子隨著雲海的波動,一起一伏,孕育著生命。 那是烏達瓦南托的意誌在注視這片天地。 祂快來了! 陰影蔓延,紅色頭發飛舞,迅速將三個昏迷的孩童拽到孟芝樹與薑禱旁邊。 胡五妹麵容扭曲,發出非人般的嚎叫,不僅是因為疼痛,更是因為諸人在帶走她孩兒彌補先天不足的祭品。 情況緊急,來不及同時救下所有人,隻得薑禱背起一個孩子,孟芝樹抱著一個,腳下血池蔓延出長發,又再托起一個。 千鈞一發之刻,一頭大狗,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如鬼魅般閃現在戰場中央,掠起一道殘影,狗嘴一銜,挑起昏迷的孩童,往後一甩,孩子準確無誤地被馱在背上。 故技重施,虧得這家夥體形夠大,挑起兩個孩子輕而易舉。 顧不得神靈的降生,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就憑他們這三瓜兩棗,今天不付出些代價,估計還不能走出這片世界,就別想著靠他們拯救世界了。 從戰鬥一開始,周天就沒注意這腹黑大狗到底跑哪去了,沒想到他還藏著這招! 此刻,他馱著小孩子高喊著:“還看什麼,跑啊,別指望我現在還有那能力弒神。哪怕是初生降世的神靈,老子現在也打不過啊!” 周天與天生相視一眼,默契地同時朝後退去,薑祝亦是退到薑禱身旁。 年長煉屍人瞪直眼睛,怒斥道:“阿那昂,你還不攔住他們!” 阿那昂冷眼看向煉屍人,一言未發。 三方鼎立。 各有所謀。 周天他們隻想帶走孩子,神靈的降生不是他們能阻止的。 而比蒙,不出意外,圖謀的那具屍身。 周天有預感,如果他們一定要在食羊鬼出世之前摧毀母體,他們手中一定還有別的底牌! 何況,背後那位主謀,直到現在還未曾露麵。 他們一步步向後退去,每個人都提心吊膽,意圖匯合在一起。 阿那昂身上的輝光愈發暗淡,是禁忌秘法的力量將要退去的預兆,他麵露思索狀,終於出聲。 “你們要帶走這群孩子?” 周天盯著他,點頭,但是並未出言。 阿那昂道:“你們退去,我不阻攔。” 他說得極為平靜,讓人出乎意料。 年老煉屍人聞言,驚訝、氣憤、惱怒,各種情緒在麵上瘋狂劃過,身子都氣得發抖,尖聲道:“阿那昂,你在乾嘛?” 阿那昂轉過身子,看向遠處那尊比蒙,符紙的力量終究有限,四尊陰邪之物此刻都掛彩或者破損。 “你們想要的是那具孕育食羊鬼的母體,而我,企望的是我主的降生。” “哪怕鬼胎失去親人血肉的滋養,成就不了食羊鬼,也照樣是孕育數十年的鬼胎之體。” “先天不足,後天還能彌補,此時此刻,容不得一點差錯。” 瞧見煉屍人陷入沉思,阿那昂譏諷道:“你不就是舍不得那兩隻鬼物和折損的僵屍嗎?等到我主降生,你們得到了母體,那可是神靈的母親肉體,這可比一尊普通的僵屍值得多。” “放他們離去,拖住這隻畜生。” 年老煉屍人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們,徐徐長嘆,伸手在衣兜裡搜尋,從兜裡掏出一件如杵的黑色法器,雕工極好,滿是花紋,透出一股邪異的氣息。 果不其然,這老小子還有底牌! 周天麵朝他們,慢慢退去,薑祝接過孟芝樹身後黑發托起的孩子。 而周天和天生則隨時防止著他們反悔,再度暴起傷人。 周天看著肚子起伏不定的胡五妹,眼眸刺痛,裡麵的東西也在窺視著周天。 逐漸退到起初潛伏時的那株樹旁,已經距離他們有好一段距離,所有人都暗自吐出一口氣,至少放下半個心來,周天隻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沒有停歇,隻顧離去,神靈的氣息愈發磅礴,已經要凝為實質將之壓得喘不過氣了。 就在此時,遙遙望去,本來同比蒙纏鬥著邪修和陰物們,好似發生了內訌。 麒麟更是直接爆出了一聲粗口,這家夥天生神物,順風耳之類的神通於他而言過於簡單。 周天目光一凝,年老煉屍人正控製著兩尊僵屍,不得不說,有人掌控當真不一樣,兩尊僵屍一反方才的戰勢,極為兇狠,殺得比蒙慘叫不已。 然而就在這一時刻,一把短劍徑直穿過他的胸膛,再向後一拔,貫穿的傷口中流出滾燙發熱的鮮血,伴隨著生機的流逝,年老煉屍人不可置信地轉過身子,看見朝自己捅刀子的人。 是他教導了十幾二十年的徒弟。 他瞪大眼睛,一下子倒在地上,借著餘力,緩緩反問道:“他們,給了你什麼?” 徒弟幽幽一笑,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有些乾啞的中年男人的嗓音。 “是沒有祭品,但是你們不可以成祭品嗎?” 年老煉屍人仿佛想到什麼,釋然般慘笑。 “傀師,好深的布局,傀師!” 他拚盡全力扭過頭,死死盯住阿那昂,這會的阿那昂麵色烏黑,雙眼黯淡,肚子上那道被周天劃出的傷口,隻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但是瞧著也不足巔峰戰力的一半。 “你不怕,被他們殺了嗎?” 阿那昂趺坐在地,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淡然解釋:“我死又何妨,隻要我主能成功降生,我必將重生在他的天國,這便是我存在的意義。” 老人再無力氣說話,鮮血順著嘴角流下,瞳孔渙散無神,頭歪過一邊。 死時,眼睛依舊在看著那具孕育鬼胎的屍身。 阿那昂嘴角翹起譏諷的笑意:“什麼身份,也敢謀奪神靈的母親肉體。” 傀師同樣盤坐在地,他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阿那昂,時辰已然差不多。 他舉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隻等時機成熟,便放棄這具身體,轉而投入胡五妹的屍身。 那時候,他就是,神靈的母親。 哪怕神明不認,亦是得承認這層關係! 可阿那昂卻不知道他此刻同樣也在謀奪神靈的母親這一身份。 聽完麒麟的轉述,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好大的圖謀。 “飼養鬼胎,迎接神靈的降生,到時候,這尊神靈就欠了他一個天大人情。” 下一刻,地麵陡然一震,某種奇怪的震波突然讓他們回過心神。 斷臂的疼痛讓周天此時心緒蕪雜到極點,破口大罵道:“媽的,還有高手?” 薑祝有些呆滯,看向他們剛剛呆著的地方,緩緩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那株樹,好像動了。” 周天恍然大悟,終於想起到底是哪裡不對! 他們撤回的時候,步數不如之前那般多,那株樹一直在朝前挪動! 時不等人,這尊古怪大樹在所有人都放鬆警惕的時候,暴起發難,粗如成人大腿,細也有嬰幼兒小臂般的上百根根須從地下沖出。大地龜裂,塵土激揚,根須猶如蟒蛇般直沖胡五妹的屍身。 看這架勢,這鬼樹,直接朝著她的肚子而去! 它要破肚取胎! 它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讓鬼胎出世,能謀奪一份養料是一份! 鬼樹身下伸出諸多根須,同樣拉出很多發白甚至已經腐朽的骨骼,有人形,也有不知名的動物形狀。觸須將它高高撐起,配合那扭曲的枝乾,猶如一尊長著魷魚觸須的克蘇魯邪神。 胡五妹被陣法束縛,同時受分娩之苦,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哪裡來得及反抗。 “不好!” 當機立斷,傀師拿著短劍抹過嗓子,鮮血噴湧。生命的最後幾秒,年輕的煉屍人才重新掌控住自己的軀體,他支吾著,喉嚨被劃破,說不出一句話,慌亂地轉著頭尋找什麼。 隨即,他強撐著,任憑鮮血隨著動作加速流出,掙紮著,一點一點挪動到自己師父的身邊,發出嗚嗚的叫聲。 年輕人努力伸出一隻手,拚盡全力探出,蓋在老人麵龐上。 挪開時,老人已經闔上雙眼。 年輕人怨毒地盯住阿那昂,旋即靠在老人懷裡,任由鮮血染紅老人的衣袍。 就像小時候剛被撿來時,偶爾會吐奶弄臟老人的場景。 閉上眼時,兩行晶瑩緩緩滑過兩頰。 而胡五妹的屍身驟然睜開雙眸,在極限一刻側開身子,躲開觸須的致命一擊! 阿那昂一愣,進而怒吼:“傀師,你在找死!你在謀奪神母的身份!” 顧不得意圖暴露,傀師強撐著身子,第一次掌控孕婦身體,他有些難以習慣。 “先別管這些了,把這玩意攔住再說!” “啊!” 劇烈的疼痛襲來,傀師頓時被痛得再度坐到地上。 分娩之苦有一半被分給了他! 而紅衣胡五妹,也正盯住他。眸光冰冷,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這種痛苦於死人來說,已然是一種享受。 她盯死傀師。 一人一鬼,模樣相同,如照鏡子。 她一字一句道。 “你在,圖謀我的孩子。”
第31章 還有高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