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別！” 　　黎貪和黎經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山洞。 　　那個人半蹲著，手中的石刺在黎巨身上停了下來。石刺的尖剛剛接觸到了他的皮膚，正是一個讓人能夠感到疼痛但是不會受傷流血的位置，但是卻沒有再向下的意思。 　　“不要！不要！不要……”黎貪一下摔在地上，伸著手哭喊著朝著洞口的方向爬去。 　　那個男人盯著提斯橫流一點點爬過來的黎貪，沒有再移動石刺，而是冷冷說道：“哼，就你這樣，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因你而死！” 　　說完，他收起了手中的石刺，最終還是沒有用它傷害黎巨。他也不再看黎貪，而是站起身來昂首抬頭對著洞內的所有人說道： 　　“人族規矩，族戰之時不能傷害孩子。原本今日我不想守了，想要殺個痛快！但是，我突然想起來你們九黎的當時，他曾經對我有恩，看在他的份兒上今日我就不動你們。” 　　“哼，要不是你們那個非人的當時，我們早滅了你們九黎，將你們的孩子都抓回去磨石，把大人都綁回去分食祭神！” 　　“雖然我不殺你們，但是你們隻能待在這個洞裡。如果有人敢從這個洞裡走出來，殺！” 　　他提著石刺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山洞中的孩子們被剛剛驚險的一幕嚇到，也被他的一番話語震懾到，一時之間竟沒人有所反應。此刻隻有黎貪哭喊的聲音回蕩在山洞之中，與山洞之外的叫喊聲交織成夢魘般的可怖旋律，淒厲如天雷貫體，扭曲如入口蛆蟲。 　　不過好在，他終於走了。至少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對洞內的人造成什麼傷害了。 　　眾人之中最先有所反應的是黎經，她先是轉頭看了一眼黎廣，發現他始終靠著墻壁捂著胸口，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麼傷。此刻她看見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眼睛在眼眶之中不斷來回打轉，隱隱有些精光閃出。 　　於是她猜想到黎廣肯定又在憋著什麼壞呢，既然這樣他應該沒出什麼問題。 　　隨後她用手一撐身後的墻，用力一推就把自己送了過去。 　　不過此刻她的腿有些不聽使喚，於是她沒能走出多遠就一個趔趄又摔在地上。不過此刻她已經離黎巨的位置很近了，馬上就要能夠夠到黎巨。 　　她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竟然擺動著身體從地上向前爬去。 　　她並不在意讓身後那些男孩看見女人在地上爬的場景，也不覺得這樣會損害女人的形象，此刻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黎巨的情況。 　　黎巨剛剛摔在地上還有掙紮，現在卻徹底不動了。 　　她一把拉開隻顧哭喊的黎貪，把手伸到了黎巨的鼻子下麵，屏氣凝神感受到了微弱的氣流撞擊著自己手指帶來的淺淺觸感。她突然急出了一口氣，卻馬上憋住了。再多看了黎巨一眼，她又向著黎登爬了過去。 　　雖然她嘴上從不承認，但是玩歸玩鬧歸鬧，黎廣和黎登的卻也算是她的朋友。他們對她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她必須先要確定他們每個人的情況。 　　好在黎登也隻是暈了過去而已，這個胖子的呼吸甚至比她自己都沉穩。 　　確定好這些，她終於放下心來，這才緩緩地常常吐出一口氣。她用手臂支撐著爬到山洞墻壁旁，費力地把自己翻了個麵，倚著墻獨自一人坐了下來。 　　“小巨！小巨你說話，你個大一酉！你說話！” 　　黎貪被他扒開之後，自己又湊了上去，她聽到他的嘶吼聲。 　　黎經知道黎巨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她現在不想說話，她現在誰都不想理。她閉上了眼睛，自顧自地無聲笑了起來。 　　大家都沒事，真好！ 　　“他沒事。他原本是想要救你，所以憑借這樣的信念才堅持著沒倒下。剛才他感覺到了那個人走了，所以沒有心事了，就暈了過去。讓他休息會兒吧，等外麵結束了帶他去找醫者看看應該就好了。”黎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草衣，先去確認了黎登沒事，這才又走過來確認了黎巨的狀況。 　　他對著那邊幾乎是失去理智的黎貪解釋道，試圖讓黎貪安心些。 　　說完，他又走回到黎登身邊，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地上，閉目靜思起來。 　　也不知黎貪聽沒聽懂這些，他依舊哭喊著，不過聲音小了些。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氣息也漸漸地趨於沉穩。他的世界一點點的變得模糊朦朧，一點點地溫和地掩上了他的眼睛。他就這樣在這一片溫暖的光影之中，在黎巨的身旁，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至此，沒有人再說話，山洞中陷入了寂靜。 　　洞外的怒吼和哀嚎響徹在這片空間，即使用力堵住耳朵卻依舊鉆入心中。裡麵的人也漸漸接受了目前的處境，他們不知道外麵怎麼樣了，他們也不敢出去，隻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唔~”不知誰第一個捂著臉哭了出來。 　　“唔~”有人被帶動著也開始啜泣。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九個…… 　　受到集體情緒的感染，山洞中的孩子們都哭了起來。他們哭成了一片，從無聲啜泣，到淚流如注，再到嚎啕大哭，盡情釋放著他們的情緒。他們知道危險暫時過去了，他們便自然地開始宣泄積攢的恐懼和無奈。 　　洞中哭聲一片，又一次混亂了起來。 　　當然也有兩個人例外，黎經，黎廣。 　　黎經安靜地倚著墻，閉著眼睛自顧自地笑。她偶爾睜一下眼睛，在山洞中來回審視一通，隨即再閉上眼睛自己笑自己的。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要笑。 　　洞外是沒有停息的喊叫聲，不知幾死幾生，淒厲刺耳的聲音不斷傳進來。此刻似乎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時刻。 　　但是那跟她又有什麼關係，管他外麵白骨累累，她隻是一個女孩而已，隻是九黎的一個觀象者而已，她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想要去做什麼。未來九黎又不會交到她的手上，她費那心力做什麼。 　　她隻要她的朋友們沒事就好，她現在覺得明天一定會格外美好！ 　　而黎廣呢，雖然洞中又亂了起來，但是他沒有再去管這些。反正那人都說了待在洞裡能活出去就會死，山洞裡的孩子們一定不會大著膽子出去的。隻要不出去就不會造成麻煩，所以安心等待最終的結果就好了。 　　他思考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最終結果還算是好的，雖說幾經波折，至少沒有人死去，黎巨和黎登也隻是受了些傷而已，並且不讓人出去惹麻煩的最終目的達到了。雖然他不是九黎的管理者，也不是什麼族正之子誰誰誰之子，但是一種隱隱的自豪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我，為九黎做了很多，不比他們任何人少！這樣未來我就不會有什麼負擔，至少不會很難受了。” 　　他沉浸在此刻的成就感之中，安詳地閉著眼睛復盤著洞中發生的這一切。 　　此刻，哪還有人會記得黎廣咄咄逼人追問族正的人是誰的事呢？那隻是為了轉移注意力的隨意之舉而已，現在早都被大家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此刻隻顧著釋放著積壓已久的情緒，又有誰還會在意那些呢？再說就算有人時候還記得，他又不是第一個開口提這件事的，他隻是“被哄騙”了而已，沒有人會想到他的頭上。總體來說，今日他做這件事還算是成功的。 　　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轉移了就轉移了。想著新的，就必然會忘了舊的。尤其他們還是群孩子，更不會去想太多。 　　這樣開了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麻煩了。 　　隻有有兩個奇怪的地方還是讓他有些費解，第一是有人在他轉移大家注意力時突然發難，不知道是想要做什麼？還有就是那個高大男人臨走時說的那番話來，他總覺得怪怪的。但是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什麼來，乾脆就不再去想，轉而放空自己休息起來。 　　眾人尚在山洞中縱情哭著，正是哭到興起之時，突然外麵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唔~” 　　那是平時呼叫孩子們集食的聲音，找書苑 www.ｚhaoshuｙuａn.com 每次聽起來讓人覺得悠遠而溫和。但此刻這聲音卻突兀地出現了，充滿了力量感與肅殺氣息。 　　眾人自然都知道這不是讓他們出去集食的信號，於是依舊待在洞裡。隻是這一聲把不少人從思緒一片空白的狀態下帶了出來，讓部分孩子逐漸止住了情緒的釋放。 　　他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聽洞外的男人女人的吼叫，聽石器劃破空氣的肅殺，聽肉體轟然觸地的膽顫。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明明在九黎內活得規規矩矩乖乖巧巧畏畏縮縮，卻會遇到外族來襲這樣的事。 　　他們能做的隻有在這一片廝殺聲中試圖尋找自己大母的聲音，並不斷向神明祈禱自己的大母不會有危險。他們覺得這樣或許就能夠保佑自己的大母平安。 　　隻是他們或許永遠不會懂，這些種族之間的戰爭，隻是高層為了達到目的的一個工具而已。有的人這樣做是為了種族，甚至為了全人類，但是也的確有人這樣做隻是為了一己私欲。 　　而他們呢，隻是被卷入者，被攻擊者，被迫承受者而已。他們不得不用自己乾瘦的脊梁，去扛起上位者凝重深沉的思慮，用自己的手去一點點拚湊起那些人的美夢，無論上位者這麼做是不是為了他們。 　　當然，隻要自己所在的陣營勝利了，他們總會是獲利者，如果他們能夠活下來的話。 　　至於那些熱衷於戰爭的種族，那些在幕後笑得猙獰的人，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可憐蟲的想法和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