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黎貪又一次睜開眼睛。 　　陽光灑落，讓他一時有些難以適應，隻好短暫瞇了下眼睛。 　　他趁機回憶了一下，想起來自己又睡著了。在浮玉大母懷裡，是那麼安心，他哭著哭著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他坐了起來，一眼就看見了旁邊的黎巨。 　　他們兩個躺在一片草地上，頭頂的方向不遠處是一片林子。另一邊則是下坡，他坐在這裡看不清楚那邊具體的情況。不過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裡是他和黎巨偷跑去大青石中途要經過的地方，在大祀之地還要往東的地方，族裡通常不讓人到這邊來。 　　而身邊的黎巨此刻全身赤裸著，他的身邊放著他的草衣。他安靜地睡在這片草地上，陽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讓看起來無比安詳。 　　黎貪趕緊看看自己，發現自己此刻也光著，草衣就在他的身旁不遠的地方。他顧不得穿衣服，先是爬向了身邊的黎巨。 　　他仰頭躺著，額頭和胳膊上都有烏青發紫的斑塊。但是看他的表情竟然還帶有幾分笑意，像極了平時他睡得正酣打呼嚕把黎貪吵醒時的樣子。 　　正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從遠處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黎貪定睛一看，除了浮玉大母還能是誰。 　　她手中抱著滿懷的果子，一步一步向二人走來。見黎貪醒了，她的臉上掛上笑容，步伐也快了幾分。 　　“大母，小巨怎麼樣了？這是哪兒啊？” 　　“醒了？”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浮玉大母先做出回答：“他沒事，睡一覺養養傷就好了，沒有大礙。這裡是我平時住的地方，我有時不想睡在樹上，就會帶黎巨到這裡來。這裡隻有我一個人，很安全，放心吧。” 　　“原來是浮玉大母常帶他過來，怪不得他能比我先發現這裡，哼。”黎貪心中腹誹道。 　　沉默了幾秒，黎貪小心翼翼地問道：“大母，我大母她……” 　　浮玉趕緊說道：“她沒事，放心。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所以她現在需要處理很多事情，沒有時間過來陪你。” 　　說著，浮玉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將滿懷的果子放到了他們的身旁，小聲說道：“你餓了嗎？餓了就先吃些果子，今日你們的集食晚上開始了，與咱們的族會一起。” 　　見浮玉大母走到了自己的身邊，黎貪一下覺得有些尷尬。他此刻滿心想著自己的衣服問題，忽略了浮玉大母剛才說的，有些害羞地問道：“大母，我們的衣服怎麼都下了？” 　　浮玉笑了笑，說道：“北號說你們在山洞裡情緒過度，陰冷寒氣入體。所以你們得曬曬太陽，驅趕些體內的寒氣。晚上族會時再去烤烤火，應該就差不多了。” 　　黎貪還是有些害羞，擋住了自己的隱私部位。他本來想問什麼是“寒氣”，但是看著近在咫尺的浮玉大母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小男孩是不能這麼隨意裸露著的。 　　浮玉大母見他這樣，便笑著打趣道：“我們小貪沒有小巨大呢。” 　　黎貪轉頭看了一眼黎巨，急喝道：“才不是，我長大後比他還要大。”當然，他說的是人長大之後…… 　　浮玉大母隻是掩麵笑笑“好好，我們小貪以後一定能為我們九黎多生育些人。” 　　黎貪有些臉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反駁，隻是出於本能地就這麼做了。其實從小跟在大母身邊，才會這樣敏感。 　　其實在更早些的時候，有些部落甚至會根據女人生的孩子多少來決定其在部落中的地位。當然那是因為生存條件惡劣，多生也是讓種群更有可能傳承下去的方式之一。相較於那時，現在情況已經好多了，但是生殖依舊是部落裡的頭等大事。 　　部落發展地核心要素是人！ 　　黎貪說完後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有些著急了，趕緊低下頭轉移話題道：“上次族會時說每九日一次族會，今日還沒到，怎麼就又要族會了？” 　　浮玉大母臉色黯然地望著遠方，冷言說道：“今日我們遭遇此事，定是要有個說法的。我們九黎也正需要做一些事來在此處徹底立住了，具體的事應該就在今日族會上說。” 　　接著，浮玉大母又把臉轉回來，麵帶笑容說：“今日晚會時你們可以過來與我和你大母坐在一起。” 　　“真的？”黎貪一下有些興奮。他不太能夠理解浮玉大母上麵那句話的意思，自然就忽略了。但是下麵這句話確實讓他心頭一震。 　　可是沒過幾秒他又喪氣起來。 　　浮玉走向黎巨那邊給他翻了個身，沒注意到黎貪的這些變化，笑著回應道：“真的。” 　　黎貪心中閃過一絲悵然，卻沒表現出來。 　　他拿起一個漿果，大口啃了下去，可是忽然間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平日都是有黎巨那個一酉在旁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黎貪每次都嫌他煩。但今日沒有他一起吃，黎貪反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大母，為什麼他們要來打我們啊？”黎貪回想起今日發生的那些事，有太多他不懂的東西，他準備一點一點都問清楚。 　　“兩族交戰，有很多可能。最早是為了食物，再到後來是為了土地。後來東夷出現了，他們每次戰鬥都會擄去一些青壯為他們做牛做馬采木磨石，甚至是為他們戰鬥。從那之後就又很多部落乾脆為了搶人而戰鬥。” 　　“自己沒有，就要搶別人的嗎？” 　　“嗯，這世間就是如此。先是搶食物，食物夠了就搶睡覺的地盤，再後來就是搶木頭搶石頭，甚至是搶人。等未來，可能會有部落把另一方的神明搶過去也說不定呢。” 　　“那乾脆直接一開始就直接把人搶過去不就好了嗎？人能采食，能擴土，也能做事，不是更方便嗎？”黎貪自動忽略了神明的問題，他從未相信什麼神明，自然不會在意。 　　“嗯，按理來說這樣是可以的。但是你忽略了一個事情，就是神明。一個人隻能信奉一個神明，也隻能受到一個神明的保佑。所以很多時候抓人過去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們隻願意相信自己的神明，不願意為別的神明做事。所以很多這樣的人都被分食或是祭神了。” 　　“真的有人會為了所謂的神明這樣做嗎？要是不相信神明，或是換一個相信不就行了嗎？不就可以不用死了嗎？神明這東西人們連見都沒見過，怎麼就會如此厲害呢？” 　　浮玉看著他，沒有說話。 　　黎貪見她不說話，雖然還有疑問，但是也不再追問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那今日來打我們的是哪些人？他們又到底是為什麼要來打我們呢？” 　　“我現在也不清楚，等族會時當時和族正會說此事的。” 　　“大母，當時很厲害嗎？”黎貪聽到這句話時突然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這麼問？” 　　“今日有個人進了我們山洞，說是本來要把我們都殺死，可是因為當時所以不殺我們了。而且當時是個男人，在九黎卻那麼受尊敬。” 　　“嗯，當時是我們九黎的恩人，沒有他我們九黎早就滅了。族中的所有人，包括我和你的大母，都是因為他為九黎所做的事才會對他心生尊敬。” 　　“那為什麼我小時候幾乎沒聽過這個人呢？” 　　“此從九黎在此安定下來之後，當時就不常露麵了。你們這些小孩子，又不關心九黎的事，當然對當時了解少。或許你大母也覺得沒必要讓你知道這些吧，他畢竟不是九黎女生出來的人。” 　　“可是為什麼我的同伴卻知當時呢？” 　　“可能是他們的大母告訴他們的。上一代人沒有人不知道當時，他以一人之力讓九黎的所有事務都有了發展傳承。到你們這一代時當時便不怎麼出來了，因為所有的事都已經有人接上了，再後來的人隻需要從前人那裡學習就行了。當時，可以說是所有人的師，甚至可以說是九黎的師。” 　　黎貪回想起那個身板挺拔的男人，他說過的話，他做過的事。尤其是浮玉大母給了他這麼高的評價，這讓他心中不知不覺間便有了些敬意。 　　不過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急忙說道：“大母，昆吾呢？昆吾在哪裡？” 　　浮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有些好奇，疑惑答道：“我也不知。你找昆吾做什麼？” 　　黎貪滿臉堅定地說：“我要學獵術，我要保護小巨。我決不要再讓小巨受傷了！” 　　浮玉看他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笑了笑道：“對，我們小貪最厲害了，以後一定要保護好小巨。不過你也不用急，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慢慢來。” 　　黎貪幻想了一陣，卻又略顯喪氣地問道：“大母，你說我學了獵術是不是就能做一個英雄？做一個英雄好難啊！” 　　浮玉寵溺地摸著他的頭，說道：“怎麼會呢？我們小貪隻要想做，未來一定能做個大英雄。” 　　黎貪接著哀聲道：“可是我害怕。” 　　他地目光直直地看向浮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膽小。 　　“別怕，你有我們呢。你大母，我，小巨，長留，還有你常見到的那些大母們，我們都陪在你身邊。沒什麼可怕的，我們會保護你的。” 　　“可是我是想要保護你們。” 　　“小貪，你想要做英雄，就隻是因為這個嗎？做英雄可是很累的，你要想清楚了，你真的想那麼做嗎？你準備好了嗎？” 　　“我……” 　　浮玉又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雖然頭是一個人最重要的部位，但是對於浮玉以及他的大母這些人來說，他並不介意這樣，甚至覺得有些舒服。 　　浮玉緩緩說道：“不要急，慢慢想。如果覺得累咱們就不想了，等不累了再想。你隻要知道，無論你怎麼樣，我們永遠陪著你。” 　　黎貪閉上眼睛，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安心地吃起果子來。 　　而這時，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爆鳴聲。 　　“大母？小貪？哎呦疼！你個大一酉，是不是你把我的衣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