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未吃過鹽鹵嗎？” 　　黎經眼睛瞪得巨大，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黎貪。 　　黎貪被她看的反而有些不自信了，見她這副樣子，還以為鹽鹵是什麼日常食物的別名。 　　直到一旁的黎巨插嘴道：“我也沒吃過什麼鹽鹵，那是什麼東西啊？” 　　事實上，不僅黎經覺得不可思議，黎貪和黎巨也是難以理解。按理來說隻要是九黎有的食物他們都應該吃過的，他們的大母可是九黎的族正和九黎的食者，九黎不該有他們吃不到甚至聽都沒聽說過的食物啊！ 　　“那不就是……就是一種食物啊，雖然不能直接吃，但是能用在我們平時吃的食物上，讓食物發生變化。”黎經笑了，準確地說她是被氣笑的，她覺得二人一定是在跟她開玩笑。“我跟大母在一起時每天都能吃到鹽鹵，你們竟然沒吃過？”她又問了一遍，實在是難以相信這種情況。 　　眾人集體懵圈之時，邊上的北號見他們如此，笑嗬嗬地發話了：“很正常嘛！你們吃不到，是因為你們每日都吃新鮮的食物和漿果，自然就用不到鹽鹵。而她能吃到，是因為她不能每天吃新鮮的，所以就要用鹽鹵來讓食物變得更長久啊。” 　　黎經這才開始注意身邊的這些長者。 　　她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北號，指著她說道：“你不是給我治腳的那個嗎？” 　　北號笑著答道：“是嗎？這一天來的人太多，我記不住了。不過現在我知你了，你叫黎經？” 　　黎經趕緊用力點了點頭，隨口說道：“我大母說讓我謝謝你治了我的腳，她說她會親自去找你感謝。” 　　北號笑著點點頭，滿意地“嗯”了一聲，算作回復。 　　而一旁的黎貪馬上反應過來，立即問道：“你不是說沒見到你大母嗎？” 　　黎巨聽他這麼一說也馬上反映了過來，疑惑的看向黎經。 　　黎經見自己說漏了，有些惱羞地解釋道：“哎呀，我大母說不希望讓人知道我能找到她，讓我跟別人說不知她在哪裡。行了吧！” 　　二人對此自然是不在乎的，黎經趕緊轉移話題道：“你說鹽鹵能讓食物變得長久？”她對北號的話有些感興趣。 　　北號笑嗬嗬地應道：“食物如果隻是放著，幾日不吃便會腐爛生膿，以漿果和肉為甚。而鹽鹵塗抹在肉上就可以讓肉變得更長久，放很長的時間才會腐爛。” 　　黎經眼睛一轉，接著問道：“你是怎麼知的？” 　　她對這個老人的話還是有些懷疑的，她沒見到剛剛北號勸阻眾人地情景，不了解這個人的身份。不過即使見到了，以她的脾氣估計也是會對這個老人一點都不客氣。 　　北號並不介意她的態度，哈哈笑道：“你們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從前那些天寒地凍的日子裡，我們隻有靠獵獸而食才能生存。為了讓獸肉能留存更長時間，我們誤打誤撞中發現了鹽鹵的作用。” 　　北號看向遠方，時常渾濁的眼睛此刻看起來卻深沉渺遠。 　　說到此處，黎經更加感興趣了，趕緊接著問道：“能給我說說曾經是什麼樣子嗎？我大母從不跟我說從前的事。” 　　北號又笑起來，依舊慈祥。她喃喃道：“曾經啊？那是段艱苦，但是讓人開心的日子。” 　　悠悠自語了一陣兒，她才把目光從遠方找了回來。見幾個孩子的目光都匯集在她身上，就連湮澤都有些好奇地看著她，她這才開口道：“曾經我們還不叫九黎，也不在這黎地。” 　　“那時的日子是寒冷的。饑餓的獸隨時會出來覓食，而我們為了活下去也不得不獵殺獸肉來吃。” 　　“從我記事開始，每天都會有人因為饑餓，寒冷，或是被獸襲擊而死去。因此在我小時候，我們那些小孩子不得不整天待在山洞裡，以防止被猛獸發現。” 　　“那時我們的人還沒有現在這麼多，大家都睡在同一個山洞中，隻有少數的人會在外麵看守，防止我們被獸襲擊。” 　　北號忽然笑了笑，繼續說道：“那時甚至連石器都沒有，我們與獸的鬥爭全靠木器。於是啊，我們每天就待在洞中不停的打磨木器，就為了讓大人們第二天獵獸時能夠更方便些。”她“咯咯”地笑著，那神態讓孩子們不禁去遐想曾經那些歲月。 　　黎貪插話道：“那你們那時也有族正嗎？” 　　黎經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別插嘴，不過黎貪全當沒看見。 　　北號笑道：“開始是沒有的。我們才多少人，用不到族正。大人要打獵，孩子要磨木，我們每天要做什麼都是固定的，大家有什麼想法也都是商量著來，所以不需要族正。不過有些大族在那時就已經有族正了，不然你一眼我一語嘰嘰喳喳的太亂，容易被獸滅族。” 　　黎貪接著問道：“為什麼小族不用族正呢？大族反而更容易被滅掉嗎？” 　　對於他提出的兩個問題，黎經是完全不感興趣的，所以她始終瞪著黎貪。 　　不過北號並不注意孩子們的嬉笑怒罵，接著解答到：“小族有小族的好處，我們每個人目標都一樣，都是活下去讓族群延續下去，自然不會有那麼多分歧。可是一旦族人多了，每個人都有想法，那就容易亂。那樣的話需要麵對的就不隻是獸的壓力，還要處理族人的問題。有族正能夠做決定還好，要是每個人都隻顧自己的想法，各自為正，那不是還不如小族嗎？” 　　末了，她又補充道：“可不能讓自己人亂起來，人可不是個能夠輕易停下來的種族。” 　　黎貪思考著北號最後所說的這句話，陷入不言之中。 　　黎經見此情景，趕緊對黎貪說道：“你別插嘴了！”說完，她立刻又問道：“那時有人觀象嗎？” 　　北號笑了，“當然！自從盤古氏開始把頭抬起來，後人們就再也沒低下去過。後來出了一位觀象的集大成者伏羲氏，他憑借世間道法窺探到了天機。但是卻隻是傳了一個八卦於後人，於是後人們便開始用八卦與象術一起來解這天地。” 　　“我大母曾跟我說過八卦，但是她說我懂得太少，還不能研究透，所以隻教了我一些簡單的觀象。”黎經說道。 　　北號繼續笑嗬嗬說道：“孩子，在外人麵前可不要說你會象術。” 　　黎經臉色一紅，趕緊說道：“我大母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聽得周邊的長者都是笑了起來。 　　幾個人這才發現原來這些老人都在聽他們的交談，不由得感到有些緊張。 　　北號笑嗬嗬地繼續說道：“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趁我還沒死，就多留傳給你們些。” 　　聞言，湮澤立刻拍打了北號一下，眼中滿是嗔怒。 　　而周圍的老人們也各自黯然，找書苑 www.ｚｈaｏshｕyｕan.ｃom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衰頹。 　　隻有北號繼續笑嗬嗬地，對著眾人說道：“人總是要死的。連當時都說他老了，還不準我老了呀？”緊接著，她轉過頭去對著緊繃著的湮澤說道：“倒是你，都這麼大了，還這麼不懂事，還要我說你多少遍？”見湮澤已經有淚珠落下，她趕緊換上了柔和地語氣說道：“你呀，遇到事的時候多想一想，不要一有什麼疾事就控製不住。多想想我和你大母跟你說過的話，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你先把“等”這個字修煉好，才能有資格說其它。” 　　說著，北號費力地抬起手臂，擦了擦湮澤臉上的淚珠，隨即對身邊一眾長者說道：“你們諸位，與我這麼久的交情了。等我走了，幫我照看好她。”她完全是用的命令的語氣，絲毫不像對孩子們的慈祥和溫柔。 　　隨後她又對幾個小孩子說道：“世道變了，你們都是初升紅日。以後要多為九黎想想，但無論如何要切記凡事要有度。” 　　湮澤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周圍的眾人也都噤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息。 　　偏偏那火，這時被一陣風吹得向遠方偏去。仿佛連唯一的光與暖都被人收走，此地隻餘老弱的孤苦伶仃。 　　黎貪見眾人如此，心中難免也有些悵然。 　　雖然他自己常常無端苦悲，但此刻他卻不希望大家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他天性如此。幸而山洞一事之後他已經牢牢記住了黎廣告訴他的：轉移注意！ 　　於是在此時他又問道：“你說我們九黎從前不在這，那我們從前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