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湮澤好像有問題!” 大原南邊與森林的交界處,族正站在這裡,安排著那些沒有戰鬥力的九黎族眾。包括九黎的孩子,孕婦,抱著嬰兒的母親,原本就有傷病的人,等等等等。其他的所有有戰力的人則都自覺地奔赴前線,或拿起石器與敵人廝殺,或站在自己人的身後為他們助力,或將受傷的人拖回後方,讓北號等人可以為他們治療……她們想盡了一切辦法,也做了自己能夠做得最大努力。族正沒有並隱瞞九黎的頹勢,而是直言不諱地告訴她們,隻有一直拖下去,拖到援軍到來,這場戰爭才有可能勝利。 他們並沒有因為這些話而氣餒,因為他們清楚,作為一個小族,他們本身就跟東夷這種龐然大物有著巨大的差距。但是他們也並沒有放棄,族正既然說了會有援軍,那就舍命拖下去就是了。夜晚還長,但是太陽終會升起。 黎貪趁此機會,偷偷走到族正身邊,毫不猶豫地把黎登死前傳遞的消息告訴了她。 他知道,黎登沒有選擇直接告訴族正,而是偷偷告訴了他,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可是現在時刻他已經沒時間去思考那麼多,他總不能到前方戰場上當著眾人的麵質問湮澤。結合今晚發生的事情,以及黎登的遭遇,他害怕那些外族人也與湮澤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後果將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他最終決定將消息告訴了他的大母,隻是沒有說明消息的來源是黎登。 族正聽了他的話,臉上眉頭微皺。她低下頭來打量著他,“她有什麼問題?你是怎麼知曉的?還有別人知曉嗎?”族正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準確來說應該是攥,因為他感覺肩膀上傳來絲絲痛感。 黎貪有些惶恐,“我,我也不知,我去找她的時候總覺得她那裡有些怪異。她,反正我就是覺得她有問題。”他裝出一副無知且害怕的樣子,不希望透露更多。 “好,我知了。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當時和昆吾他們,我會處理的。”其實從族正的角度當然能看出黎貪的不自然,但是此時此地並不適合說的太多。 黎貪傳達完消息,自覺退回了後方,黎巨正握著那把“善良”石刃在後方等著他。他們兩個潛伏在草裡時黎巨將它放在了草叢中,剛剛他又將它重新撿了起來。在他們身邊的還有坐在地上看星星的黎經,其他人則待在更靠後的樹林之中。 黎貪坐到地上,滿臉盡是焦急之色。雖然他們距離一線戰場隻有一段不算長的距離,但是他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坐在這裡乾等著。 黎巨見他回來了,也放下了手裡的石刃,跟黎經一起看起了星星。 “喂,你們看什麼呢?”黎貪心中急躁,見二人無所事事的樣子,沒由來的就想要發脾氣。 黎巨把頭低了下來,但是沒有說話。而黎經則依然抬著頭,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看星星啊,不然還能看什麼?”黎經的語氣十分平淡,仿佛她一點都不著急。 “星星有什麼好看的,有這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幫前麵拖得久一點呢。”他也不去看黎經,但是嘴上卻沒閑著。 黎經知道他心急,也沒有在意他的吐槽。“要不還能做什麼?再說看星星怎麼了,我從星星裡看到了咱們這次能打贏呢。”她故意表現得神秘兮兮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了解。 “星星裡還有這些?你怎麼看的?”黎貪果然禁不住好奇。 “不告訴你!反正咱們肯定能贏。”她毫無形象的躺了下去,把腳伸到了黎巨腿上。 “你們兩個煩死了!”黎貪本就鬱悶,看到這一幕更是惱羞成怒。 黎巨臉有點紅,他感覺自己下半身似乎有些反應,趕緊弓起腰將上半身往下壓了壓。他不太敢抬頭看兩人,隻好低下頭努力憋著笑意。黎經則沒有那麼多顧忌,她見黎貪急了反而得意地笑起來,還特意又把腳在黎巨腿上蹭了蹭。黎貪氣急,起身就要走。不過黎經眼疾手快,坐起身來一把抓住了他。 “行了,不跟你鬧了。你剛去找你大母乾什麼了?”黎經盤著腿坐好了,露出一副正經的模樣來。 黎貪幽怨地看他們二人一眼,見兩人沒再有嬉笑的樣子,這才不緊不慢地坐了回去。“正好我有點想不通,你們也幫我想想,但是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別告訴別人。”他伸長脖子四下看看,確定了沒人偷聽,這才顯露出疑惑的樣子來。 他想要跟他們說黎登告訴他的事以及大母對他的囑咐,但是猛然想到大母不讓他告訴別人,於是經過一番思慮之後他決定不提到黎登和湮澤,以防止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大母不讓我跟她一起玩。但是我並沒有聽大母的,而是與她相處的還不錯。但是就在最近,我忽然發現她可能犯錯了。”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大母,但是大母好像沒有很驚訝,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她問我是怎麼知的,問我還有沒有別人知曉,還告訴我說讓我不要告訴別人。” “我不明白的地方有兩個,第一是大母為什麼會讓我這樣做?還有就是我跟這個朋友還要不要繼續相處?” 他知道以黎巨的腦袋顯然是想不明白這些的,所以他隻是向黎經發問。 黎經皺起了眉頭,“你哪來的朋友,我們怎麼不知?我們見過這個朋友嗎?”她又特意轉過頭去看向黎巨,“你知他有個這樣的朋友嗎?” 黎巨搖搖頭,他並不知曉族正與湮澤的事,也不知她不讓黎貪與湮澤相處。從他的視角來看,很多時候都是黎貪主動提出要去找湮澤的,所以完全看不出黎貪說的是誰。 黎貪有些尷尬的製止他們,“錯了錯了,重點不是我這個朋友是誰,重點是大母為什麼要這樣,還有我要不要繼續跟她相處。” 黎經想了一頓,最終也沒能想出黎貪說的這個朋友是誰,於是隻好作罷。她奸詐地看了看黎貪,不懷好意的笑了出來。“我們可以幫你想你說的那些,但是你要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 黎貪了解黎經的性子,自信自己能夠糊弄過去,於是他也笑了,“好,但是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等你回答完我再告訴你。” 黎經於是開始分析起黎貪所說的話,“你大母不讓你跟他玩,那應該是他和你大母有什麼恩怨,所以你大母覺得這個人不好。但是你大母知道他犯錯了後為什麼不讓你說出來呢?如果這個錯是很小的,那確實沒必要說出來。如果是個很嚴重的,那就應該說出來重重罰他。” 黎貪嚴肅地點了點頭,示意這個錯誤應該是很嚴重的。 黎貪疑惑地看向另一側,“既然是這樣,那就說明不能懲罰他。可是明明與他有恩怨,為什麼不能罰他呢?除非這個人是對九黎很重要的,有什麼特別的作用,讓你大母覺得不能罰他。” 黎貪歪了歪頭,“特別的作用?我想不太出來,她特別作倒是真的,老想著搞一些事情。” “那會不會你大母就是需要他來搞事情呢?” 黎貪仿佛被雷劈了,身子一下子挺直,開始戰栗起來,“我大母,需要她,來搞事情?”他感到全身發涼。 “怎麼了?他平時都做些什麼事啊?”黎經見他反應這麼大,也不禁好奇起來。 “沒,沒……”他瘋狂搖頭,“沒什麼事,就,就是小事而已。” “你這樣很怪你知嗎?”黎經緊皺著眉頭,有些氣惱地看著他。他要問她們問題,卻什麼都不願意跟她們說,這樣真的很讓人生氣。 黎貪有些後怕,多虧沒有說出這個朋友是誰,如果讓黎經她們知道了是湮澤,她們必然會知道黎登的死很可能與湮澤有關,那事情就大了。且不說黎經很可能會通過她大母傳達給當時,單是按她那臭脾氣來說,必然會找湮澤大鬧一番,到時候很可能就藏不住了。 雖然黎貪不知道大母為什麼要他不要告訴當時,但是他敏感地察覺到她們兩個之間也不是像湮澤說的那樣完全是同樣的想法。而一旦讓當時知道了大母的想法,說不定會導致什麼不好的後果。 “別,先不說這個了。那我還要跟這個朋友相處嗎?”黎貪刻意轉到下一個話題上。 “那要看你自己,問我們做什麼?”黎經有些氣不過,在她看來黎貪這樣的做法很不地道,有些不把他們當朋友看了。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黎貪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想讓黎經再留在上個話題中。 黎經見他那樣,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抿了個嘴,眉頭稍微舒展了些,“朋友也分是什麼樣的。就拿我來說,我的朋友也分成很多類,有像你一樣的,有像這個一酉一樣的,也有很多別的。” 黎貪好奇起來,“像我一樣的是什麼樣的?” 黎經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就是關係好的唄!朋友當然是有關係好的和關係不好的。” 黎貪突然笑了,指了指黎巨,“那像他一樣的呢?是什麼樣的?” 黎經轉頭看向黎巨,發現黎巨也在看著她。她重重咽了口唾沫,把頭轉向了一邊,示意自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知,就是以後合夥生育,為九黎一起繁衍的朋友唄!”黎貪有些酸了,看著他們兩個扭扭捏捏的樣子突然就來了脾氣,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才不是!”黎經轉回頭來,嘴上的否定卻遮掩不住她的笑意。黎巨此時不知該怎麼回應了,用一種奇怪的表情來回看向二人。 “那是什麼樣的?” “我也不知啊。未來那麼長,誰又能知呢?”她忽然有些悵然,臉上的笑意也不見了。 黎巨抬起頭有些驚恐地看向她,顯然是被她的話嚇到了。 她轉頭看了黎巨一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又重新恢復了笑容。“我的確不知,因為人都是會變得。就像你大母,從前不讓你與你的朋友一起玩,現在不也需要你的朋友嗎?未來的事情說不好的,你能知你的未來是怎樣的嗎?” 黎貪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法確定,他有些怪異地轉頭看了黎巨一眼,“那如果未來你們不能像現在一樣,不會後悔嗎?” 話題好像偏了,偏得沒有意義了。 不過此刻無聲勝有聲,沒有意義就沒有意義,放任自己沒有意義就是意義。 黎經搖搖頭,她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知嗎?這天地間的人就像那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我們能夠一起生在九黎,能夠有差不多的年紀,還能夠遇到,能夠相互了解,這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啊。所以我們做了一件這麼厲害的事情,為什麼要後悔?” 黎貪疑惑,“那你就不怕……” 黎經搖搖頭,“怕有什麼用?一件事會因為你害怕就不發生了嗎?我能夠做的就隻有努力,如果我做到了那當然值得開心,但是如果盡我最大的努力還做不到,那我隻會自責,是我自己的能力不夠。但是有什麼好後悔,好害怕的呢?這都是我自己做的選擇,問心無愧就好咯。”她又躺了下去,躺到了黎巨的伸開的小腿上,還特意伸手照著黎巨的肩膀捶了一拳。 黎巨笑了,他朝著黎貪聳了聳肩,又攤開了手,示意他沒什麼要說的了。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 他又被他們秀了一臉,但是這次卻微笑著抬起了頭。 他想看看那些一閃一閃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