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一忍，這裡沒有葉子，等下山再說。” 　　雖然不體麵，但是姬典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誰讓他自己作孽，非要黎貪大早上吃肉呢？ 　　“要葉子做什麼？我不用葉子，我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下。”黎貪四下打量著，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不行，絕對不行！這裡是羭次，你怎麼能在這裡……噦……”姬典控製不住地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隻覺胃中一片翻江倒海，不自禁地乾嘔起來。很快，他強撐著站直了身體，一隻手抓住黎貪的胳膊，拉著他向下走去。“你忍一忍，忍一忍。噦……” 　　黎貪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努力夾緊了自己的雙腿，控製著自己以一個十分別扭的方式前進著。“快點，快點走！噢不對，慢點，慢點……” 　　走著走著，他忽然覺得那股濃烈的感覺消退了些，便趕緊找了個話題，試圖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你們排濁的時候要葉子做什麼？你們不會要排到葉子上吧？” 　　“葉你大父個頭！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用葉子怎麼擦？”姬典一邊拉著黎貪往山下疾走，一邊也頗不體麵地說著這些問題。此刻他顧不上那麼多了，他隻想著趕緊給黎貪找個地方，讓他不要在羭次上解決。 　　下次再有人來做客，帶人看姬水的時候，要是聞到什麼不好的味道，往路邊一看…… 　　“擦？擦什麼？”黎貪皺著眉頭看向姬典，他眼中閃爍著濃濃的不解之情。 　　“啊？你們，你們平時，都不擦？噦……你離我遠點！”他一把鬆開黎貪的手，猛向後退了兩步。“你，你……你們……我……噦……”深吸了一口氣，他才平靜了下來。他的眼中已有淚光在隱隱閃爍，那雙想要殺人般的眸子死死盯著黎貪。 　　黎貪卻好像沒事人似的，“擦什麼呀？有那個時間足夠一隻獸將你變成濁物了吧？” 　　“你，你，你……”姬典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黎貪，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這樣跟獸有什麼區別？”良久，姬典憋出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他忽然覺得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有力氣卻無處施展。 　　“我沒說我跟獸有區別啊，為什麼我要與獸有區別？獸吃食物我也吃食物，它們可以吃我我也可以吃它們，我與它們有什麼區別？”他皺著眉頭，腮幫子鼓鼓的，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奇。“我又不要什麼體麵。如果不小心被獸吃掉的話，還談什麼體不體麵擦不擦？” 　　“人與獸怎麼會沒有區別？再說了現在哪還有什麼吃人的獸，你老想著被獸吃掉做什麼？”姬典一時間鉆了牛角尖，開始試圖與黎貪辯論。 　　黎貪趁著那股壓迫感消退，也拿出了死磕到底的氣勢，開始發表起他的觀點。“就算不被獸吃掉，或許也會被其他族的人抓去吃掉。我就吃過一些人，那我一旦不小心被他們抓住了，他們也很可能會吃掉我，這有什麼稀奇的？你們族裡沒吃過人嗎？”他可以控製著自己的語速和語調，就像當時曾經教他的那樣。雖然姬典見識的比他多，但是他的年齡比姬典要大，未必就說不過他。 　　而黎貪的最後一個問題一下子戳到了姬典，讓他瞬間沉默了。別說有熊，他們姬水部就吃過人，並且是每次與東夷戰爭時都會抓些俘虜吃掉。他雖然並不認同這種方式，但是他也沒法改變它。因為他們並非為了吃而吃，而是以此方式來發泄憤怒，祭奠同族。同時此舉也能夠聚攏全部上下的心，讓他們甘於為有熊奉獻。 　　黎貪見姬典沉默，頓時感覺自己贏了，一下子心情大好。但是他仍記得他是在有熊，所以他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而是打了個哈哈：“哎呦~，你不是要帶我找地方嗎，快點啊！” 　　姬典黑著臉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洋洋得意，這反而讓他更鬱悶了些。他抬起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灌叢，示意讓黎貪到那裡去。 　　黎貪得了便宜，自然是美滋滋地過去了，他還特意回頭看了姬典一眼，以確定他不會因為說不過自己而惱羞成怒。不過他完全是多慮了，他有他的小心警覺，而姬典也有姬典的體麵。 　　他走到灌木叢之中，將身上的有熊衣物褪下，隨即蹲了下來。低頭看去，地上盡是些熟爛的小漿果，應該是周圍的灌木上長得，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熟得過大了，爛在了地上。仰頭起來，姬典站在路旁等他，他還刻意背過了身去，這一舉動倒確實讓他們兩個人都不會覺得不自在。 　　正在黎貪歡快的用力之時，他忽然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細細聽去，那聲音似乎還在他的附近。 　　“小貪，小貪……”那是一個男人的氣聲，正在不停呼喚著他的名字。黎貪下意識抬頭看去，發現姬典並沒有反應，他應該是聽不到這聲音。 　　“小貪，小貪……”黎貪覺得那聲音越來越清楚，好像在一點點靠近他似的。他抬頭看了一眼姬典，確認姬典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於是他低聲回應了一聲：“誰叫我？” 　　那個聲音立刻變得激動起來：“小貪，是你嗎？是你嗎？” 　　黎貪謹慎地低聲回應著：“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出乎他意料的，那個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堅定：“玄鳥在上！” 　　黎貪一下子激動的差點沒蹲穩栽倒下去，他低聲重復了一邊那句話：“玄鳥在上！”，隨即詢問道：“你是厘柄？” 　　然而那個聲音卻回復道：“厘柄？我不是厘柄？我是九黎的斥者。” 　　黎貪這才猛然意識到：原來九黎還有別的斥者！ 　　他抬頭看看姬典，繼續小聲說道：“你是誰？你叫什麼？” 　　對方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我不能告訴你，隻有當時可以知曉我的名。”話音一轉，他問道：“你怎麼來有熊了？用不用我……噦……用不用我找機會送你回去。” 　　姬典頓時感覺一股癢意在身體流轉，他壓低聲音問道：“你能出去？你能不能回九黎看看昆吾怎麼樣了？” 　　“我不能離開姬水部，但是我可以設法送你出去。”他的回答讓黎貪產生了小小的失望。 　　“姬典說幾日之後等四族之會結束我就可以回去了。你有沒有辦法打聽到九黎那裡的消息？”黎貪將自己的情況如實告訴了他，同時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然而那斥者卻並沒有在意黎貪所說的，而是繼續將重心放在了離開有熊上：“小貪，你聽我說。幾日之後的四族之後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還是做好準備自己回去最好。”給黎貪迎麵澆了一盆冷水後，他接著補充道：“我不能離開太久，現在我要回去了。噦……你等晚上晚會之時，找個借口到房舍中間的那個不一樣的屋子去，我會在門口等你。”他說完後，一陣極輕微的沙沙聲響起，很快便漸行漸遠。 　　黎貪又抬頭看了眼姬典，發現他仍在背身對著他們。他這才站起身來，重新穿好了他的衣物。在此過程中，他忽然聞到了一個極其刺鼻的味道，“噦……”他不自覺地也乾嘔了一聲。 　　他沒想到會這麼臭！ 　　帶著微妙的表情，他從灌木叢中走出，向姬典走去。 　　姬典自然注意到了，他一個箭步邁出好大一塊距離，黑著臉道：“你離我遠點。”說著便一個人繼續原路返回。 　　黎貪撓了撓腦袋，頗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不過很快他就跟了上去。 　　他在腦中不斷合計著剛才聽到的消息：“他說四族之會會很亂，找書苑 www．zhaosｈuｙｕaｎ.cｏm 這點當時也曾跟我說過，所以應該不是假的。那這樣的話除了姬典說的之外我還要另外想辦法回去，省得到時候再出了什麼亂子，他們翻臉不認人。可是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姬典就不認識別人，靠我自己肯定沒法回去。既然這樣那就先按照那個斥者所說的，等他們晚會時去找他問問吧。” 　　想到這裡，他迅速小跑幾步，跟上了姬典的步伐。他主動開口問道：“你們下次晚會是什麼時候啊？” 　　“每天。”姬典回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與他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噢，我還是更喜歡吃晚會上你做的肉，嘿嘿。”黎貪找了個理由，不想讓姬典察覺到他的想法。他忽然靈光一閃，趕緊又開口問道：“對了，你說我因為早上吃了肉而肚子疼，這是為什麼？” 　　“你從前從不會在早上吃，今日突然吃了。你的身體不知你要這樣做，就不能及時地有所反應。”姬典歪過頭答道。 　　“你是怎麼知曉這些的？”這句話是黎貪單純出於好奇才問的。 　　姬典難得舒展一次麵容，他掛上淺淺的笑，頗為得意地斜了黎貪一眼：“哼，我自己觀察出來的。” 　　“你怎麼觀察出來的，能教我嗎？”黎貪見他笑了，便開始順著捧起他來。 　　沒想到姬典卻沒有再次露出得意之色，而是淡淡回應：“饑一頓飽一頓，久了自然就懂了。” 　　“你……”黎貪怔了一下子，不過很快他就恢復過來：“那我如果在今晚的晚會上再吃，是不是還會這樣啊？” 　　黎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