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玲被殺案的第七天。 歐陽霜一大早就醒了,躺床上緩神時接到個電話,說找到佐賀了,但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在城郊的五龍山發現的,報案人是一隊登山愛好者,在早晨晨練時發現的。 歐陽霜沒有去局裡,直接去了發現佐賀屍體的五龍山,路上還不忘問尹浩有沒有帶沈金根回來做DNA采樣。尹浩告訴她已經帶回來了,估計很快就能出結果了,人也扣下來了。 歐陽霜放心了,昨天一夜都沒睡好,她有很強烈的預感,這個沈金根有很大的嫌疑。但又想不通,如果真是他殺人的,那為什麼還乖乖做口供,怎麼樣都得先跑了再說吧? 沒想通,一夜沒睡好,現在居然又是一起命案。 歐陽霜趕到時,歐陽無痕和尹浩都已經在現場了,佐賀的屍體已經放在地麵,蒙上了白布,歐陽霜找尹浩大概地詢問了一下勘查情況。 法醫初步勘驗了現場,佐賀是從山上墜落,體表多處劃傷,應該是墜落時造成的。身體紮在一截斷開的樹枝上,刺破肚子,雖不致命,卻也因失血過多而死。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夜12點,模擬了墜落點,沿途沒有發現可疑線索,山上都是石階和樹木,沒有采集到任何指紋或腳印,但在林木叢中找到了一部手機,暫時無法確定是意外還是他殺。 山腳下停著一輛車,已經確定就是佐賀的車。但進入五龍山這一帶就沒有監控了,路麵監控隻能看到這輛車最後一次出現的畫麵,是昨日上午9點45分,無法確定是車內是否有其他人。 但這段監控畫麵卻沒有什麼用,距離五龍山還有一定的距離。五龍山在市郊邊緣,是個無人管理的野山,雖然有道路,但平時人煙稀疏,紅綠燈和監控都沒有完善。所以,無法準確判斷出現這段監控裡的車輛,是否前往了五龍山。 整體而言,這又是一起幾乎零線索的兇案,隻能對監控中出現過的車輛進行大範圍篩選。 歐陽霜和歐陽無痕及尹浩三方交換了一下看法,均不認為這是一起無緣無故的案子,極大的概率是他殺。隻因佐賀是李麗玲案件中,僅剩的一個浮出水麵的關鍵人物。而且他們剛著手傳喚佐賀時,他竟然不明不白地死了,這不得不讓人產生懷疑。 這裡有個關鍵的地方,秦琴說佐賀不用手機,但佐賀身邊卻發現了一部手機,如果秦琴沒有撒謊的話,那這部手機很有可能是兇手的。如果秦琴撒謊了,那這部手機就可能是佐賀的,可秦琴撒謊的目的是什麼呢? 還有就是,佐賀為什麼跑到這裡來了?秦琴說他是陪客戶出來的,這個客戶到底是什麼人?秦琴到底有沒有撒謊? 現在,秦琴成為了佐賀遇害案最大的嫌疑人,她和李麗玲案子有沒有關聯呢? 帶著一連串的問題,以及佐賀的屍體,眾人回到了局裡。 沈金根的DNA加急比對結果出來了,沈金根就是那個在李麗玲陰道留下擦挫傷的人。 也就是說,李麗玲案件的兇手,找到了? 麵對這個結果,歐陽霜反而有點不敢相信了,目前的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案子根本沒有結束,但兇手卻已經落網了。 “昨晚沈金根是什麼時候到局裡的?”歐陽霜問道。 “別提了,昨晚沒騙得來,他說不用消,沒關係。然後我一氣之下,利用天眼,把他找出來了,你猜怎麼著,他居然就住在恒德國際南邊那個公園裡,妥妥的一個流浪漢。”尹浩一說這事,氣不打一處來。 “幾點找到的?”歐陽無痕問道。 “大概十點半吧,找到他的時候,正裹著個床單,躺在公園長椅上數星星呢,也不怕蚊子咬他。”尹浩氣哼哼地說道。 “這麼來說,他應該與佐賀案無關了。”歐陽無痕點點頭,“先審沈金根吧,看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說實話,這個結果確實有點難以接受。”尹浩表情看似有點便秘的樣子,“李麗玲這樣的人,怎麼會跟沈金根扯上關係呢?” “照你的意思,殺李麗玲的人,應該是個年少多金的帥哥,或者是腰纏萬貫的王老五咯?”歐陽霜戲謔道。 “也不能這麼說,就是覺得不得勁。”尹浩也不知道怎麼表達了。 “好了,好了。別貧了,辦正事吧。”歐陽無痕拍拍手,驅趕這兩個口無遮攔的隊長。“還有,讓三隊王泉協助調查一下五龍山那邊的監控,排查嫌疑人。” 兩個人離開時還喋喋不休的。 尹浩和歐陽霜一商量,他負責對沈金根的審問,歐陽霜負責佐賀的死因調查。 看著他們離去,歐陽無痕眉頭緊鎖,他覺得這個案子越來越接近自己最初的猜想了,這個案子很不簡單。 尹浩派人將沈金根帶到了審訊室。 尹浩也是第一次見到沈金根,之前錄了整棟樓口供,雖然是其他同事負責的,但他也看了口供記錄。與同事的想法一樣,覺得李麗玲這種商務精英,不可能會跟一個上了年紀且不識字的保潔員產生關聯,所以他也很自然地忽略了這個人。 眼前的這個人,身體壯碩,穿著健身房配發的T恤短褲,胸前印有“巨浪健身”的字樣,蜷縮在椅子上。頭發不多,灰白相間,有點亂糟糟的,應該是這一夜抓出來的。臉色滄桑黝黑,眉毛稀疏,皺紋痕印深刻,渙散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絕望。 他看了一眼尹浩,緩緩地低下了頭,撥弄著手指。 尹浩對他進行了一番常規審問後,直奔主題。 “為什麼殺李麗玲?” “我...我也不知道...” “我沒有充分的證據表明,你是最後一個接觸李麗玲的人,現在老實交代,還能從寬處理。”尹浩認真地對他說。 “我...我...其實是想救她的...” “什麼?救她?還不老實交代!”尹浩氣得想拍桌子,但舉起的手又放了回來。 “別打我,我說我說。”沈金根以為尹浩想打他。 尹浩捏了捏鼻子,有點想笑,打嫌疑人這種話要是傳出去,可不好交代,“從你自己開始交代吧,不打你。” 沈金根來自臨市的一個小村莊,以前靠種地供養自己和父母,但他家也僅有幾畝薄田,微薄的收入隻能讓一家三口勉強活下去,更沒錢娶媳婦了,渾渾噩噩的幾十年,老父老母相繼離世後,他也厭倦這種沒有未來的生活,私下將土地賣給了鄰居,帶著僅有的兩萬塊錢進城找前途了。 然而,進城容易立足難,他沒念過書,大字不識,沒有單位要這樣的人。所以,他能做的依然是賣苦力,隻是換了個地方而已。幾經輾轉,跟人一起來到了恒德的項目工地,這裡工資相對還不錯。但他一輩子沒結過婚,對女人還是很渴望的,所以賺到點錢就去嫖掉。 就這樣,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也抱怨過天道不公,社會不仁,隻是從沒想過去認個字、看個書,提升下自己的基礎認知。房子就更別提了,恒德包吃不包住,他就過著流浪漢一樣的生活,找到遮風避雨的地方就住下。 去年,他向項目經理請求調崗,原因是自己體力支撐不了繁重的工作了。項目經理礙於他在恒德二十年的工齡,就跟吳德廣說了,吳德廣也沒辭退他,將他調到了他們辦公室,做了個保潔。 但沒幾天,又被調到了樓下的健身房做保潔。之後他才知道,是李麗玲嫌棄老年男性保潔,才想辦法把他弄到了別處。 “所以,你對李麗玲產生了恨意,伺機將她殺害了?”尹浩插話問道,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太可能,換個地方而已,不至於有這麼大仇恨吧? “沒有,我這種人,有個工作就不錯了,哪裡還敢想其他的?” “你繼續說吧。”尹浩不再插話。 沈金根繼續說,原本他就沒有個居住的地方,被調到了恒德寫字樓後,他就到處轉悠,終於在寫字樓頂樓發現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夏天睡天臺,冬天睡樓道口,物業從沒上來檢查過。 那天晚上,應該就是李麗玲遇害的8月23日。他下班後,他在健身房洗了個澡,衣服洗完烘乾,從安全通道上樓“回家”,躺在“床”上準備睡覺。迷迷糊糊間,看到遠處的矮墻上有東西在動,不害怕但好奇,摸黑爬過去後,才發現是一個女人的腿,她躺在平臺上,兩條腿耷拉在平臺邊,腳上穿著涼鞋,在輕微地左右晃動。 “是李麗玲嗎?”尹浩再次插話道。 “是的,第二天才知道的。” “嗯?”尹浩又皺起了眉頭,陪同的刑審員懟了下他胳膊,尹浩不再說話,點頭示意繼續。 沈金根說,其他東西他不怕,但怕人,更怕被趕走。所以,他第一時間沒敢靠近。 看了一會,發現這個女人還是跟之前差不多,慢慢左右蠕動著,還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他覺得這個女人可能不正常,所以壯著膽子去觸碰了一下女人的腿,並小聲喊著,問她有沒有事,但沒有回應。他又不敢報警,報警的話,他還是得搬家。 尹浩一聽這話,心裡冷哼一聲:是女人穿絲襪的腿,和發出的聲音,勾起了你的欲望吧? 沈金根摸黑回去,把自己冬天的被褥抱過去,疊了一下當做墊腳,借著月光看清這是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他爬上了平臺,探了一下鼻息,看這個女人雙眼緊閉,雙手舉過頭頂,被拴在了廣告字上。 “我看她被綁住了,就想救她,但那個手銬解不開,我準備看看有沒有地方能夠順出來的,就在廣告字上順著找,看到一個螺絲擰下來就能解開的地方,準備去擰時,風太大,我被風吹的推了一下那個廣告字,然後廣告字就慢慢地往下倒,我拉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字拖著那個女人掉下去了。” 尹浩聽他這麼一說,覺得有點可笑,但也不揭穿他,問道:“那你有看到頂樓地上的安全套嗎?” “沒有沒有,我沒碰安全套,我也沒有對她做什麼,沒有,沒有...”沈金根連忙否認。 “還在撒謊,死者體內已經提取到你的DNA了,不然你以為抓你回來玩的嗎?”尹浩怒喝一聲。 “啊?我戴走...”話一出口,他下意識地抬手握拳,抵在鼻子下擋著嘴,不再說話。 “戴什麼?戴著安全套?”尹浩逼問道,“還說沒有侵犯死者?你再不老實交代,我們真的要嚴刑逼供的!” 尹浩抓住沈金根剛剛害怕被打的細節,恐嚇了一下。 “我...我...我真的沒有推她下去,真的沒有。”沈金根隻知道搖頭。 “你有侵犯死者嗎?” “有。” “仔細說,侵犯了幾次?”尹浩說道,他想知道少了的兩個安全套,是不是都是沈金根用的,不想再出現一個人了。 “就一次,我不知道怎麼說。”沈金根還在搖頭。 “怎麼做的怎麼說。” “我看到她沒穿衣服,襪子裡還有盒安全套,她也沒有意識,覺得戴套來一下肯定不會被人知道,所以就拆了安全套。但太緊張了,那個起不來戴不上去,就扔了一個。然後就...那個她那邊,就起來了,又拆了一個戴上,對她做了一次。” “什麼那個那個的,說清楚,自己做了還怕說嗎?” “就是...用手摳她那邊...” 尹浩點點頭,對上了,跟鑒定的結果一樣。接著問道:“用過的安全套呢?” “第一個我就往樓外扔出去了,第二個我忘了摘下來,帶走了。” “你看她掉下去,就沒想著救她嗎?” “那麼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害怕,手上沒勁,拉不動,也怕被人發現,隻能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了。” “你既然犯案了,為什麼沒想著跑?” “以前看視頻也知道,警察會找指紋,我的指紋早就磨沒了。而且,跑了的話工作沒了,還更容易被...被抓到,所以就不跑了。” “你的思維還挺清晰啊?”尹浩嗤笑一聲。 沈金根默不作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但尹浩覺得這裡還是有疑點,沈金根說到了頂樓就看到李麗玲被綁在平臺,真的不是他把李麗玲弄上來的嗎?李麗玲在健身房也有會員,如果說當天李麗玲去過健身房的話,那沈金根完全有這個機會。 尹浩出門,吩咐人去調取健身房當天的監控,看李麗玲當天有沒有進去過,沈金根有沒有下手的機會。 但如果不是在健身房內動手,還是那句話,李麗玲跟沈金根基本沒有交集,沈金根也不存在下手的機會。 尹浩回到審訊室,問沈金根:“你確定李麗玲當時還活著嗎?” “確定確定,她還活著,很迷糊的樣子,真的不關我事啊。”沈金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怎麼的?你以為你就沒事了?你是最直接導致李麗玲墜樓的人,對於你的口供,我們會核實。你自己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尹浩說完就準備離開了。拉開門後頓了一下,轉頭問沈金根:“那天你有發現其他人嗎?” “我...太害怕了,不記得了。” “這很重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