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子的趙風華趕忙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她趕忙用手機訂車票，跑到火車站。 　　“寶寶，我帶不了…”她看著麵前的江音鶴，有些不舍，但她還是把她放在了一棵樹下，“對不起，走吧。” 　　江音鶴往前跳跳，可是又被趙風華給推開，她隻能注視著趙風華的背影。 　　“唧唧。”別走。 　　江音鶴想要挽留，可是趙風華沒有回頭。 　　我要不要跟上去。江音鶴很糾結，她心裡又有一種預感，總覺得這次回去可能又有一些東西等著她們。 　　最後她還是飛了過去。 　　她知道趙風華的車次，她要飛去火車那等她。 　　飛行的時候她差點被火車卷進去，好在有另一隻鳥撞走了她。 　　“你是傻鳥嗎？”那鳥看著江音鶴，“不對啊，鴿子智商應該挺高的啊。” 　　“謝謝。”江音鶴囁嚅地說，“為什麼她會把我吸進去啊？” 　　“不知道，但之前聽人類說這個叫氣壓。” 　　“氣壓？” 　　這個詞很陌生，但也許以後會學到。 　　“謝謝你，但我有很急的事，我先飛走啦。” 　　“去吧。” 　　江音鶴向前沖著，渴了就隨便找一個溪水喝兩口，餓了就嚼兩下樹葉。 　　輾轉多次，終於來到了一個小破村莊。 　　“唧唧。”江音鶴虛弱地叫了一聲，趙風華轉頭一看，渾身泥水的江音鶴在她身後站著，她叫著跳到趙風華腳邊。 　　“你是寶寶嗎？” 　　“唧唧。” 　　趙風華不可置信地看著江音鶴，她心疼的捧起地上的小鳥，“寶寶，你一路飛過來的。” 　　不必回答，這已經顯而易見。 　　趙風華抱緊了她，毅然走進了村莊。 　　來到家門前，裡麵熱熱鬧鬧的，趙風華推門進去。 　　“鳳娣，姐姐回來了。” 　　趙父趙母顯然沒想到趙風華會回來，他們將換好新衣的趙鳳娣推進門去。 　　女孩也不反抗，她眼神黯淡，麻木的被推到床上。 　　“大丫啊，怎麼回來了。” 　　趙風華看著一旁搖籃裡的小男孩，逼問父母：“為什麼！” 　　趙母攔在男孩麵前：“哎呀，大丫啊，我們家也要有男丁啊。” 　　趙父也在苦口婆心的勸著：“對呀，我因為沒有男孩，一直被村裡笑話，要不是你每次都是班裡第一，爹我都沒臉待下去了。現在還不容易來了個男的，總要犧牲一個來為弟弟鋪路吧。” 　　“憑什麼讓我妹妹嫁出去為他鋪路，憑什麼！” 　　趙風華忍不住了，她大叫著就要沖進去拉走趙鳳娣。 　　趙父攔住了趙風華，他道：“不是嫁出去，是租出去。租給村南的劉二瞎子兩年，等…等攢夠了錢，你妹妹還能上學的。” 　　一旁的江音鶴被這個言論驚到了，這…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聽了這話的趙風華不可置信地看著趙父。 　　從小到大，老師都很喜歡她，給她的教育也是最多的，父母對她也很好，所以她從未接觸到過村子裡的陰暗麵。 　　因為成績好，因為老師的一句她會成為村子裡唯一的大學生。 　　所以，村子裡會將所有骯臟的事看著她。 　　所以，她從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人渣。 　　“所以，我妹妹甚至不是去嫁人…而是去賣淫？” 　　趙母拉著趙風華往後扯著：“大丫啊，你爸也是沒辦法，而且…而且到時候去另一個村子，你妹妹也能嫁出去的啊。” 　　江音鶴感到一陣反胃，所以趙鳳娣沒有人權麼？ 　　“啊—” 　　接受不了的趙風華尖叫著沖進去，江音鶴也緊隨其後，她今天一定要帶走自己的妹妹。 　　“鳳娣，鳳娣。”趙風華撲到了趙鳳娣的腿邊，她仰頭看著自己毫無生氣的妹妹，哭著捧著她的臉，“和聶姐走好不好，姐姐…姐姐讓你上學。” 　　“鳳娣，你說話啊，鳳娣。” 　　趙風華搖著她。 　　可趙鳳娣隻是抬了一下眸。 　　趙鳳娣從小吃的就少，好吃的全都給了趙風華，即使趙風華總是給她分那也不夠。 　　她是全村最好看的小妮子。 　　現在將變成給錢就能用的玩意兒。 　　“姐姐，我走不出去了，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趙風華慘淡地笑的：“我願意用我自己來換你們的前途。” 　　趙父趙母得意地在後麵說道：“二丫都說了她是自願的。” 　　從幺兒到二丫。 　　隻因為多了一個弟弟。 　　趙風華沖進廚房拿出了菜刀，把趙父趙母嚇得後退。 　　“大丫啊，你要乾什麼？” 　　江音鶴就在趙風華的肩膀上蓄勢待發，若是有人阻攔她也要發起攻擊。 　　可下一秒趙風華就把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讓我帶我妹走！” 　　趙風華大吼著，眼淚不受控地滴落在地上，見父母無動於衷，她慢慢跪到了地上，她慢慢爬到他們的腳邊，磕著頭求著他們：“爸，媽，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們，放過她好不好。” 　　趙父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趙風華：“從小到啊，我都把最好的給你，就是為了讓你好好學習給我們爭光，讓那些看不起我的看看我們家出了個大學生，你現在…你現在不好好學習，反而跑回來。還拿刀！拿刀威脅我們！你…” 　　趙母也在一旁附和：“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 　　江音鶴站在一旁，她透過趙父趙母之間的空隙看著床上的趙鳳娣。 　　她穿著紅色的花襖子，頭上枯燥的頭上簪滿了鮮花，濃密的眉毛下是黝黑的大眼睛，她盯著跪著的趙風華，眼神裡是羨慕，有嫉妒，也有希冀。 　　她因為營養不良而發黃的膚色沒有掩蓋住她不凡的美貌，這在她父母眼裡就是無價的貨物。 　　她好看，但不幸。 　　江音鶴想要拉住她帶著趙風華一起逃跑，但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 　　趙風華趁著趙父趙母不備就沖過去拉住趙鳳娣跑出了門。 　　“回來！回來！”趙母喊著。 　　趙父卻攔住了趙母：“沒事，穿著新衣簪花的女人跑不出村莊的，讓大丫吃點苦吧。” 　　“唉。”趙母嘆了口氣。 　　趙風華奮力向前跑著，可她跑不快，無論怎麼努力都是徒勞。 　　江音鶴跟在身後，看著前方她感覺不對勁。 　　一堆青壯年攔著路。 　　“滿簪女還敢帶走，趙家大丫頭，咱平時對你太好了是吧。”一位身穿深色花襖的女人扭擺著身軀走了回來，她抹了抹自己的紅唇，用手指把剩下的顏色擦在一旁的大漢身上，惹的別人發笑。 　　趙風華怒視著麵前的人，反駁道：“她不是滿簪女，她是我妹妹！” 　　女人笑著看向趙風華：“你妹妹就是滿簪女，別說你妹妹，全村大部分女孩都是滿簪女，你母親當年也是滿簪女。” 　　“不可能！” 　　女人笑道：“怎麼不可能，我是花苑的租嬸，村裡所有女孩的身份證一直是在我那裡。” 　　說完，她直勾勾地盯著趙風華，遺憾道：“一開始你的也在我那裡。要不是你成績好，可能給咱村帶來名聲，我不可能還給你爸媽。” 　　江音鶴看著麵前的這些人，他們仿佛沒有善惡觀，這些人所有的行為都是按照自己心中的規則。 　　哪怕規則是錯的，就像趙風華班上那樣。 　　“讓我們走！” 　　那些人聽完拿起東西就準備向趙風華走去，此時，趙鳳娣掙脫了趙風華的手慢慢走了過去。 　　“租嬸，我姐姐隻是一時接受不了，我不會走的。”趙鳳娣笑的恬靜，她攔住了那些人乖乖的走到了租嬸身邊，“租嬸教的我都會，我會服侍好劉二叔的。” 　　租嬸贊賞地看著她：“好，以後租嬸給你找個好人家租。” 　　趙風華跑過去緊緊抓住趙鳳娣，她大喊：“不許走，我說不許走！” 　　趙鳳娣自嘲地扯開趙風華的手，她將趙風華推在地上，漠然道：“姐姐，你看看你的校服，你再看看我的花襖，我真的很嫉妒你。我十歲就被爸送去別人家換糧，那個時候…你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全家都為你歡呼。”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可全村都保護著你，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村長還下了死命令，誰也不許動你。” 　　“你不用去拿自己的身體換糧，卻可以吃到最好的東西，而我上學的機會都是因為不想讓你知道村子裡的骯臟事。” 　　趙鳳娣到後麵說不下去了，租嬸饒有興趣地看著姐妹二人的對峙，江音鶴聽著也隻餘心疼。 　　趙鳳娣似乎，走不出去了。 　　一行人簇擁著租嬸離開，臨走前她扔了一本小冊子給她。 　　“考不上記得來找我哦～” 　　趙風華趴在地上，緩緩打開小冊子。 　　“滿簪女，半簪女，單簪女，枯女…” 　　趙風華越看越惡心，她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她一直坐到天漸漸黑了，趙母提著燈把她領了回去。 　　“你妹馬上就要去劉二瞎子那兒去了，你好好上課，別想那麼多，考上了大學說不定村長會開恩讓你妹回來呢。”趙母苦口婆心地勸著。 　　趙風華看著趙母，她問道：“大清明明已經亡了，皇帝早沒了，何來開恩這一說呢？” 　　趙母沒有說話，等會到了家，趙父已經把菜端上來了。 　　如往常一般，桌子上全是好菜，不同的是今天趙鳳娣也能上桌了。 　　屋子裡唯一的燈泡發著微弱的光，趙風華坐在桌子上。 　　“明天我送你坐大巴回去。”趙父看著滿臉淚痕的趙風華，“好好學習，別讓我們擔心，你弟弟以後還要靠你呢。” 　　趙風華沒有說話，隻是把頭埋在碗裡，最後輕輕點頭。 　　在她口袋裡的江音鶴感受到她的難過，她隻能蹭了蹭這個傷心的女孩。 　　趙鳳娣看了她一眼，吃了沒兩口就回了房。 　　第二天，趙父在太陽還沒升起來前就蹬著三輪車送她去了車站，趙風華拒絕了他的生活費，獨自走向大巴。 　　一路上，趙風華都在回憶與妹妹的點點滴滴。 　　偷偷帶她去小店。 　　把自己的吃的分給她。 　　在一張床上嬉戲打鬧。 　　妹妹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說自己在那裡乾著急的時候。 　　後來，她和妹妹疏遠了，妹妹幾乎不和她交流。 　　她以為是妹妹大了，也以為是妹妹嫌棄她太胖。 　　可是她從來沒發現過不對勁。 　　趙風華在自己的床位崩潰地回憶著與趙鳳娣的點點滴滴。 　　看著閉著眼睛的江音鶴，她說道：“對不起啊，寶寶。” 　　車子向遠方行駛著。 　　三天後，趙風華回來了。可能是老師良心發現，她也讓江音鶴回來了。 　　趙風華看著周圍的眼神，六神無主地坐到了座位上。 　　她努力扯出笑容，向著李子涵道歉。 　　“是我做錯了，江音鶴也是被我教唆的，所以…以後希望你可以不計前嫌，放過她。” 　　江音鶴坐在座位上，剛剛在路上，趙風華讓她無論怎麼樣都不要走過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趙風華彎下了腰。 　　“行了，我又不是那麼記仇的人。”雖是那麼說著，可她眼裡的鄙夷都快溢出來了。 　　一個上午，趙風華就坐在座位上寫著東西，老師也沒管她，終於，在最後一節課，她寫完了。 　　“江音鶴，我就不下樓了，你幫我帶一份吧。” 　　“那你…” 　　“沒關係的。”趙風華向她笑了笑，“江音鶴，以後見到我，我就變瘦啦。” 　　江音鶴摸不著頭腦地問：“怎麼了？” 　　趙風華現在讓她心慌，她不想走。 　　“阿鶴，我好餓，你快去吧，我不想走了。” 　　江音鶴被她推著出了教室門，她隻能快速跑下樓，隻希望不要出事。 　　平時要三十分鐘的過程，江音鶴硬生生壓縮到十分鐘，一路上都不知道撞了多少人，甚至還插了隊。 　　“啊，前麵有人要跳樓。”一個女生尖叫了起來。 　　底下聚集著一堆人，江音鶴用力地跑著，她抬頭一看，一個人直接落到她的麵前，血濺了她一身，找書苑wwｗ.zｈaoｓhuyuaｎ.com 讓江音鶴的腳步硬生生止住。 　　“啊啊啊啊—”周圍人尖叫起來，可她們沒有走，而是朝江音鶴聚集起來。 　　江音鶴失神地蹲了下去，她把飯放到地下，搖晃著地下的趙風華。 　　她還有一口氣。 　　“對…不起啊，江音鶴，還是…嚇到你了。” 　　“趙風華…趙風華，你起來啊…我把飯帶回來了，你吃啊—” 　　趙風華嘴裡湧出一口鮮血，周圍人議論著兩人，江音鶴想要抓住她們幫忙，可是都是向後退著。 　　她隻能抱緊趙風華，用手捂著她的後腦勺妄圖止血。江音鶴貼著趙風華耳邊說著：“趙風華，你不醒來寶寶怎麼辦？你妹妹怎麼辦？” 　　趙風華似乎有些震驚，江音鶴哭著在她耳邊道：“我就是寶寶，一直是我…一直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感覺她不是這個年齡段的人，怪不得她一直保護著自己。趙風華想。 　　可自己沒辦法報答她了。 　　等老師來的時候就看見江音鶴抱著趙風華，兩人滿身失血，他們想要將兩人分開，可都被江音鶴反抗。 　　她慢慢拿出了飯，一口一口地吃著，裡麵有一些還沾了血，可她不在乎。 　　江音鶴將另一碗打開，放在了趙風華旁邊，所有人都覺得江音鶴瘋了。 　　意識慢慢脫離，江音鶴感受到自己正在消失，沒有人覺得不對勁，包括自己那一碗飯也在消失。 　　“放開我，放開我！” 　　江音鶴想抱住趙風華，可她卻從趙風華身體穿了過去。 　　這裡與她再也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