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光灑下大地,勾勒出茗殷閣的輪廓。層層的假山、草木,使得霧氣彌漫的閣中朔影重重。 童子們早已睡去,閣中卻仍有一間屋子燈火通明。那是茗殷閣的主殿,天尺五第七代掌門人,塵鞅仙尊礿夙祁的住所——銜辰居。 風跨過山崗吹到了這裡,半開的窗欞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哎……”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 屏風後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輕輕嘆了口氣,雙目微闔,修長白皙的手有節奏的輕按著鼻梁兩側。另一隻手則是將沾滿丹色的毛筆輕置於案前。幽深冷冽的眉眼盡是倦色。 半個月後的弟子選拔大典要開始了,宗門長老都忙的不可開交,作為掌門當然不可能閑著。於是,忙碌至今…… …… “隻是……”他看了看手中的卦象有些愣神。 礿掌門在外人眼中一向嚴謹細致,有他坐鎮的事從未出過差錯。可眾人不知的是在每次收徒大典之前,他總會預先算上幾卦以刺激靈性,提前預知一些可能會發生的問題,好做好防範。 不一定全麵,但一定準確! 這也是他至今都未收徒的原因。 隻是這次的卦象出來…… ——他可能要有徒弟了 此刻,他的靈性有些雜亂,不知是激動還是其他什麼。總之要收弟子了,應該算是好事吧。 耳邊有瀑布砸落的聲音,如玉石冰珠碰撞,輕輕攪動著他的心緒。 他有些累了。 輕輕搖頭,透過窗欞看了看仙山下剛剛泛起的魚白。放棄了伏在桌案上稍作休息的打算,轉而起身喚來信鶴將批閱好的卷宗傳送出去。 回到屋內。 走過幽暗長廊和一道道暗門,礿掌門在一處密室內停下了。 微微抬手右,手腕上一個陰陽魚墜隨著他的動作輕輕蕩漾。他將其摘下放於左手,而後右手成劍指,修長玉潤的手沿著陰陽魚交匯之處轉動。一聲輕響傳來手中之物一分為二。礿掌門將陰魚帶在右手陽魚收入袖中,起訣發現調息無礙後開始靜心打坐。 千裡之外,錦州邊陲。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陰冷,道道顏色奇異的薄霧騰升,漫過桃源鎮北麵千家萬戶的窗口,幻化為一道道魅影。而後寒光乍現“噗嗤”幾聲,血柱噴湧,戶主在睡夢中沒了聲息。 “嗷!!汪汪汪……汪唔……” 屋外守門的狗聞到了血腥,發狂地亂吠。仿佛是得到了什麼消息,一時間,桃源鎮各,戶庭前、陋巷中傳出了撕心裂肺的狗叫聲。 顫栗、恐懼。 人們在夢中驚醒,亮起家家燈火。 小兒啼哭,惡犬狂吠。一股不安的因素混合著空氣中的血腥,散入人們的口鼻。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絕望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劃破眾人強裝的鎮定。 一時間,各戶人家的窗口飄出了細弱驚懼的聲音。那是人驚恐至極不安的躁動。 然而,人們沒有慌亂多久。 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血霧幾乎是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炸出…… 月還未落下,屋外是空明澄澈的街道,而透過窗戶便可以看到刺眼的血珠在溫暖的燭光下欲落不落。涓涓血跡從門縫湧出。 狗不叫了,嬰兒的啼哭也止住了。 靜極了。 …… “哦哦哦……哦-哦……” 不知是哪戶人家被嚇到半死的雞又活了過來,顫顫巍巍的報了個鳴。 奇霧散去,溫厚的光從東邊照過來,如多少年來的那樣,照拂著這個錦州邊陲的角落。 半乾的暗色血跡被鍍上了金邊,美麗又殘忍。 破廟外的血河中,一隻小手捅破河麵,攪動碎金點點,爬出了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血混著水滴落,在灰撲撲的地麵砸出支離破碎的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