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二早上,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所幸代一出發得早、跑得夠快,終於趕在火車出發前上了車。 上網查到了仙杏市人民法院的地址,一下火車,代一沒顧上吃飯,立即坐公交趕了過去。 下午的開庭時間還沒到,法院門口已經陸陸續續聚集了一大批記者。 原來彩禮詐騙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借助網絡的曝光,現在弄得人盡皆知。 8個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們,在法院門口拉起了橫幅,引來了一批記者和街頭采訪博主的拍攝和關注。 這大大出乎代一的預料。 這種被騙彩禮禮金的事情,傳出去,無論對於受害者還是施害者,對於一向好麵子的仙杏市人來說,都是非常丟臉的事情。 所以,代一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人勇敢站了出來,揭發醜行。 “請問您有什麼想對大眾說的?”一個拿著仙杏市電視臺標誌話筒的記者湊到一個男人麵前。 “我想說,待會法院受審的女人張曉麗,她就是個大騙子!” “對!”另一個人搶過來話筒,十分激動。 “她不隻是欺騙了我們的感情,還騙錢。騙我結婚,後來總是找借口,一直往娘家跑,再後來就直接不回來了。” “我後來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去找,發現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她絕不是第一次犯案,她一定有團夥!” “隻有張曉麗這個名字和身份證是真的。媒人說的她的工作、家庭、收入、住址這些,都是假的!”一個阿姨從人群中鉆到鏡頭前,搶在拿話筒的男人麵前,對著話筒大聲說道。 其中叔伯輩的老人,試圖向記者展示張曉麗的照片,但是被記者攔住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能放她的照片。就算放了,我們也會打上馬賽克。”記者好心提醒。 “憑什麼壞人打上馬賽克,受害者你們不打馬賽克?!什麼道理?”大爺憤憤不平,操著一口不大流利的普通話大聲斥責。 “這是有法律依……”記者擋不住想要湧入鏡頭的群眾們,場麵一時陷入了混亂。 大概3個小時過後,庭審終於結束,有人出來了。 遠遠望去,一眼就能認出張曉麗。 她中等身高,身材消瘦,白皙的皮膚和柔順的披肩黑發,在周圍人的襯托下顯得格外亮眼。 受害者家人們沖上去,企圖動手打人泄憤,被張曉麗周圍維持秩序的法警攔住了。 張曉麗見眾人怒氣沖沖朝向自己,匆忙上了一輛車牌10001的灰色奧迪汽車,很快就沒了蹤影。 接著出來的是夏飛和他的家人們,夏飛的父母已經哭紅了眼。 拒絕采訪。 一陣虛無和無助感,像一道濃重的密不透風的黑色陰影,籠罩著這個家庭。 夏飛的母親哭過了氣,倒在了法院門口。 幾個攝影師見狀,飛快按住相機的快門,對著夏飛的母親不停拍照。 幾個記者向夏飛母親倒地的地方沖了過去,伸長了脖子和話筒,想要采訪什麼,被夏飛的家人攔住。 “造孽啊,敗訴了。”不遠處一個老人嘆了嘆氣,安靜離開了。 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代一揉了揉鼻子,一個“不尋常”的想法湧了出來。 可是,茫茫人海,如何才能再次遇到這個張曉麗呢? “先吃飯吧。”在法院外麵等了一下午,代一早已餓得不行。 就打開地圖軟件,跟著導航步行了10分鐘,找到個拉麵館,點了一碗牛肉拉麵,正對著店門口坐下。 “老板,來三碗拉麵,兩盤涼菜。”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代一抬了抬頭。 “夏飛?” “代一?你,你怎麼會在這?”夏飛歪了歪腦袋,皺了皺眉。 “我……”代一突然語塞。 仙杏市這個地方是個十八線開外的小城市。 如果不找個像樣的理由,很容易就會被懷疑跟蹤過來的。 那就尷尬了。 “是這樣,我有個仙杏市的朋友最近出了國,需要去他家取點東西寄過去,他無親無故的,所以拜托我過來跑一趟。” 平生最討厭撒謊騙人的代一,被自己一氣嗬成脫口而出找到的借口,大吃一驚。 夏飛雖然不大相信這種巧合,但因為庭審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所以對於代一也就懶得追問,便順勢卸下了警戒。 “兒子,咱們到底要不要繼續上訴?”夏飛的母親皺著眉頭。 “她想要私了,剛剛給我發了消息,約晚上9點,仙杏公園見麵。”夏飛低沉著聲音回道。 “哼,我倒還想看看這個女人還要耍什麼花招?!”母親恨得咬牙切齒,惡狠狠說道。 “能私了就私了吧,不想再爭了。” “已經沒精神繼續跟著耗了,就當我們過去這麼多年白乾,自認倒黴吧。”夏飛的父親帶著疲態,用衣袖擦拭眼淚,平靜說道。 “今晚9點,仙杏公園。這次絕對不能錯過機會。”代一暗自下定決心。 做事情總是提前15分鐘的代一,這次也不例外。 晚上8點45分,她就已經躲藏在一棵大榕樹後麵。 心裡暗自盤算著,如何與張曉麗取得聯係,讓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且不惹人懷疑。 “我怎麼這麼笨吶!”代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麼也想不到合適的方法。 可能,性格孤僻獨來獨往的代一,原本就不會搭訕這種高階的社交技巧吧。 沒多久,就看到兩撥人集中到了仙杏公園的中心。 一撥是夏飛家裡三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撥是張曉麗和兩個染發青年,一個前額染了一撮白發,另一個滿頭染了紅發。 表情暴戾,賤肉橫生。 “這事就算你上訴也隻能這樣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對大家都沒好處。”張曉麗斜著眼,右手夾著一隻煙頭,吐完了嘴裡的一口煙。 “有爹生沒娘教的東西,到處騙人騙錢,你不得好死!”夏飛的母親非常激動,準備沖過去給張曉麗一巴掌。 夏飛和父親趕緊攔住了母親。 “死三八,身體不好就不要動氣,小心一命嗚呼,還要勞煩你寶貝兒子花錢給你送終!”張曉麗啐了一口在地上。 夏飛見母親被罵,忍無可忍揚起手臂,正準備一巴掌扇過去,被紅發男人擋住了。 “第一次遇到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臭東西,算了,我不想搞出人命。”張曉麗示意紅毛男人放了手。 “這是3萬塊,”張曉麗拿出一遝錢,遞給夏飛,“你點一下。” “你前前後後騙了我們20多萬,現在你花3萬就想打發人,不可能!”夏飛的母親氣急了,大聲嘶吼。 “什麼叫騙?是你兒子心甘情願花在我身上的。就算你上訴,還是一樣白費力氣。趕緊簽了放棄上訴聲明書,以後大家各不相乾!” 夏飛看著捂著胸口痛得難受的母親,不忍心再看到父母為了自己的事情繼續操心。便接過來圓珠筆,憋了一肚子氣,簽了字。 “叮鈴鈴——叮鈴鈴——”短促的來電鈴聲突然響起,六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躲在大榕樹後的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