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震一臉不可置信,看向端坐在主位的老者。老者麵對庚震的到來並沒有太多意外,隻是咧嘴一笑。雲淡風輕道: “庚兄,別來無恙啊。多年不見,你終是風采依舊啊。老弟我敬仰你很久了啊,久到都已經過了二十多年了。” “亢風,怎麼是你?你怎麼坐在這?難道剛才那個小崽子說的人就是你?你什麼時候都能混到這種席位了?難道我華盟當真是無人了嗎!” 庚震怒喝,雙眸不屑地盯著位於主座上亢風。一旁的哨兵見此趕忙攔住庚震,亢風則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一時間,房間隻剩下二人。名叫亢風的老者沒有反駁什麼。隻是語氣淡然道: “庚兄,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嗎?哪怕事出有因,但是這結果到底還是太過沉重。” “一個軍區竟能有數萬人陣亡當場,存活下來的士兵甚至不與足千人。過程難以想象,結果更是難以承受。加之各種軍用器材的損毀這一事件難道不正是軍區領導者的失責嗎?” 亢風言語犀利,就算看其不爽。但庚震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亢風說的話。句句在理,字字誅心。 就算有其他因素摻雜其中又能怎樣?哪怕盡全力去挽救了,但帶來的成果終是難以接受。 麵對沉默的庚震,亢風又開口道: “好了,庚兄。你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挺辛苦的。你也上了年紀了。還是怪累挺的,先坐吧。” “有些話我想還是得要當麵說清,今天其實也不是我要找你來。是上麵的將軍要找你,似乎還是想要具體了解一下當時的事發過程。說不定你還能升職呢,多走運啊哈。” “什,什麼?將軍?華盟哪一位將軍要找我?我可不記得我有認識什麼將軍。亢風,玩笑怎麼開也要有個度。” 庚震一臉鄙夷看向亢風,哪怕隔著厚重的窺鏡,亢風也能感受到其不屑自己的神情。 亢風視此也見怪不怪。一隻手在滑屏上找尋著什麼,同時輕語道: “信不信由你,我隻是傳個話而已。那位將軍說了,如果你還活著的話。讓我看見到你後,立刻與他進行視頻鏈接。” “說是有要事相商呢,但誰知道呢?是非福禍兮,皆看上麵的意思嘍。庚震,祝你好運啦。” 伴隨一陣電流撕啦聲過後,桌板投屏設施在庚震麵前。投影出一道模糊搖曳的身影,這種情況也就持續了幾秒鐘。 影像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投影畫麵中呈現的是。一位年近七十多歲,已進古稀之年的老人,滿頭滄桑白發。雙眼深陷在眼眶裡,皮膚堆疊褶皺在一起。 老者一咧嘴,口中隻剩稀疏的幾顆牙齒。與之對應不符的則是,其充滿鋒芒殺氣的黑眸。 縱然已經老眼昏花,但將軍披甲尚能一戰。影像中的老者,身穿一身乾凈挺拔的軍裝。 胸前佩滿其軍旅生涯中,所獲得的榮譽勛章。肩章上帶有連著麥穗的三顆金星,表明其身份。 華盟上將軍銜,庚震身軀一震。雙眸猛地瞪大眼底流露著,難以置信的神情。未等其開口,投影中的老者開口聲音沙啞著。 “是小庚嗎?你來了啦,這時間真無情啊。想來咱們得有好幾十年未見了吧。當年剛見你的時候,還是個新兵蛋子。” “整天咋咋呼呼的,說自己未來可是要成為將軍的。那時候的你多有青春的朝氣啊,我也一直堅信著你,相信著你一定可以的。可你怎麼就因為一次打擊就徹底倒下了呢?庚震啊!以前的那個你,到哪兒去了?” 麵對最後老者略顯嗬斥的言語,庚震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平。反倒是內心深處激蕩起驚奇,詫異,喜悅,悲傷,委屈等種種復雜的情感交織在起。 晶瑩之物溢滿庚震的眼眶,大塊大塊的淚珠止不住的。從其堅韌粗糙乾裂的臉頰淌落,取下頭盔滑落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仍不管不顧,庚震腳步一步一步的緩緩遷挪著。 此刻間庚震身軀不受控製的激烈顫抖著,庚震來到投影前伸手掠過。手臂直接穿過投影影像,庚震看向自己那毫無觸感的右手。 仿佛此刻才如夢初醒般,看向投影中的老人。庚震聲音哽咽著帶著委屈與悲傷,究竟是何等人物。 能讓庚震這年近花甲,當了大半輩子士兵一個錚錚鐵骨的男人。在此刻間哭的竟像是尋求安慰的孩童一般,投影中的老人,見此也不作聲。 隻是默默的看著麵前,哽咽哭泣的庚震。仿佛又回到了數十年前,在一個黑夜裡。有一個年輕戰士不自量力的要和自己摔跤,二人一直摔跤到天明。 自己也記不住,究竟摔倒了多少次麵前的小戰士。但將其摔倒後仍不服氣,仍立刻起來與自己繼續拚摔。 直到最後,那位戰士終於被摔得筋疲力竭,趴倒在地。渾身上下被汗液澆透了,整個人灰頭土臉的仰躺在黑土地上。 二人的外衣早在摔跤中被扯的粉碎,身上的衣物早已沾滿泥灰。自己也累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道: “怎麼樣?小子。服氣了吧,我說過要想摔贏我。你還早個兩百年呢,回去收拾收拾睡覺吧。你太弱了敗在我手中,你也不算丟臉。” 仰躺在黑土地上的年輕小夥,一聽情緒再也控製不住。聲音沙啞道: “再來!我沒有輸,我還有力氣。我還可以再來,我沒有輸!我也不會輸!” 年輕戰士奮力著翻騰自己的身體,但縱使其拚盡全力。也無法動彈分毫,到最後拚盡全力用手臂遮住眼睛低聲哭咽著。 “喂,小子!你哭什麼?堂堂七尺男兒流血不流淚,一個大男人家的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輸了就是輸了,承認又如何。” “大不了下回再打贏不就行了,不歷經挫折與苦難又如何成長?不許哭!我要是知道你是這般懦弱,你當時說什麼我也不會屑的和你摔這一晚上的跤!” 麵對站在麵前嗬斥自己的男人,地上哽咽著的小夥聲音漸息。用那閃爍淚光的堅毅眸子,不甘地望向麵前的男子道: “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我是一名軍人,是一名保國衛疆的戰士!” “我哭隻是哭自己的不爭氣,竟然會輸給人。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但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不是因為害怕與懦弱,而是這一天來臨時。” “我竟會是這副模樣我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更厭你的張揚。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打倒在地。讓你也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總有一天,我會當上將軍!讓你來仰視我!” 自己從年輕小夥的眸子中看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年輕時的那個自己。同時心中也對其有贊賞之心。 “小子,你叫什麼?” “我名庚震!” 躺在地上的小夥聲音堅定道。 “好,庚震!我期望著那一天,同時也期待著那一天。我會在這裡,在這裡等待你。等待你認為你自己能夠戰勝我為止,記住了!我的名字叫——” “魏耀仲!” “魏老師!您,您…,您還活著!可是,可是當年您明明——” 未等庚震說下去,魏耀仲先一步道: “小庚啊,我知道你很詫異,也很疑惑。你有很多事情想問我,但是抱歉啊。我的時間終是太緊了,有機會我會親自與你訴說一切。” “還有關於安盟軍區的戰士們,造成這種程度的傷亡與犧牲。不是你的過錯,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來,也不會做的比這更好了。我知道戰士們很敬重你,代表你的抉擇的深得軍心。” “華盟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與犧牲,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戰士。明明可以活下來,但卻因此犧牲。” 庚震聽後一愣,艱難開口道: “老師,那您的意思是不止安盟軍區折損嚴重,而是是整個華盟都……” “不錯,整個華盟超一半的軍區都受到了沉重打擊。有些個別軍區甚至都未能收到預警,整整一個軍區戰士盡數折損其中。” 說到這,投影下的魏耀仲。也不禁流露出惋惜悲痛的神情,但隨即恢復過來沉聲道: “庚子啊,我今天找你來,並不是要與你說這些的。而是華盟帶來了一項重要決議,正是因為幾天前的鉞武打擊。” “華盟將星凋零,有太多的職位空缺出來。隻靠其上零星的幾個轉軸難以運作,而華盟又需要有人能承此重擔。” “所以我舉薦了你,軍部高層經過統一審理各地方軍部級名單後。逐格提拔出近五百多名新晉將軍,而小庚你也在其中。” 庚震聽後難以置信,低聲道: “老師會不會搞錯了,我?成為將軍什麼的。這,這種玩笑並不好開啊。” 魏耀仲見此沒有回話,也隻是繼續道: “庚震,路漫漫其修遠兮,任重而道遠啊。這不是我個人的決定,我隻是提交了一個名字,軍部經過了審核。最終作出的答案,不是我選擇了你。” “而是整個華盟選擇了你,有許多要事都需要你一人去完成。很快就要變天了,現在所有的組織都在這寶貴的時間中喘息著。” “等其都恢復過來,那才是一場不死不休的鬥爭。最多不超一個月,這場難以預料規模的戰役就要開始了。” “庚震,等結束通話後,去好好了解北部戰區的情況吧。你磨合的時間也就隻剩不到半個月了,要做就把事情做到最好吧。庚震有機會,我們會再見的。” 投影中的魏耀仲剛說完,便切斷了通訊。空曠的房間中,隻剩下庚震與亢風二人。 “好了,庚兄。喏給,好好擦擦鼻涕眼淚吧。都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真不害臊。老師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恭喜你啊,庚師長。哦,不。現在應該改口為庚將軍了” 亢風率先開口打斷沉默,隻不過言語間有些不太友好。庚震接過紙巾,清理著自己。 沒有搭理冷嘲熱諷的亢風,見此情形亢風也倍感無趣道: “唉,好了好了。不玩了,這是魏老師托我轉給你的軍服和將章。讓看看吧,從今以後你可就是將軍了呢。” “但你可不能公報私仇啊,就算之前咱倆有過節,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從今往後既往不咎,咱們算兩清了。” 亢風說著,便從桌下拿出一個金屬黑箱。庚震接過箱子,經過身份核實後。 “啪” 精致的黑箱隨之打開,顯出裡麵一套整潔的軍服。以及一個金星連帶金色麥穗的將章,庚震鄭重其事的將將章拿起。 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著,不多時,又將其放回箱中。 “怎麼,不打算換上看看嗎?” “不了,我要走了。還是需要去了解戰區內部更詳細的資料,亢師長。走吧,帶我去看看聚集區內的種種。” “靠,我就知道。你小子就是不安好心,剛一上任就拿我開刀是吧?” 亢風憤憤道。 “是的,但那又如何。” “你—,唉,好吧。你是老大哥,你說啥就是啥咯。” 亢風此刻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庚震在身旁淡笑著。 與此同時,安盟軍區內所有士兵。都通過了聚集區內部醫療人員的檢查,有隱形疾病的士兵被留在了醫院中進行隔離觀察。 剩餘的大部分士兵包括周自豪在內,又上了運輸車。被司機拉到了距中心區域較遠的混凝土建築前,這裡的混凝土建築更加高大,更加寬廣。 同時也更加密集,一排的混凝土建築。緊緊的貼合在一起,中間過道的區域,不過才八米左右。 “這裡以後就是你們在聚集區休憩的地方了,這裡絕大多數的房間都還留有空餘。裡麵的每個小房間能住進八個人,所有日常需用品一切皆配套齊全。” “如果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通過這個指定通訊頻道。來聯係聚集區的援助部門,好了。諸位同僚,沒什麼大問題的話先休息吧,到時自會有其他同僚來找你們安排任務。但至少在今天是不會了,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 黑甲戰士匆急道,留下這句話就上車離去。剩留下的安盟軍區眾人則在一些軍官的指揮下,有序進入大樓內部。 周自豪找到一個無人的房間,隻身從狹窄的過道擠了進去。整個房間也隻有不到三十平的大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中整齊羅列了四個雙人板床。 房間雖小,但很乾凈。廁所洗漱間應有盡有,雖然隻是一人份的,但擠一擠也是夠用。 在周自豪進入後,又有數名士兵進入房間內。不多時,整個房間就塞滿了八人。 雖然房間滿員了,但是其中的氣氛卻是異常寧靜。有些士兵找好自己的床位後,直接褪下身上沉重的外骨骼裝甲放置床底。 倒頭便睡,有些戰士則是坐在床邊神情呆滯。還有一位士兵直接麵在角落默默哭泣著,周自豪在房間中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 立刻起身離開房間,在狹窄的走廊過道上。周自豪透過一扇扇門板,看向內部幾乎所有的戰士。無一例外都像剛才房間內的情形一般,不是在沉默,就是在沉眠。 其他更早來到這裡的戰士房間內,這種情況更加嚴重。更有甚者造成了更加嚴重的後果,而這些都是周自豪。在這片聚集區內所見的,冰山一角。 誰知道有沒有更為嚴重的情況發生?或者說,周自豪想到這也不禁打了個冷戰。 “果然,這才是眾人在災難過後。真實的寫照吧,估計那些戰士也是為了,這種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吧。” “算了,我又管不了,我還是出去看看到底有哪些地方,是被允許活動的範圍。” 周自豪在心中這般想著,最後撇向一眼,仍在房間內的眾人。輕嘆一口氣後,揚長而去。 周自豪走出樓外,看向四野聳立的混凝土建築。選了一個主道延尋路途,獨自一人在路上孤零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