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花魁報恩(1 / 1)

大乾朝,九龍江,河伯所。   李九陽坐在衙門的大堂裡,抱著那柄寶劍,忐忑地等著結果。   就如他穿越前高考那年,守著電腦,等著到時間查成績。   須臾,一個捕頭走進屋子裡,把一件破舊還染血的官差號衣丟給他。   “你小子運氣真絕,剛當差就有新衣服穿。”   “新嗎?”   “怎麼不新。剛從死人身上新扒下來。這待遇,多少簽差都眼紅呢。”   李九陽忐忑,又問:“原主怎麼死的?”   “這我哪兒知道。”捕頭白了他一眼,“咱們這是衙門,不是龍宮。但凡九龍江裡死的人,你得問龍王爺和水妖娘子去。”   李九陽無語了。但終究還是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從此之後,他也是水麵上的官差了。   雖然是九龍江水麵上,最低等,風險最大,死亡率最高的“簽差”。但也好過當個流民。   套上官服的李九陽心裡並不平靜。   因為他知道,雖然簽差比死後爛臭了都沒人管的流民要強點。但要想長久地在這個異世王朝活下來,這遠遠不夠。   想活著長久,還得有更大的靠山,更強的力量,最好還能收個靈獸妖寵什麼的把玩。   可李九陽現在所能依靠的,隻有他手裡的那把劍。   一把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拔不出劍鞘的劍。   拔不出劍鞘的劍,和塊廢鐵本也沒啥區別。   但那寶劍的劍鞘上又偏偏寫著“滅乾朝,靠妖王。神劍出,斬妖王。”四句口號。   這口號即使放在異世界的王朝,也很中二,很反動。   但穿越來的人,誰沒一顆躁動的心呢。   一年之後……   九龍江上,難得的風平浪靜。   來往的船舸星羅棋布,各有特色。   但若說最引人注目的,還得是一艘掛著“花魁旗”的巨大風月船。   這種船,彩旗飄飄,香風陣陣,內有佳人,外有吹鼓,向來是勾欄瓦舍迎送當家花魁所用的。   又根據行裡的規矩,道府級別的花魁,可用三層船樓的風月寶船。各省選出的花魁,則用五層船樓的風月寶船。   但今日的這船,既非三層,也非五層。   它的船樓有七層之高。而且是朝廷軍艦改裝。船上還有禁軍甲士、東廠番子護衛,好不排場。   如此高調奢靡,完全是廣而告之。   這就是要讓沿江百姓都知道,這船裡的花魁,是今年大乾朝“隆皇帝”欽點的天下一等花魁,號稱仙子下凡的“白玉仙”。   迎送她的軍艦,乃是水軍的中軍旗艦——朱雀飛。   說起來,大乾朝開國幾百年,昏君也是出了不少。但隻有當朝隆皇帝敢這麼公開的整勾欄風月之事。   所以即便是沿江那些不懂朝政的流民,也都感覺這種行為很……英明正確。盡顯大國風範。   而且一路上,這條花魁船的行事也完全對得起“英明正確”五個大字。   花魁船一到了龍口渡的江麵上,便撤下了花魁旗,換上了一隻黑白相間的“招魂番”,好像在給誰戴孝招魂。   之後,船上的水軍又將貼著“引魂符籙”的粽子、銅錢以及錦布衣衫不停的往江裡傾倒。把這些似乎無窮無盡的財貨丟給更加無窮無盡的江水。   兩邊的窮苦百姓不知道花魁在召誰的魂,隻知道她丟進江裡那些東西能吃能用,最不濟還能喂豬。   於是江民像蒼蠅一樣,尾隨著大船,不斷地將那些糧食、財寶撈起來。   在江民爭搶財貨時,卻不知大船的第七層繡房裡,早有兩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是兩位佳人。   這兩位佳人,一矮一高,一立一臥。   身材矮瘦的少女端著香爐,立在一張牙床邊做侍從。是位青春倩麗,明眸皓齒的綠衣佳人。   她很漂亮,但她和牙床上那位紅粉佳人一比,卻立馬成了羊糞蛋比赤瑪瑙,鳥糞團比白珍珠般的存在。   牙床上的佳人,修長魅影,傾國傾城,眉眼之間的風情,則已無法用言語形容。   也無怪乎當今皇帝隻看了她一眼,便點為花魁仙子。   沒錯,她就是當今天下的一等。號稱貌比天仙的花魁娘子,白玉仙。   在白玉仙斜靠牙床,俯視江麵上爭搶祭品的蕓蕓眾生時。那綠衣侍女忍不住插話。   她感嘆:“花魁娘子可真舍得呀。為了引出那位水神,散盡家財。每天往江裡倒萬緡銅錢,萬斤粽子,萬匹好布。卻都便宜了這些賤民。”   聞言,白玉仙苦笑。   然後,她用如仙鶴,似鸞鳴的聲音回答:“我也是求個心安理得而已。況且當年沒有那位神君出手,我早就成了水中枯骨,怎麼會有今天。”   “姐姐,”綠衣侍女刻意往四周看了幾眼,然後才敢問道,“你如此大費周折,祭拜招引的水神到底是誰呀。我好好奇,能不能告訴我…”   花魁女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本不該亂說。但你我已經結拜。我且告訴你本源,你切莫聲張……”   原來在一年多前,花魁白玉仙還不是花魁的時候,曾經在這九龍江的水麵上遇見了水匪。   水匪殘暴,他們奪了槳朔,眼瞅著就要跳上舢板,殺人越貨。   可就在這九死一生之時,天上忽起一道閃光。旋即有一個仙家,踏著五色祥雲從天而降。   然後仙家竟然以肉身,直接把水匪的船給砸沉了。   “當時我看得清明。”   花魁娘子信誓旦旦道,“那少仙家長的一表人才,風流倜儻,肌肉健碩,就是沒穿衣服……當然這也不怪他。把船都砸碎了,衣服難免破損。”   “如此神奇。”綠衣侍女驚愕,旋即好奇地又問,“可姐姐怎麼知道是仙家呢?九龍江上陰氣重,怪物多。萬一是水妖、夜叉或者龍族也說不定。”   “因為少仙手裡有一把仙劍。”花魁娘子仰慕地比畫了一下。   然後又說道:“我看得清清楚楚。神人在水裡掙紮的時候,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寶劍……”   那把劍,劍鞘於月夜下鋥光耀眼。一看就不是凡品。上邊還有幾個大字,依稀是什麼“神劍出,斬妖王”。   少年仗劍,又從天上來,還行俠仗義。在白玉仙眼裡,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劍仙無疑了。   按理說神人出手,解救了白玉仙,她應該深謝一番。   最不濟也應該把人撈起來,送件衣服,留宿一晚。   但無奈當時的情況太過復雜,船家為了活命,不顧阻攔開走了船舸。   從此,那位少年劍仙的死活,白玉仙再不知道。   但花魁娘子是感恩的。   所以她對少仙芳心暗許。   為了明誌,她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從此才叫得白玉(遇)仙。   她還暗自發誓,非這位少仙不嫁。終日幻想能再見他,和他續仙緣,做一對神仙夫妻。   “啊。小姐怎麼敢有這種想法?”矮個子的侍女聽到這裡,眼睛酸酸的。   畢竟,花魁白玉仙可是上位欽點的花魁。被皇上惦記著呢。怎麼可能暗許他人。   “所以我才巧言妙口,和皇上要了這趟省親祭祖的行程,說是沿江祭祖,祈禱天下太平,其實就是故地重遊,尋找仙人報恩。”   說完這話,高個子侍女又望著江麵的那些祭品和招魂的符籙。   她長嘆:“雖說恩人是劍仙。但從那麼高撞在船上,怕也兇多吉少。   我往江裡撒的這些招魂之物…一來是尋仙求緣。   二來就是若徹底沒希望了。我也能招魂祭拜一下,聊以慰藉。”   “哎。”矮個子侍女聽到這裡,竟然起了紅眼圈。   須臾後,她又問道:“這位有福無命的少仙,也不知道叫個什麼。”   “當時我聽見他喊來著。”花魁用不確定的語氣回憶道,“他一邊在水裡掙紮。一邊說‘穿越,穿越’。   想必他的名字,就叫穿越吧。”   “哦,好名字。”聽完這些,矮個子侍女望著江麵。   她心中暗暗道:穿越劍仙。你時間可不多了。小姐這一趟旅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來回最多兩個月。要是活著,趕緊來找我們小姐。帶她逃離那個昏君的魔爪。   “噗通,噗通”   此時,為穿越劍仙招魂的粽子和布匹又開始往江水裡拋灑了。   隨著一桶桶食物被水軍貼上招魂符,丟下巨船,江麵上更亂了。   無數窮苦人開始爭搶這些祭品,好像蒼蠅螞蟻。爭搶的人群又引來了水麵上維持秩序的捕快、簽差。   七層船樓中,花魁望著下邊那螞蟻一樣的官民,不屑一顧,又滿眼失望。   但就在下一刻,她突地眼前一亮。   碼頭上一個年輕的麵孔,喚醒了她最珍貴的記憶。   那是個形骸落魄,麵有菜色,留著胡茬,穿著號衣的水上捕快。   依稀間,那俊俏的巡捕和當年的劍仙頗有幾分相似。   但他不叫“穿越”,能依稀聽見旁邊同事呼喚他是什麼“九陽”。   而且他腰間懸掛的也不是寶劍,甚至不是官刀。   而是一隻灰不溜秋,還長著青苔的燒火棍子。   望著那燒火棍子,花魁張開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那根其貌不揚的燒火棍,非但讓這少年沒了氣場,還增加了一種負麵信號——連刀都用不上,一看就是捕快裡最下等的九品“簽差”。   簽差,俗稱水狗子。   他們是賤籍,多為江上的流民充任,論地位,甚至連勾欄裡的女子都不如。   花魁白玉仙尋思:即便當年的少年劍仙混得再不濟,也不會是一個這般落魄,腰裡還掛著根大醜棍子的水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