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任家橋嶄露著歲月的滄桑。小五把馬拴在橋頭,一手提起長袍的下擺向上走。這是朱華珍她們敬禮拜天,祈求太陽神的法袍。莊嚴、潔凈、充滿儀式感。但用來走路就非常勉強。這時候要上橋,尤其任家橋的拱形弧度很大,到了腰部有四十度角。這件誇張的法袍就顯得太長了。無論小五怎樣往上提,胳膊都快舉到天上去了,前襟還是拖著地。小五連續兩次踩到了袍子角,差點絆倒。隻好停下來,撅著屁股彎著腰疊袍子角,想要攏出一個角塞進腰帶裡去。隻可惜,敬天求神要用革帶。一個硬圈,隻是為了圈住法袍,還不能出褶子。因為一旦紮緊出褶,就表示對神靈不敬。前麵的還算好,捋一捋、攏一攏,在革帶上繞一圈,打個結。後麵的就費勁了。大斜坡,回頭看容易摔下去。小五轉著脖子、扭著腰、還得撅著屁股。看上去說不出的滑稽。 最讓小五生氣的是,本應該無愛無恨的禦雪看到他這副樣子,竟然噗嗤一聲笑了。 她竟然笑了?! 小五本就蹣跚的步子僵立在當場,再也無法邁出。 太失禮了。禦雪自責的同時,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能笑!她先是怔了一下:我竟然笑了?我竟然真的笑了?義父說的對,要與人類接觸,才能體驗人類的感情。於是,她試著又笑了兩聲。這兩聲笑得很清脆,禦雪覺得自己笑起來的聲音還算可以,於是調高了一些聲量,又笑了兩聲。 “美女。”小五聽著她笑一聲、笑兩聲、然後提高聲量又笑兩聲,一張臉憋得通紅,“嘲笑別人,有必要用三段式麼?” 禦雪立即板起臉,給他一個沒愛沒恨的表情。 小五的嘴角抽搐一下,連個道歉都沒有麼?他默默地係好長袍的後襟,邊勸說自己應該忘掉這件事。跟一個魅吵架,輸的隻能是自己。她們沒有感情!沒有感情地嘲笑著自己!太可惡了。自己僅僅知道羽人是可惡的、鮫人是可惡的、河絡是可惡的、誇父也是可惡的。但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竟然連魅也是可惡的。 “對不起。”禦雪的聲音中透出幾分從未有過的清脆。 小五怔了一下,沒有回頭:“哦。” “謝謝你。” 小五不知道她在謝什麼,但心頭的鬱悶卻消散了大半。他走上橋頂,指著下麵的流水:“阿奪每天下午都從這兒過。大前天,我以為她還會從這裡過。就藏在這個橋洞子底下,尋思著她遊泳的時候眼睛肯定是朝下的,對吧?我一蹦,就紮進水裡。她有一個七色珊瑚,可純了。” 禦雪沒聽懂:“紮到水裡,是什麼意思?” 小五認真地比劃一個跳水的動作,示意給她看。 誰問你這個了?禦雪懷疑是自己用現代話交流不太準確,於是把剛才那句問話更深一層的意思說清楚:“你不是不會遊泳麼?” “所以失敗了麼!”小五見她抓住了整個兒故事的重點,很是高興,“幸虧我在跳下去之前想起來了。靈機一動,就沒往河中央跳。我跳那邊,靠岸的地方,不是很深。” 天才的腦袋都是這麼長的麼? 禦雪懶得去看他,假裝研究橋下麵的水。 小五卻起了談性,自顧自地說下去:“水太淺,沒辦法翻掌壓水花,動靜太大,讓她聽到了。” 就憑你?翻掌壓水鬼還差不多! 禦雪沒辦法再裝下去,伸手拉過他的手腕子搭脈。 “我胳膊好了。”小五疑惑地望著她,“異種精神力也用你的黑石頭清除了。” 禦雪的手指時輕時重地探了緩急沉浮,又撥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才鬆開他的手腕。 小五等了半天,見她一臉的沉思,不理自己。忍不住問:“是吧?” 禦雪麵無表情地側頭看了他好半天,直到看得他頭皮發麻,才輕輕地哼了一聲:“嗯。” 小五瞪著眼睛看她,內心不滿:一個魅,特殊到不能再特殊了,還用得著裝腔作勢麼?但為了保持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友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麵帶微笑繼續指著河水介紹:“結果,她一甩大尾巴,哢嚓,放個雷子,把我眼睛打瞎了。這個陰險的死女人,也知道先下手為強。” “鮫人不是攻擊性很強的民族啊。她,是黃海鮫?” “我大大前天搶過她。有仇。”小五繼續講故事,“我就往岸上跳……” 禦雪好奇地打斷他:“你沒錢麼?怎麼搶了又搶?” “不是搶啊。我要買,她不賣。”小五連忙解釋,“出三倍的價錢。不賣給我。你說氣人不氣人。” 禦雪瞪圓了眼睛看著他,微微點頭:“我剛剛就覺得你腦袋有毛病,還在奇怪為什麼脈像正常。” “你也看出來了?我也覺得我腦袋有毛病,有時候不搭弦。可能是我媽媽出事,傷心過度。年紀太小,傷了心經!”小五一下子找到了知己,“還有,我小時候精神力可強了。爬樹,抓鳥,嗖嗖地快。” 禦雪連忙豎起手掌製止他說下去:“你心經通暢,頭腦也不愧天才稱號。絕對沒毛病。” 小五的眉頭蹙在一起:“你確定?我感覺,很多時候,我思路斷片。尤其在跟別人交流的時候,語言跟不上,有交流障礙。好像,社交恐懼癥。” “王子癥候群。” 小五被這麼新奇的病名唬得愣了愣,隨即臉便沉下來,略帶憤怒地指責:“美女,我把你當朋友,你也沒必要諷刺我的出身吧?我可沒有王子病。從小跟種田的孩子們赤著雙腳在田野裡奔跑,體驗風一樣的自由、雲……” “阿奪!”
第18章(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