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一夜。 九圈街市的石板路上擠滿了衣衫不整、失神麻木的人,一雙雙空洞的眼神如墜永世不得翻身的深淵。 隨著通天浮屠化為灰燼,依附浮屠而生,豪擲千金購置的店鋪變得一文不值。虛假繁榮的泡沫膨脹至今,被無情戳破了,有人資產清零,有人斷尾補窟窿,更多的是負債累累。 一場大火,燒毀了多少人的江湖夢,驚醒了多少江湖人。 這世上,籍籍無名之輩,庸庸碌碌之輩,懷揣野望踏入江湖,妄想一朝出名,成為人上人,卻被無情毒打,直打的遍體鱗傷,頭破血流。他們視為潑天機緣的浮屠秘藏,不過是幾方勢力博弈遊戲的小小彩頭。 這江湖,終究是大人物、大勢力的江湖,縱有金鱗一遇風雲化成龍,於他們而言也隻是無根浮萍,不入法眼,不足為慮,聽之任之自生自滅。 東山不器跌坐在潵湯館的門檻上,單手托腮,一臉迷惘,不知何去何從。 一人一貓路過,東山不器笑著打招呼。 驀地,一點寒星毫無征兆的抵住他的眼瞳,刺破薄薄的淺色琉璃,碎裂的殘片閃著微光掉落下來。 東山不器邪氣一凜,單手輕輕拂過,露出一隻熔融的血瞳,盯住阿飛。 “果然如此,難怪你身上一直殘存著似有若無的血腥之氣。” “聽聞血魔天縱奇才,融合血法與道心種魔大法,自創血種之法,以鮮血為種,孵化心魔!” “心魔大成,自生血瞳!” “我一直不解,以你的實力為何作繭自縛於東山,甘心自困於此。” “你並非東山不器,你隻是他的心魔,一隻被困在東山的可憐心魔!” “阿飛,你錯判了一事,我確實被心魔所擾,可我確是東山不器!” “我當時年少,癡迷武道,又百無禁忌,連血種之法都敢嘗試,滋生了心魔。心高一尺,魔高一丈,它至陰至邪,意欲滅絕人性!” “我以大傀儡術重塑心脈,一體雙心,拘心魔於第二顆心,我們一氣同源又互相製衡。” “吾心安處唯吾鄉!唯有東山之地可助我短暫壓製心魔,否則魔武逆行,一發不可收拾!” 東山不器字字沉痛,對著阿飛坦露始末。話畢,一指點在血瞳,恢復正常顏色。 阿飛早已目瞪狗呆,和東山不器並排坐在門檻上,抱著三花小美人,喟嘆不已。 “說累了吧,來碗熱湯暖暖心吧。” “沒了,以後也甭想了,我破產了,店要關了,唉……”東山不器話到傷心處,一陣嘆氣。 “別介呀,我就好這一口。”阿飛趕緊從懷裡摸出一根大黃魚,晃了晃,遞到東山小子手裡。 “好多人也喜歡店裡的味道,開下去吧,也有個念想。” 東山不器望著並肩而坐的阿飛,自覺為他鍍了一層金光,感慨阿飛兄弟仗義。 不能寒了阿飛兄弟的心。 “好嘞,客官您裡麵請!”他收拾好情緒,爽聲一笑,躬身請入兩位貴客,麻利的端上花生瓜子,還貼心放了一包小魚乾。 灶火已起,大骨濃湯,放入胡椒調味,烹煮著肥美鮮嫩的牛肉。出鍋前在碗裡磕一顆雞蛋,倒入滾燙的肉湯,撒一把蔥花芫荽,香迷糊了! 東山不器端來兩碗潵湯,一碗敬阿飛,一碗給自己。兩人相對而坐,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喝著記憶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