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以前有很多夢想。 　　從來也沒有實現過。 　　她想走紅毯，一條通向獎杯的紅毯。旁邊是鮮花和掌聲，像她曾經獲得的那樣。 　　夢碎了。 　　. 　　車水馬龍的清早。公交車站臺人們熙熙攘攘，都在翹首期待公交車的到來。廢氣、冬天灰暗的街道和泥土。人們蜂擁而上車。開往一站站陌生，開往用鋼筋水泥打造的糊口的工資簿。 　　小然的夢還在靜靜盛開著。 　　. 　　書上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也說：立功、立言、立德。 　　小然什麼也沒有，在單位裡，她是一個小白，受人輕視和欺淩。她軟弱可欺，從不還口。她被母親安排進了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公司，卻柔弱到反抗命運的能力都沒有。 　　媽媽說你不好好乾著我就把你趕出去，斷絕母女關係。 　　. 　　小然打著公司人事檔案和供水數據。 　　心裡，一個個夢在飛著。 　　一個看不見的夢。 　　. 　　.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高一新生的理想分享會上。小然說她想留名青史。 　　是啊，誰還不能有點豪情壯誌。 　　誰還不被現實打磨褪色。 　　誰還沒有天上的月亮，哪怕撿拾著地上的便士，裝在口袋裡。 　　未知的旅程，通向一站站麵包，和一站站未知的前程。 　　. 　　滿身的灰塵。 　　遊牧著星辰。 　　在泥沙裡找天真。 　　. 　　. 　　大概是她力量不夠吧。她隻是一個弱女子。 　　. 　　可惜這個世界太大了，大到讓她的好奇心肆意放飛，從古到今，從左到右，她都想知道。 　　或許這也不是一個偽命題。這妥協的一切似乎也不沖突。 　　人在羽毛還未豐滿的時候，是該養精蓄銳，把羽毛長出來再說的。 　　齊白石70歲才開始畫畫，小然這樣安慰自己。 　　. 　　小然一個人去BJ逛悠，在BJ畫院美術館看齊白石畫展真跡。對於齊白石來說，畫畫是什麼呢？為什麼他要在70歲高齡選擇畫畫呢？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他可以帶帶孫子，然後曬曬太陽，然後吃點東西，然後和朋友鄰居嘮個嗑。 　　哦，不對，小然想，電視上一個農民男子也在捏泥塑麵人並且追求精益求精呢。 　　人和動物究竟是不一樣的。追求的東西讓我們不同，擺脫了蠢鈍和醜陋。 　　. 　　齊白石的畫質樸淡雅，又有些靈動。 　　小然想，國畫的意味在於留白，聊聊數筆，貴在意境，貴在靈動。 　　筆墨紙硯，風文儒雅。 　　蓋世華章，都付塵土。 　　小然想，中國的現代文明有沒有很多繼承過去中華文化的精華。畢竟過去文化中寶貴的東西太多了。 　　孝悌禮讓，謙恭尚德，文人風骨，自強不息。 　　可惜現在很多人並沒有這樣的麵目。小然想。 　　剛才上電梯那個女電梯員還看著穿著裙裝的她恨恨地翻了一眼。 　　她也見怪不怪了。 　　. 　　悠久在流傳，究竟什麼能夠永遠地流傳下去呢？小然經常在想一個“永恒”。 　　可惜很多東西都是速朽的，哪怕是愛情。 　　. 　　哪怕是愛情。她想。 　　她希望在BJ的遊蕩能邂逅一份愛情。可惜讓她失望了。 　　. 　　林徽因說，BJ古城沒保住。建國時堅持要在老城裡套建新城，否決了她和她丈夫梁思成在古城外建新城的提議。弄得城市裡高架橋亂七八糟的，走著很讓人心煩。小然想。 　　. 　　風煙過往，新中國建國不過七十餘年。 　　太多東西變化了，但好像又是短短的一瞬。 　　. 　　. 　　短短的一瞬，小然的生命也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埋在平庸日常裡，埋在被輕視和埋沒侮辱裡，埋在不甘和靜默裡，也埋在病痛折磨裡，以及思念和無妄的愛情裡。 　　短短的一瞬啊。 　　人究竟是速朽的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