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他自己的生日宴,又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六七七,你去找找少爺,這場生日宴,可是讓他結交泰家合作夥伴的最好時機,告訴他要把我教他的話全部背熟。” “是,夫人。”步六七七就站在旁邊,隨時聽憑吩咐的樣子,白襯衫黑馬甲,本來配上長褲會顯得更乾練,可她偏偏穿了一件黑色百褶裙,裙擺直掩蓋到鞋麵。 步六七七轉身離開餐廳,很有方向感的向著樓上走去,似乎是知道泰家的小少爺在那裡。 在餐廳中,就隻剩下一男一女,都已是中年,男人很瘦,個子很高,休閑T恤,長褲,麵上不留一絲胡渣,努力而認真扒拉著碗裡玉米粥,不願浪費一粒糧食。 而女人,一頭顯眼的碧金色長發彎曲盤橫,凸顯雪白脖頸特別纖細,上了年紀,魚尾紋和法令紋深厚,一雙狹長眸子看上去很刁鉆。 黃底粉配抹胸連衣裙,耳墜,項鏈,手鐲,戒指,金銀配飾一樣不少,尤其胸前衣服上的純金嵌銀胸針,看上去像龍的逆鱗,泰家家徽。 女人麵前同樣放著早餐,但她一口未動,似害怕破壞剛剛塗抹好的口紅。 這二位,正是泰家支柱,泰筆瑞,和他的夫人,伊克斯忒瑪斯! “呼……”泰筆瑞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口飯,似乎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舒服呼出一口氣。 “你居然還吃的下,最近兩年你和我都在另外三座鎮上做生意,對家裡疏忽了,治安警署對泰家的監視眼線可不少,我聽說是有人舉報泰家和反抗軍勾結。” 忒瑪斯夫人正視看著丈夫,麵色嚴重說道:“你不覺得,應該讓父親收收手了嗎,如果再讓安何為那樣的人威脅下去,泰家可就要傷筋動骨了。” 可泰筆瑞一點也不慌,擦凈了手和臉上的汗,轉而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別太擔心,父親與我弟弟所做的事,他們掌控的財產和我們沒有關係,就是查,我們這邊也不至於破產,況且這兩年泰家和另外三座鎮上的富商達成協議,日後的生意隻會越做越大,除非那位獨裁的首相,誰又能動泰家。” “隻是,咱們的兒子實在不爭氣,在我們最需要幫手的時候,他還在外麵招惹是非,請了一個什麼家教老師,他和那個女人的關係似乎……” 一提起泰遖廈,作為父親,泰筆瑞並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教育這個從小養尊處優,每次犯錯都要泰家上下給他擦屁股的混賬兒子。 隻是,作為母親,伊克斯忒瑪斯的態度不同,說道:“我讓六七七留下來監視他,他那點小打小鬧,還代表不了泰家,以後我會好好管教他。” “可惜,我的身子太不爭氣,年紀也大了,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要個孩子。”奢望的看著丈夫,或許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現在的這個兒子是扶不起來了。 泰筆瑞並不想和妻子多談生孩子的事,一個孩子他都沒管好,再生又能怎麼樣。 “我總覺得這個家裡有些不太對,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六七七似乎變了一個人,而且在昨晚,我看到她進了遖廈的房間,等我過去找遖廈,他的房間裡隻有他自己,你說會不會是……” 泰筆瑞也不知道自己在懷疑什麼,看著妻子希望她能給自己答案。 相比父親,母親更加了解孩子。 可伊克斯驚訝看著丈夫,她知道丈夫想說什麼,但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懷疑這種事。 “如果他真的敢,家法絕對不會繞過遖廈,我去看看六七七……” 似乎也很擔心,畢竟泰遖廈在這樣一個富貴家庭出生,難免會養成一些壞習慣,況且他還是一個剛成年,各種欲望無處發泄的青少年,沖動是必不可免的。 “誒,雖然我覺得很奇怪,但你也不要沖動責怪他,我想,事情應該沒有我想的那麼壞。”拉住正要走的妻子,泰筆瑞眉頭扭在一起。 他深知,妻子對泰家的名聲十分看重,在她力所能及,絕不會允許有人毀壞泰家的名譽,即便是親兒子。 猶豫了一會,伊克斯說道:“如果隻是輕佻些,我會從輕處理,他小打小鬧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他要真敢乾什麼齷齪的事,何況他是我的兒子,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 “希望不會是這樣吧!”泰筆瑞沉重嘆氣,他自認是個正直智慧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確的選擇,造就了很多成就,卻不是一個好父親。 雖然不太願意相信,可伊克斯還是順著步六七七離開的方向去找,穿過寬闊廳堂,走上華麗的旋弧樓梯,直奔著泰遖廈房間走去。 開門就能看見被褥雜亂的大床,房間各種衣物滿地,不過伊克斯一眼就認出這些衣服都是泰遖廈的。 自幼就不知道整理自己的東西。 “唉……”伊克斯長嘆一口氣,將地上的衣物拾起,看著沒人的房間除了雜亂也沒什麼異處,便想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怎麼稱職。 順手打開衣櫃,把泰遖廈的衣物放進去,忽然嗅到了一股子怪味。 “再這麼下去,你早晚變成臭蟲,唉……”出身微末,自從嫁入豪門二三十年,幫助丈夫打理家業,有了今日盛景,自己這麼優秀,不明白為什麼會生出這麼一個兒子。 “嗯,這是什麼……” 因為衣櫃裡一股怪味,想著是不是衣服發黴了,一番翻看,忽在衣櫃裡麵的櫃壁上發現一個內嵌拉環。 輕輕一扭,一道暗門輕開,伊克斯非常驚訝,在這個家裡居住了二三十年,自己居然從來都不知道,兒子的房間裡有這麼一間暗格密室。 “是老爺子,還是泰岸艿的傑作?”發現暗格密室,伊克斯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泰家老爺子泰格禾,還是小叔子泰岸艿,他們的另一重身份。 可是,也就在暗格門打開的瞬間,更加古怪的悶熱怪味兒撲麵,緊接著就是一個女人的求饒聲,和一個男人肆無忌憚羞辱言語。 “求求你,我懷孕了,不要……打我的肚子,孩子會流產的……不要再打了……” “蕩婦,你居然還懷上了,說,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嗬嗬……沒關係,流掉就流掉吧,反正你一個奴隸也不配生孩子,更何況還是我的種……” …… “六七七……” 聽到這兩個聲音,伊克斯當即確定了他們的身份,簡直難以相信,不敢想象,在這麼一間暗格密室裡,自己的兒子,到底都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伊克斯愣在了那裡,之前還淩絕的態度,此刻根本不知道怎麼辦,真的要用家法,處置這個沒臉的兒子,甚至讓這種骯臟的事宣揚出去,敗壞泰家名聲…… 一瞬間,伊克斯想了很多事,很多後果,然後她躡手躡腳把暗格門關上,沉靜退出了兒子的房間。 “我不會饒過你,但也決不能讓你毀了我和筆瑞這些年為泰家建立起來的名譽。” 走廊裡,伊克斯停住腳步,她忽然想到自己該怎麼做,一個要爛在肚子裡的瘋狂計劃! 晚宴盛況,使得泰家莊園燈火通明,這不僅僅是泰遖廈的生日宴會,更是泰家與眾多生意合作夥伴聚會的時間。 泰筆瑞帶著兒子,在龐大廳堂裡和眾多合作夥伴交談,談笑間都是以介紹泰遖廈為主…… 普通人一輩子也沒法觸及到的各路資源,就這麼擺在泰遖廈麵前! 可美中不足的是,伊克斯忒瑪斯夫人生病告假,此刻正在樓上房間休息,並且還請了醫生到家裡來,包括丈夫在內,今晚拒絕任何人打攪。 至少,對外宣稱如此! …… 當,步六七七從密室裡帶血的爬出來,打開衣櫃的門,她就看見伊克斯忒瑪斯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 那一刻,步六七七並不驚恐,反而快速趴到了伊克斯跟前,隻是安靜等待主人的懲罰。 而伊克斯忒瑪斯,她隻是問了一個問題:“是他強迫你,還是你勾引他?” 步六七七似乎真的沒有想到,夫人竟然會問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回答道:“夫人和先生,去南鎮不久後,老先生外出會見朋友,那天晚上,少爺要我把晚餐送去房間,然後……” “我隻是奴隸,主人對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好,我知道了……”伊克斯忒瑪斯很失望,冰冷的語調,似乎就是要表現自己的憤怒。 而對於步六七七的答案,或許可以說,她早就心知肚明:“六七七,從我嫁進泰家,認識你開始,我和你說過,你跟著我,你就不是泰家的奴隸,誰欺負你都可以反抗,可你為什麼沒有?” “我……”步六七七,一個已經三十幾歲的女人,此刻表現的卻像個十幾歲的小孩,全身都在顫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反抗。 人的奴性,被人使喚久了,也就不會反抗了,況且就出生在主奴製度的環境下! 伊克斯忒瑪斯似乎並不想糾結,又問道:“我已經派人去請醫生過來,你告訴我,孩子,你還要嗎?” “我想要!”這句話,六七七回答的很快也很乾脆,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要這個孩子,讓自己為難,也讓夫人為難。 可是,屬於女人的那一絲母性告訴她,或許這是自己唯一一次能為自己決定的事情…… 這輩子也就這一次! “好,等醫生來了,看看孩子能不能保住,半個月後你陪我搬到鎮外,泰家的農場去住,你把孩子生下來……” 步六七七真的是難以想象,夫人為什麼這麼做,忽地抬頭看著伊克斯忒瑪斯,自己伺候這近二十年,本以為很了解這位,今天卻一點也看不透。 隻是,伊克斯忒瑪斯的話還沒有說完,又道:“但是你要聽我的話,生下孩子後,你不能承認你是孩子的母親,更不能讓人知道孩子和遖廈的關係,不能對外說出你和遖廈的事,這孩子我來養著,這是我的條件……” “你能明白我說的話嗎,六七七?” 看著平日端莊嚴苛的夫人,六七七不知道夫人想乾什麼,自己卻沒有選擇…… 一場晚宴,天空做美飄飄小雨,讓宴會上的人們都來到庭院看雨,難見的雨水,沖刷在舞者的臉上。 可是這一夜,注定不平靜,雨勢漸大,眾人不得不提前散會…… —— 日記: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勇敢,為了改邪歸正,為了自己的老師不再犯法,勇敢的去麵對,去勸解這位有點子神經病的老師。但也是這一次,我的勇氣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我看見了人間的惡,讓我迷失,但也讓我明白,做人不恨,必有餘殃……我站在門外……我逃跑了! “非現在去不可,這麼大的雨你走得了嗎。” 5244號門裡,大門敞開,金科鋰和溫沫莒看著二兒子,非要現在出門去給他的家教老師送學習資料,夫妻倆很不理解,什麼重大發現,能讓兒子這麼興奮,大半夜的非要去給洛嘉送資料。 其實,金復時已經想一年了,就在這個少見的雨夜,他忽然明白,人生苦短,就像這場雨,說下就下,說沒就沒,自己不能走錯路。 所以,他要去跟洛嘉退學,好好勸勸這位老師,就算他知道洛嘉必然會生氣,會傷害自己。 “我自己可以的,我已經男子漢了,像我們這些學考古的,什麼狂風暴雨沒見過,今天晚上我在老師家裡過夜,走了。”他用了一句洛嘉經常跟他說的話,安慰父母,也安慰自己。 披著父親誇大的帆布上衣,跑進雨裡,消失在街拐角黑暗裡。 夫妻倆並不明白,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和自己的兒子說話。 “你覺不覺得老二和洛嘉的關係有點不太對勁兒,哪有學生隔三差五去老師家裡過夜的,又不是沒爹媽。”看著兒子消失,溫沫莒懷疑兒子和美女老師不簡單。 金科鋰嚴肅道:“瞎想什麼,金復時才十一歲,估計是洛嘉自己一個人生活太孤單,才這麼喜歡老二吧。” “那她為啥不喜歡咱家三姑娘,她也是她學生啊!” “嗬,你說呢,要不是你說洛嘉適合做咱們老大的媳婦兒,咱家老三能每次都用白眼瞥人家,誰能喜歡的起來。”金科鋰無奈笑笑,對自己三閨女的小心思門兒清。 “都怪你,非生這麼個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鬼丫頭,等她長大了,要還是暗戀她大哥,你打算怎麼辦?”沒法子解決女兒的問題,就把問題拋給老公。 …… 雨水很重,似乎裡麵夾雜著很多東西,劈裡啪啦砸在身上生疼,金復時快步奔跑,穿過一條條街道,很快來到老師租賃的樓前。 樓房不算大,洛嘉住在最上麵閣樓裡,下麵的房間是一位大概有六七十歲,房東太太的住所,也是一位孤寡老人,兒女去了別的地方打拚,最近似乎是被接走了,並不在家。 可剛跑到樓下,就看見一個金發亮眼的男人走進樓內,正好是前後腳進門。 金復時也沒太在意,直到看著那個金發男人上了閣樓…… “來找老師啊,這麼晚,男朋友嗎?” 一想洛嘉有男朋友了,那自己過來豈不是壞事。 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來跟洛嘉退學,金復時並不想放棄。 腳步悄悄的上樓,那金發男人要真是洛嘉男朋友,他打算把洛嘉叫出來談談,總之想了好久的事情,今天晚上一定要了結。 可是,來到閣樓房間門口,見門虛掩,裡麵黑漆漆的,金復時便探頭往裡看,腳下踩到一個東西,不小心把門撞開了。 “我想要你很久了……六七七那個老貨我早就玩膩了……” …… “你說的實在是太好了,老師去給你做家教,你泰家付給老師家教課程的錢,這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不該欺負她……” …… “……泰遖廈,你死的明明白白……不冤啊!” 這麼一段對話清晰落在耳朵裡,金復時實在反應不過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然後,就被洛嘉拎著帶回閣樓房間,一柄染血的錘子,像是紅芒流星似的,在黑夜裡揮舞,爆開一蓬蓬紅光…… 砰——噗…… 熱乎乎的東西噴濺在臉上,本就癱坐在地的金復時此刻更沒有力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依靠著墻,他想跑,可是身體早已經麻木,癱在那裡,泛起一股股惡心感。 他想當自己不存在,一動不動,害怕到甚至連呼吸都停了,放空目光就當自己死了…… 仿佛這個雨夜的黑暗,正在把自己給吞噬掉。 隻是,耳邊始終傳來那配合著槍林彈雨般的雨聲,不斷的敲擊聲,爆裂噴濺的聲音…… 砰……砰……砰…… 然後,終於停了……整個世界好像已經沒了聲響,突然就被一個濕答答的,很熱很熱,但是又那麼柔軟的懷抱扶起來。 “呼吸……” “金復時,感受自己呼吸,還記得老師教過你什麼嗎,感受,思考……” “不要害怕,老師不會傷害你,我不會傷害你……” 天旋地轉的黑暗裡,房間裡彌漫著一股腥氣…… 當視線恢復,可怕的噩夢仍然存在,無比現實的血腥懷抱很溫柔,帶來一種不該存在,難言的安全感…… 好像,她並不是那個揮舞著錘子,把別人腦袋砸得稀爛的女人。 安撫金復時好久,直到這孩子身體不在打顫,洛嘉才再次開口道:“別怕,別怕,剛剛……他對老師做的事情,你都看見了是不是,這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我的錯……” 自己是受害者,更容易引發他人心中的同情,再加上淚水嘩嘩的掉…… 即便,此時的金復時還隻是個孩子,也不得不對這位美麗的老師,感到悲哀。 在今晚的黑暗裡,有許多事情都不是一個正在害怕的孩子能夠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