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節離越來越近,最終刺痛麵孔。他砸上地麵,隻覺得額頭火燒火燎,鼻子酸澀難當,一股溫熱爬上嘴唇,鹹腥無比。 “臭傻子,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做夢去吧你!”有人大吼,隨後是紛雜的嘲笑。 餘凜仰麵朝天,感受著新身體中不斷湧現的記憶,嘆了口氣,心底生出一陣厭倦,索性就那樣闔了眼。 “又重生了啊。” 他很累,非常的累。 那疲憊的緣由並非來自肉體,而是來自精神。 沒有原因,更沒有理由,從無數年前的第一次死亡開始,他的靈魂便沉淪在永恒往復的時間與空間當中,每一次終結都被新的開始連接。 也就是說,隻要死掉就會重生,重生在另一個世界。 在數不清次數的穿越中,餘凜體驗過各種各樣的人生——組建平淡幸福的家庭,鑄造輝煌強大的帝國,以英雄之姿救世界於水火,因一己私心煉天下於熔爐…… 第一次穿越是多少年前來著?他根本記不清。這嶄新身份不過凡胎肉體,承載不了那麼多的記憶,何況往逝的時光太過漫長,那些他愛過的恨過的,早就模糊難憶,化作泡影;那些愛他的恨他的,也皆沉澱成土,飄散隨風。 他也曾成就不朽,可就連世界本身亦有壽命。當基本粒子開始衰變,當最後一個黑洞蒸發,當最後一束光芒遠逝,當膨脹的一切陷入黑暗和虛無,當餘下的隻剩靜默,也隻有靜默,直到他再次睜眼。 他曾為神,為王,為英雄,為惡魔,為瘋子,為乞丐,為蕓蕓眾生……而為旅者,他已經前行了太久。 幾近永恒。 “嗚嗚嗚,師兄!你快醒醒啊師兄!” “沒想到師傅死了以後,連你也死了。” “以後我們山頭誰來做飯啊!” 惱人的呼喚一聲接著一聲的傳來,將餘凜的意識從深眠中喚醒。 他眨了眨眼,開始回味那個完美的夢,深邃、寧靜、空空如也、仿若死亡,那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狀態。 他嘆了口氣,聚焦視線,看向自己身邊不斷發出噪音的生物。 嗯。那是一顆長著人臉的白菜,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還生著胖乎乎的手腳。 從解剖學角度來看,這種搭配顯然十分不合理,可以推斷,這個世界的物質性和精神性多半有些混淆。 這樣想著,餘凜微微調動了一下全身,果然在小腹處感受到一絲絲熱流。 丹田儲能?還真是無聊,這些仙俠世界的修行者就不能有點新意麼。 他一陣膩歪,懶得理那顆白菜,直接斷盡五感,調動那絲能量,融著思緒讓意識飄散向四周。 很快,他便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壓迫,物質的世界就那樣坍塌,在眼前化作抽象的本源。 他周圍的空間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帷幔,被時間裹挾著流淌,將每一瞬間延伸成無數連拍的畫麵,崩潰又聚合,反復著滾滾向前。 如果說世界是定義萬物的係統,那麼無數年存在於其中的餘凜,無疑早就參透了這一係統的運行規律。 就像是任何蘊含了基本算式公理的形式係統中,總是存在無法證明的真命題,任何由規則構架的世界,也總是存在著難以證明與規則相容的部分。 這意味著,所有宇宙都在一定程度上擁有“漏洞”。發現它,就能以此為支點,侵入係統,並最終獲得其權限。 隻要能掌握權限,那麼無論是轉移能量,還是創造支點,或是扭曲物質,甚至是修改基本規則都不再話下。 而最近幾百上千次重生,餘凜都利用這權限讓自己沉眠到時間盡頭,萬物寂滅……雖然對他的主觀意識來說,閉眼睜眼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僅就時間軸角度來看,這無疑是他目前最能夠做到的最接近死亡的方式。 餘凜熟練的梳理起規則的脈絡,很快便探尋到那模糊不清的糙點,於是向其中侵入過去,在無數規則流轉的織網中探尋起落腳點來。 很好,接下來隻要以此為基礎,覆寫一段相容的命令,讓世界將我的意識識別為規則的一部分,再嘗試提升指令優先級。 他正有條不紊的規劃著,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隱約間,意識劃出的絲線帶來一種預感,提醒他某些事情已經失控,暗流洶湧的在本源深處盤旋。 在它之外,那深沉的感覺仿佛隻有一瞬間,又仿佛過了一萬年,直到餘凜猛然遭受到一種壓迫,有什麼東西一路推擠著,將他的意識驅逐而出,與係統脫離開來! “∑(っ°Д°;)!” 意識狠狠摔回身體,餘凜破天荒的感到有些驚訝,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身邊的白菜精被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啜泣道:“嗚嗚嗚,太好了師兄,原來你沒死,我還以為再也沒人做飯了。” “我是沒死,不過……” 餘凜緩緩抬頭,目光深邃空洞,仿佛能穿透天空,直抵本質深處。 那將自己推出係統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問題在提出時就已得到了答案。 那種敏銳而全麵的探查,那種對權限的精妙運用,那種熟悉的處理技巧。 餘凜嘴角微微勾起,久違的在心中升起了一絲興趣。 毫無疑問,會在“世界係統”中留下“殺毒軟件”的人隻有一個。 他現在可以肯定,這個宇宙自己早已來過! …… 白小盈怯生生的走在師兄身後,仰視少年沉默的背影。 師兄醒來之後,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一樣了。 是哪裡不一樣呢? 明明相貌沒什麼變化,可氣質上卻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給人一種深寂高遠,難以接近的感覺。 難道師兄被人打傻了? 白小盈心底生出一絲擔憂,突然又想起師兄好像原本就憨憨笨笨的,恐怕再傻也傻不到哪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正琢磨著,忽然聽到身前傳來少年的聲音,溫潤平靜,再無原本的憨厚:“白菜啊,你的夢想是什麼。” 白菜?這是在叫我? 白小盈愣了一下:“那還用說,當然是修煉成人。” “修煉成人麼。” 餘凜低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小白菜精,輕輕搖了搖頭,不屑道:“低微,實在是太低微了。換一個吧,不如成為白菜女王怎麼樣,在永恒的白菜世界上創造隻屬於白菜的樂土,成為它們至高無上的神。” “白,白菜女王?師兄你腦子瓦特啦!” 白小盈驚疑不定的看了餘凜一眼,心想師兄果然還是被打的更傻了,居然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餘凜伸出手指,點了點小白菜頭頂的嫩葉:“放心,想要什麼盡管提,既然我已經決定使用這具身體,看在它的麵子上,就一定會幫你實現願望的。” “呀!師兄你討厭!”白小盈紅著臉,躲開餘凜的手指,“怎麼能對女孩子動手動腳呢。” 她倒是聽不太懂餘凜在說什麼,隻是覺得師兄即便都傻成這樣了還在為自己著想,心裡倒不免有些小感動。 “女孩子?”餘凜瞟了白菜精一眼,心說你丫渾身上下連一處能體現性別的地方都沒有,怎麼就女孩子了。 而且話又說回來,這白菜一直嚷嚷著要我給她做飯,如果對蔬菜來說,吃飯=施肥的話。 那麼。 餘凜扭頭看向白小盈,鄙視道:“你平時都吃屎的麼?” 白小盈愣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