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蠻郡,蠻山某處,一隊山匪誌得意滿興興而來,為首二十餘騎,後麵百十來人,隊伍中間推,抬,挑,扛好不熱鬧,還押著不少人畜,顯然得了不少戰利品。 眼看即將經過一山穀,人馬驟然停下,前方一卒急奔來報,溪邊發現一男嬰,幾個月大,至少已有一個時辰無人過問。果然,前方不遠處溪水岸邊躺著一個渾身赤裸的嬰兒。 大當家李亥猶豫了一下,隨即下令:“繼續前進!” 隊伍行進間,一婦人狐疑聲起,此婦眉清目秀頗有幾分英氣。婦人縱馬來到溪邊,隔空抓去,欲從嬰兒身旁一不起眼的草叢中抓取什麼物件。抓取不成,婦人發出驚疑聲,顯是低估了物體重量。一驚未平一驚又起,婦人運起內功揮鞭取物。方才拿穩卻又連人帶物跌落馬下。 李亥與其餘幾人快馬來到婦人身旁,折騰一陣事情終於明了。婦人得了一寶貝,此物頗有幾分歲月腐蝕的滄桑感,整體呈條狀,長約尺許,似刀似劍,重量驚人,估摸著也有二十來斤。刃身窄而長,呈灰褐色,刃柄精致古樸,隱有黑色木紋呈現,刃柄上刻有未知字符,或因腐蝕而模糊,刃柄一麵居中刻有兩個字符,翻轉另一麵,刻有二十五個字符,整體排成八行,第一行四個字符,形似標題,字體略微有異,其餘七行每行三個字符。 眾人發現此刃有些古怪,比之大小其重量極為驚人。短刃有一股神秘的反噬力,刃柄上字符模糊,看一眼可讓人目眩,若運內功接觸此寶,直讓人頭疼欲裂,功力越高反噬越強。婦人一開始誤判了短刃的重量,待上手時,感覺一沉,隨即運功把持,她成了第一個受反噬之人。此後幾人逐一試過,確定了這一怪象。 總之,滄桑,古樸,相對沉重,有反噬之力就是這短刃的基本特征。 鬧騰一陣,眾人注意力回到了溪邊嬰兒身上。男嬰全身赤裸,咿咿呀呀啃著小手,憨純可愛。這荒郊野外,棄下一名男嬰,渾身赤裸,著實有些古怪。婦人帶走了男嬰,理由總結起來,不是棄嬰的概率極低。嬰兒健康活潑,筋骨奇佳,是塊練武的料。此子神物傍身,日後或也不是平凡人。於是“小虎”成了李亥夫婦的兒子。 歷經五載,青牛寨收編了蠻山多股山匪勢力,除李亥本身軍武出身外,李夫人這寶刃也功不可沒。寶刃所及,無需運功,無論何種精鋼利器全如豆腐泥一般不堪一擊,真可謂“勢不可擋”“所向披靡”。一時間,青牛寨聲威大漲。 為解心中疑惑,李亥請人前來鑒寶,竟無一人識得此物。翻遍古今典籍,材質未知,字符未知。自己夫人得了寶刃,李亥有些意動。蠻郡幾百裡外,雲州南部有一鐵匠名叫黃豐,頗有些名氣。李亥慕名求這黃大師煉製一把寶刀,黃大師不允,“道不同,不相為謀”。 話說幾位鑒寶“高人”把那寶刃吹得天花亂墜,鐵匠黃豐突然答應為李亥煉製寶刀,條件就是要用獨門鍛造術“鑒賞”一下李夫人這寶刃。為求萬無一失,李亥夫婦決定請其他鐵匠先試上一試。高溫熔煉一月有餘,寶刃竟是絲毫未損,這事也就有了變卦,夫婦二人下了封口令,寶刃也藏了起來,那黃大師的提議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黃豐為巴結一同姓“貴人”,為其精心煉製了一把寶劍。黃姓貴人有一長輩,據說是一位“仙師”。黃豐的鑄造術,仙師表示“尚可!”為進一步巴結,黃豐獻言“蠻山有異寶”,加之坊間也有些傳聞,黃仙師決定親自去會上一會。 某日,夜黑風高正是做賊的好時機,黃仙師當真了得,任你銅墻鐵壁,我自手到拿來。很不幸的是這黃仙師當場就“認真仔細”檢查了一下這把寶刃。強大的反噬讓強大的仙師變得不再強大,本已落入敵手的李夫人大發雌威,黃仙師最終落得個棄寶逃命的下場。就這還沒完,黃仙師重傷之下動用秘術逃命,結果仙根盡失不久就一命嗚呼了。 雲州第一修仙宗門青雲宗在本地開展了一次大規模剿匪行動,很快就推進到了蠻郡,蠻山匪寇自然是重點關照對象。 某日,夜黑風高,正是殺賊的好時機,十名仙師白衣飄飄踏空而來,沒有任何懸念,火光沖天,十人迅速瓦解了青牛寨。 小虎運氣好,半夜溜出去找果子吃,躲過了一劫。大火染紅了天際,火光吸引小家夥跑向了山寨。臨近寨子,果子紛落一地,小虎情不自禁發出嘶嚎。一枚鋼錐對準幼小的腦袋急射而來。也許是命不該絕,也許是運氣還沒用完,千鈞一發之際,一“飛仙”自身後衣袖一撈,卷起了小虎。來人一聲怒吼,十名仙人神態異常恭敬,竟然齊齊參拜這位“霓長老”。 一男子開口道:“弟子等奉田長老之命前來剿匪!” 霓長老,一老嫗,麵容枯黃,懷裡正抱著驚魂未定的小虎,此刻她怒極而笑。 “田長老下令全殲惡人,為民除害!”男子趕緊低頭道。 “惡人!”霓長老看了看懷中的孩子,目光轉而掃向眾人。 “我等知錯!”看到霓長老的目光,為首男子連忙認錯,其餘九人也齊刷刷附和。 眾人認錯,加之又是奉命行事,霓長老一肚子的氣隻得往回咽,最後補了一句:“此番回去定叫爾等好看!”眼見四下無一活口,霓長老拂袖而去,十名弟子麵麵相覷。 這霓長老身份可了不得,乃青雲宗長老之一,她帶小虎回到雲天山,彈劾了田長老,無非是“替天行道”與“濫殺無辜”之間的辯論。既然是辯論,自然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青雲宗最終決斷,判田長老罰俸三年,行為過激的弟子思過三年,如此輕描淡寫的處置,在青雲宗也實屬罕見。 宗門容不下一顆仇恨的種子,霓長老執意要贖罪,帶著八歲的孤兒過上了隱居的生活。臨走前她承諾宗門,永不傳授這孩子修仙之法。 雲州南郡,一清幽山穀中,一老一小二人定居。 老嫗本名霓音,二百多歲,有過人的修煉天賦,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四歲那年,父母在應對宗門重大危機時雙雙去世,自己也失散在外三十三年。宗門找到她時,霓音因打抱不平而身受重傷,從此麵容枯黃還失去了雙膝以下身體的部位。 霓音自知大限將至,加之遇到一個八歲孤兒,讓她有了同病相憐之感,可惜礙於對宗門的承諾,她也不打算去培養這孩子,草草教他識些字,連本啟蒙的書籍都沒有,平日裡隻說些善良的道理,多數時間任其自行成長。一方麵她不希望這孩子再重復自己的人生,平凡也是一種人生;另一方麵她也有所顧忌,擔心虎兒長大成才起了復仇之心。霓音言明,虎兒十六歲時就是二人緣盡之日。 正所謂“世事難料”,這孩子一次外出遇到危險險些丟了性命,好在小家夥一直堅持鍛煉,硬是周旋到了霓音來救。於是,十一歲那年,霓音口傳身授教這孩子習武,豈料,這孩子天賦過人,倒也是個難得的練武奇才。 一小一殘,兩人相互扶持已有七年多,再有半年就是分別之日了。所謂日久生情,生活即使多些清苦,親人為伴的感覺卻已深入了人心。小虎心中,彼此之間的距離是仙凡之隔;霓音心中,彼此之間的距離是陰陽之隔。日子過得好快,生活從來沒有如此美好,隻希望東升的太陽可以慢點西落。 一位狼狽的訪客打破了山穀的寧靜,當血衣漆長老出現在山穀時,霓音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漆長老帶來一把短刃,此刃滄桑,古樸,相對沉重,有反噬之力,霓音倒也聽說過此物。 “此乃人間至寶,萬不可回……”留下半句話和一把短刃,這漆長老脖子一歪,沒了。霓音打出一火符,化了屍身,收起骨灰,行動間大致猜出了一個結論:青雲宗得了寶物,秘密已然泄露,宗門已遭變故,或許實力懸殊太大,即便交出寶物也不能幸免,自己與宗門之間或者斷了消息,或者事發突然消息未能發出。 思忖完畢,霓音摸著小虎的腦袋說道:“虎兒,阿婆賜名,從此以後你叫‘李唯一’。”小虎謝過阿婆賜名。看著短刃霓音說道:“阿婆大限將至,實乃將死之人,待離開此地後你獨自謀生吧!” “誰也走不了!”陰陽怪氣的男聲響起,敵人黑衣,持扇,一人,十分自信。 霓音當機立斷,提起小虎朝山穀外飛射而走。怪人扇子一扇,卷起一陣罡風攔住飛逃路徑,這是青州風火門風火二寶中的一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霓音拋出飛盾抵擋,飛盾碎裂,漫天飛舞。扇子揮出的角度本是為了留人,豈料,霓音不退反進,硬生生用後背受了一擊。 原本飛逃的速度加上罡風一擊的餘威,轉眼間,二人消失在了怪人的視線裡。霓音這是拿命來搏,換取少年的一線生機。哪知這一飛逃,運氣著實差了點,前方山石上是一名青衣人,看衣物上的紋飾顯然就是風火門之人。雙方均驚訝於對方的出現,迎麵飛來這老少二人,青衣人躲之不及,隻把心一橫,持劍迎了上來,一聲清脆的金屬交鳴聲,老少二人繼續向前,身後,劍斷,人墜。 回過點氣來,霓音強行壓下傷勢,調整身形繼續往前飛去。小虎右手手持寶刃一副痛苦的表情,原來剛才斬向黑衣人的一擊,竟是這少年情急之下所為。霓音受創之後,倉促間難以及時調用法力,原想憑此刃迎敵,哪知竟被小虎接了過去,這才得以回過氣來。也許是運功的緣故,小虎一時間頭疼欲裂,痛苦難耐。霓音卻也佩服這孩子的韌性,遭受反噬居然沒將寶刃扔掉。 人間險地——魔淵海,小虎手持一本《青雲訣》,這是阿婆最後留給他的遺物。當初,二人漫無目的,四下逃亡,危急時刻,小虎扔出寶刃救得一時。然而,二人低估了敵人殺人的決心,最終被逼到一處有黑氣籠罩的海域,情況已然萬分危急,霓音塞給少年一物,絕望道:“人間險地魔淵海,有進無出,你自求多福吧!”說罷,使盡全身餘力將少年推向了海域。小虎隻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力,黑氣外隱隱傳來阿婆的吼聲:“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