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如同無數精靈在空中起舞。 層層的雪霧在風中盤旋,模糊了天際,就像是天上虛無縹緲的悠悠白雲,令人心生向往。 山巔之上,白雪皚皚,一層層的白霜像是鋪在眾生背脊上的重擔,仿佛雪要壓彎他們的脊梁。 淒厲的風聲從北麵呼嘯而來,如同魔鬼的咆哮,震撼著這片天地。 嘎吱....! 一個衣著單薄的小男孩,雙手不停地掩麵,緩緩地朝著一片焦屍而去。 他的身姿略顯佝僂,步伐沉重,淚珠順著手腕往雪地掉落。 雪花輕輕落在他的發梢,滑過他的臉頰,停留在他的唇邊,仿佛是在試圖撫慰他那顆破碎的心。 “爺爺,嬸嬸,大娘....!” 當他來到焦屍旁,雙腿無力地跪了下來。 前方遍地焦屍,男人,女人,幼兒,老者,燒成焦炭不辨形狀的、扭曲掙紮姿態痛苦的,張嘴向天無聲呼號的,捂胸向地縮成一團地。 飛雪飄過焦屍,仿佛在為他們覆蓋一層薄薄的白紗,讓他們在死亡的沉寂中找到了一絲寧靜。 可即便是雪再怎麼冰寒都掩蓋不住肉體焦熟的特殊氣味,零落散在各處。 小男孩麻木地低下頭去,一張張燒得焦爛的臉,正對著他的臉。 那些熟悉的麵孔,如今已經辨不清原來的模樣,隻剩下焦黑的皮膚和突出的牙齒。 雪光冷冷斜過來,透過表層的細雪,照在漆黑的頭顱上。 那被燒得隻看見牙齒的臉上,雪白森森地閃著寒光,仿如正在獰笑這世事,如此顛覆,如此悲涼。 這一幕幕殘酷的現實,讓他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小男孩雙手使勁地刨著深雪,小手磨起了大塊的血泡,可他卻沒有停息片刻。 他的雙手是那麼的無助,心中的悲痛又有何人知曉? 熱淚從未斷過,仿佛在傾述無盡的思戀,那焦熟的氣味,就像是利劍一般直插他的心窩。 呼哧!呼哧! 急促的呼吸聲,縈繞在四周,形成一團團白霧,消散之後又恢復。 耗費一個時辰,他才扒開了一具黑得不成邊的焦屍。 望著那焦屍的手腕,小男孩一眼就認了出來。 “大娘!” 即便那焦熟味再怎麼刺鼻,他都絲毫沒有在意,雙手緊緊地抱著那具焦屍。 太陽透過漫天飄雪照射而下,與這刺骨的冰雪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小男孩緊閉著雙眼,淚水透過眼縫流出,當他再次眼睜睜地看到那具具焦屍。 他無聲地倒下,忍不住潸然淚下,掩卷長嘆。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不曾見過太陽。 如今,太陽把我照的更加荒涼..... “恩!那邊有人!” “走!” 一群穿著官服的幾位官兵手提著長劍朝著小男孩而去。 小男孩斜視了一眼身後,見到是幾位穿著官服的士兵,他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屍體。 那幾位官兵走到不遠處,都捂著口鼻,站在原地。 不是他們不願,是那焦味太過於刺鼻。 “原來是小乞丐,嘖嘖!” “誒!你們說他不會是在刨那焦屍在吃吧?” “有可能,乞丐就是乞丐,這味道都能下去嘴!” ........ 幾位官兵議論紛紛,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對著小男孩嘲諷一直嘲諷著。 小男孩使勁擦拭眼角的淚水,趴在地上刨著地上的細雪開始吃了起來。 “誒!還是讓他滾吧,這可是死罪葉家,可是被誅了九族。” “遙想之前的葉家多麼輝煌,也算咱們南域第一大世家,可如今卻變成如此地步。” “這屍體可是在南域圍墻上涼了三月之久,味還這麼大,也不知道那些大人扔在這裡乾什麼?” “唉!據說是那葉家小畜生還沒找到?” “會不會就是在找他?” “說不準,據說叫什麼葉辰?” ...... “欸!小乞丐,看著天寒地凍的,爺賞你一個銅板。” 小男孩雙眼變得漆黑,雙手無力地捶在兩側,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怒。 但下一瞬他的臉立馬就變了色,臉上開始笑了起來,他緊緊地拽著手朝著那幾位小跑士兵而去。 即便是被深雪絆倒,他也是滿臉笑著起身,沒有絲毫懈怠繼續小跑著。 這可把那幾位官兵看樂了。 “快點!再快點!要是半刻鐘能來到爺身前,爺賞你兩個銅板。” 聽到此話,小男孩臉上笑得更加燦爛,雙手也拽得更緊,步伐也越來越快。 整條雪路有兩裡,即便是深雪也阻擋不了他的腳步,跌倒了再站起來,再跌倒..... 呼哧!呼哧!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汗水滴落在雪地中,化作一顆顆晶瑩的珠子。 最終,他硬是在半刻鐘內抵達。雖然疲憊,但他的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小男孩低著頭,不敢麵向他,捧著雙手等著打賞。 “哈哈!難怪說乞丐不愁吃喝,來爺說到做到。” 噔! 兩枚銅板被那官兵扔在襠下的深雪,銅板隨著往深雪而下。 他的心中一陣失望,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 知道是羞辱,可隻有這樣,他才能賺到那兩個銅板。 “嘿嘿!來,撿。” 官兵們的笑聲在他耳邊回蕩。 他二話沒說蹲下身子去刨他襠下的雪。 家裡還有一位重傷的姨娘,這錢也許能買一株藥,也許能買一株靈藥,也許能買兩個熱乎乎的饅頭.... 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雙手從未停歇。 急促的喘氣聲把地麵的雪都吹得消散,他雙手布滿老繭。一刻都不敢懈怠,雙手很賣力地刨著深雪。 “兄弟們看到沒有?乞丐就是這麼惹人喜歡。” 那位官兵無比自豪地開口,滿臉囂張之色,他還趁著小男孩刨地時直接坐在了他的脊梁上。 天是多麼不公,人是多麼寒冷。 可即便如此他都沒有停息,血順著他刨的每一下流向深雪。 小男孩找到了那兩枚銅板,滿臉露出喜色。 “謝....謝!” “看到沒有?算了,今天玩夠了,改天再玩玩。” 坐在小男孩身上的官兵緩緩起身,他還故意使勁壓了壓再起身。 雪打濕了衣裳,他抖了抖衣裳,鼻子紅紅的沒有絲毫的氣憤,滿臉盡是喜色。 “大人!謝..謝!” 他緊緊拽著手中的銅板,結結巴巴地說出這幾個字來。 “好了,再學聲狗叫你就可以離開了。” 一位胖子拿著矛向他指了個位置 官兵們的話語如同冰冷的箭,射穿了他的心。 他知道,隻有這樣,自己才能離開。 那些官兵臉上笑得更加歡樂。 無奈,無奈之下又是什麼? 下一瞬,小男孩走到他所指的地方,開始趴著身子學起了狗叫。 “汪!!汪汪!” 肅靜的四周,一直回響著這屈辱的叫聲。 “哈哈!” ......... “滾吧!爺們也看膩了。” 那位胖子官兵挪出一條道讓他離開。 小男孩滿臉喜色,心中的氣憤也漸漸消散。 他緊緊地拽著手中的銅板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不論風雪多麼寒冷,不論雪有多深,他的腳步從未停息。 他的身影在風中搖曳,如同一片堅持的落葉,對抗著寒風和冰雪。 在遠處觀望,你會發現,他就像是一片雪,最為倔強的雪。 他的步伐更加快,臉上的笑容融化了臉頰上的飄雪。 “呼哧!呼哧!” 小男孩喘著粗氣,來到村頭的一家破敗的寺廟。 破敗的寺廟矗立在寒風中,一座腐朽的佛像屹立在其中。歲月的痕跡遍布其身,顯得滄桑而淒涼。 廟宇的屋頂破洞隨處可見,雪花從這些缺口飄然而入,洋洋灑灑地在空中起舞。 四周全是倒塌的脊梁,隻能從側麵彎下腰進去。 小男孩彎下腰,拿開麵前的門板走進寺廟。 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側躺在破敗的石塌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石塌上隻有一些雜亂的乾草,兩件破爛的衣衫。 她劇烈地咳嗽著,左手上滿是鮮血。 “姨娘!看!我今天討到了兩個銅板。” 小男孩雙手捧著那兩枚銅板,放在了她的一旁。 婦人長得很是端莊秀麗,前額很寬,額頭上清晰地刻著三條深深的皺紋,皺紋裡似乎藏著嚴峻的經歷和飽經滄桑的折磨。 她的臉色卻白得透亮,再加上身上那薄蟬如綿的白色長袍,遠看就像是一具死屍。 可即便再怎麼不堪仍是風韻猶存,腰細臀肥,對外來說就是生孩子的料。 “觀棋!你又出去乾什麼?” “外麵風寒,姨娘都和你說了沒事,你出去乾什麼?萬一被.... 小男孩再也忍受不住了,淚如洪流般似地流下。 “姨娘,辰兒... “記住!你以後不再是葉辰!你叫觀棋!李觀棋!” 李觀棋淚眼婆娑地點著頭,如冰刺似的淚水流進婦人心中。 婦人從一旁的石塌上拿出一枚由稻草遮蓋的玉符,玉符上麵還亮著些許微弱的青光。 她緊緊地把玉符拽在李觀棋手中,直至那青光完全消散,她才收回手中的玉符。 李觀棋雙手擦拭眼淚,看著姨娘手中的玉符。 他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姨娘,為什麼這枚玉符的光消散了?它不是一直散發著光嗎?” 婦人抿嘴一笑,雙眼透過屋頂的破洞,看著那紛紛而落的飄雪。 “棋兒,你見過真正的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