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萬籟俱寂。仿佛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從劉建國口中說出的話,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然而,受到最大震撼的並不是劉建國的兒子劉若昀。 受到最大震撼的是蕭楠。 蕭楠是一個天生幸運的人。這並不是說被稱為“蕭楠”的人純粹是幸運的結果,但如果否認他生來就比普通人擁有許多優勢,那就太愚蠢了。蕭楠出生在蕭氏家族。他的母親是現任族長的妹妹。下一任蕭宗宗主毫無疑問將是他的堂兄蕭方。 毫無疑問,他的地位令人羨慕。 此外,他的天賦也值得考慮。雖然他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他的天賦已經引起了蕭門許多長老的注意。在明年的東港比武大會上,誰能奪得第一名,誰都毫無懸念。他的修為不斷超越預期,蕭門中人普遍認為,蕭楠會不斷成長,將來會成為一名長老。 是的,蕭楠是一個真正有福氣的人,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福氣,他才會明白眼前的一幕有多麼可笑。 劉建國是一個不會用氣的人。他是一個不會修煉的人。 然而,正是劉建國不受帝境之人的影響,正是劉建國稱帝境之人為師父。 劉若昀或許覺得眼前的景象令人震驚,但他缺乏經驗和知識,無法真正理解這一壯舉的偉大之處。這就好比向一個從未見過大海的人講述大海。如果一個人的參照係隻是一個小池塘,那麼無論你如何描述,隻言片語都是不夠的。隻見過山丘的人無法想象到山峰的高聳,低了一輩子頭的人無法想象到天空的湛藍。 劉若昀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很有天賦,將來會有更大的發展。對此,蕭楠毫不懷疑。 但現在,他還缺乏經驗,不知道皇帝是多麼可笑,也不知道他父親稱那些傳說中的少數人之一為師傅是多麼重要,是多麼不可能。 然而,被稱為老薑的人卻笑了。 “嗬,原來你還活著。”老薑終於開口了。 “是的,師傅。”劉建國低著頭回答。“看來老天爺還有事情要我去做。” “很明顯,老天爺讓你活著,就是為了嘲笑我。”老薑乾脆地指出。“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被這點事嚇到啊。” “生命永遠是最讓人驚訝的東西,師傅。”劉建國回答。“這是你教給我的話。” “既然我說了這些話,顯然一定是真的。”老薑笑著回答。 這是一次隨意的談話。兩人相視一笑,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然而,劉若昀和蕭楠都不忍心打擾。即使內心有疑問在燃燒,他們也不忍心說出來。 “那你告訴我,我們分手後,你變成什麼樣了?”老薑捋著胡須問道。“我以為你肯定是去送死了。” “如您所見,事實並非如此,主人。”劉建國回答。“至於我的旅程,恐怕不是什麼特別精彩的故事。你會覺得很無聊。隻能說,我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醫生。” “一個普通的醫生。”老薑嗤之以鼻。“我的弟子,哪怕是我趕出來的弟子,也不可能是什麼簡單無趣的東西。如果你是這裡的醫生,那麼......” 老薑撇了撇嘴。他蒼老的臉上爬上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你是這裡的醫生,”他重復道,目光遊移到劉若昀身上。“那這小子就是你兒子。” 劉建國點點頭。“他就是,師傅。我想告訴你不要叫他臭小子,但我知道那是白費口舌。” “臭小子,看著我。”老薑命令劉若昀,決定不理會他昔日弟子的最後一句話。“是的,我看得出來。他有你的眼睛和下巴,但幸好沒有你的光芒。我應該馬上發現的,看來真是老了。” 老薑哈哈大笑。 “想不到你還找了個女人!” “她是個好女人。”劉建國說。劉若昀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因為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他對母親沒有任何記憶。很少聽到父親提起她。 “曾經,是吧?”老薑記下了。“可惜了。我倒想見見那個能容忍你的女人。唉,如果這小子是你的人,那就難怪他能配出解藥了。” 說到這裡,劉建國的目光閃到了劉若昀身上。“解藥?” 老薑咧嘴一笑。“說來話長,跟你的不一樣,挺精彩的。願意聽聽嗎?” “就算我說不,我想師傅還是會講給我聽的。” “好。好。”老薑笑著說。“如果你能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話,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哎,你們倆!” 蕭楠和劉若昀一聽他是在說自己,都挺直了腰板。“你們還是走吧。我們還要談一會兒,這不是你們感興趣的事。” 如果他們聽過這樣的話,這就是解雇。兩人別無選擇,隻能服從。 “醫生,”蕭楠鼓起勇氣開口對劉建國說。“我沒有惡意,但是......” “這件事你一定要告訴小鄭。”劉建國替他說道。“我明白。我也希望師父也能明白。” “老人家到哪兒都不能大驚小怪,真是可惜了。”老薑說,“做你該做的,臭小子。隻要你做到這一點,我就不會記恨你。” “謝謝您。”蕭楠低頭說。“那就告辭了。” 劉若昀模仿著他的手勢,跟了出去,留下師徒二人獨處。 ~~~ 劉若昀和蕭楠走出屋子,繼續往前走。兩人走了至少七十米遠,才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劉若昀率先開了口。 “真奇怪。” “小兄弟有輕描淡寫的天賦。”蕭楠笑著說。他一直笑了好一會兒,才突然讓自己倒在地上。他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的心怦怦直跳。這是一種可悲的景象,許多人根本無法與蕭門的神童相提並論。“啊,我還以為我們肯定會死在那裡。” 劉若昀眨了眨眼睛。“師兄肯定是誇大其詞吧?” 出乎劉若昀意料的是,蕭楠搖了搖頭。“小兄弟沒有注意到,這很正常。有些景物,隻有在足夠高的高度才能欣賞到。這裡也是一樣。你還無法領會那個人有多麼可怕。” 劉若昀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如果他真的那麼危險我們讓我父親和他單獨在一起真的好嗎?” “他們相處得很好。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蕭楠說。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遠比他心裡想的要樂觀得多。在他心裡,隻有一個事實。 即使他們留下來,如果老薑決定殺了劉若昀的父親,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對付一個皇帝,唯一的防禦就是另一個皇帝。就是這麼簡單。 “你父親叫他師父。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蕭楠補充道。那個自稱老薑的人不僅沒有否認,還竟然把劉若昀的父親稱為自己的徒弟。 “那倒是真的。”劉若昀一臉不安地說。“父親很少談起他的過去。我不知道他認識這樣一個人。” “嘿,小兄弟。”蕭楠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我要問一個很敏感的問題。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什麼事,師兄?”劉若昀疑惑地問。 “我一直認為你父親的病是天生的。” 劉若昀被問住了。眾所周知,劉建國是一個經脈殘缺的人。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修煉。這個事實讓劉若昀吃盡了苦頭,不得不忍受別人對他父親的奚落和嘲笑。這也是為什麼蕭楠一次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甚至在他們外出采集草藥時輪到他守護他們時也沒有。 正因為如此,劉若昀確信他對這件事的興趣並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嘲笑父親。 “我不知道。”劉若昀誠實地回答。“我從沒問過,父親也從沒告訴過我。因為他一直都是這樣,所以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蕭楠說。“我坦率地承認,在醫學方麵,小兄弟更了解我。不過,說到我看過的傷病數量,小兄弟還比不上我。” 蕭楠的話裡沒有半點自誇。這隻是多年訓練和戰鬥的自然結果。 “我見過一個人在與靈獸搏鬥時失去了一隻手臂,見過有人被長矛一下刺穿,見過有人被閃電擊中,也見過被打得遍體鱗傷的人。但是,隻要有足夠高明的醫生能救活他們,這些人的經脈就不會完全失效。經絡是由我們的生命力生長和驅動的。隻要我們存在,經脈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修補。這就是為什麼我確信你父親的病癥是與生俱來的。我敢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 蕭楠停頓了一下,讓這些信息在劉若昀的腦海中沉澱下來。 “那跟老頭子有什麼關係?”劉若昀問。 “我無法想象帝境中會有人培養一個無法修煉的人。”蕭楠說。“能入他法眼的人,不可能會簡單。” “師兄,你是說我父親以前是修煉者?”劉若昀問道。這個概念對他來說太陌生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 “也許吧。”蕭楠說。“或許我說得太多了。我無意擾亂你的思緒。” “沒有。”劉若昀搖頭說。“師兄沒什麼好道歉的。這是我最終需要考慮的事情。” “原來如此。”蕭楠說。“很好,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思考了。我必須把這件事通知舅舅。如果有的話,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 “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蕭楠說。“舅舅不會久等城裡出現另一個皇帝的。不過,如果我先去找他,就能好好向他說明情況了。” 蕭楠笑了笑,起身走了。“我們也不想現在就失去這座城市,不是嗎?” ~~~ 劉若昀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回家。到家時,太陽已經開始下山了。父親在門口等他。 “父親說:”進來吧。“有很多事要談你肯定會有問題。” 父親領他進屋,盡管這裡是他的家,但劉若昀的腳步還是忐忑不安。畢竟,那個人還在。那個人還沒有離開。 “你也該來了,臭小子。”老薑對他說。老人坐在他們的桌前,好像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 “是你讓他出去的,師傅。”劉建國趕緊提醒他。 “都十幾年了,你還不知道分寸。”老薑氣呼呼地說。“你小子給我聽好了。我知道我這是白費口舌,但你還年輕,應該好好學。師父說了什麼,你就應該不假思索地答應他。這才是一個弟子應該做的。” “我隻能說,如果有一天要我在兒子和師父之間作出選擇,我會爽快地一腳把師父踹下懸崖。”劉建國的話引起了老師父的一聲冷笑。 “看到了嗎?”老薑對劉若昀說。“讓我萬分遺憾的是,那是我最大的徒弟。” 劉若昀沒有回答。男孩隻是用一種類似於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父親。對劉若昀來說,父親一直都是冷靜和成熟的形象,即使是對那些蔑視他的人,他也能彬彬有禮。他是劉若昀衡量自己的標準。這也是為什麼他比大多數同齡孩子更有自製力的原因。 劉若昀這輩子都沒見過父親像對老薑那樣跟人說話。 “那就是真的了?你是父親的師父?”劉若昀最後問道。 “當然是真的。”老薑回答。“長達二十年時間裡,從醫學知識到修煉秘訣,我都教給了他。” “是真的。”父親補充道。“多虧了師父的教誨,我才能在這裡當醫生謀生。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他那裡學來的。” 事後看來,這是顯而易見的。他父親的知識不可能憑空而來。盡管如此,當他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教他父親如何成為一名醫生的人時,他還是感到非常震驚。 “如果你不是傻子,你會學到更多東西。”老薑說,而劉若昀還在處理這些信息。“沒人讓你自廢武功,笨蛋。” “什麼?”這下劉若昀控製不住自己了。話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脫口而出。老薑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就是那麼令人震驚。父親的病情,他之所以會在別人手中遭受偏見,劉若昀甚至一次都沒有想過這可能是自己造成的。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目光尋找著父親的臉。 “我想你最終還是會發現的,”他父親說。“是的,這是真的。是我自殘的。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現在不要問。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全部的故事,但不是今天。現在,請相信我有自己的理由。” “‘我有我的理由’,他說的。”老薑嗤之以鼻。“難以置信。” “我濫用了你們的教義,使它們蒙羞。”劉建國說。“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贖罪。” “是,是,是。”老薑聲音疲憊地說。“我們已經這樣爭論過無數次了,頑固的弟子。再吵一次也改變不了什麼。再說,我們現在也不應該談這個。” “確實如此。”劉建國說。他轉身麵對劉若昀。“孩子,你要知道,我從沒想過能再見到我的師父。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需要醫生。我當然也沒想到,是你救了他。” 劉建國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師父都告訴我了。作為你的父親和老師,我為你今天的表現感到驕傲。” 聽到父親的話,劉若昀臉上泛起了暖意。他低下頭,努力掩飾臉上的笑容。 “你乾得不錯,”老薑補充道。“你要為自己感到驕傲。你救了全天下最偉大的醫生的命。至少現在是這樣。” “師父的病不是那麼容易治好的。”劉建國搶先回答劉若昀的下一個問題。“多虧了藥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現在好多了,但還需要進一步治療。為此,我邀請他住在我們這裡,直到治療結束。” “很遺憾,我的病情沒有其他醫生可以信任。”老薑搖搖頭說。 “真的這麼嚴重嗎?”劉若昀忍不住問道。 “挺嚴重的。”老薑回答。老人試探性地屈起一隻手。“現在,我不過是個軀殼而已。真丟人。” 這句話在劉若昀聽來幾乎是個笑話。畢竟,他已經感受到了此人的氣勢。一個帝王境界的人這樣說自己,不可能不是在開玩笑。然而,他聲音中的某種東西阻止了劉若昀將這番話視為簡單的誇張。 “不過,上天還沒有拋棄我,”老薑笑著補充道。“想當年,他以自殘的方式奪走了我最好也是唯一的弟子,最後卻又為我提供了一個弟子來還債。” “師傅!”劉建國的聲音像鞭子一樣,盡管話不是針對他說的,但劉若昀還是愣住了。“我希望你不要試圖操縱我的兒子。” “如果他連你一半的倔強都沒有,那就隻能這樣了。”老薑回答。“為什麼?如果我直截了當地給他做我徒弟的機會,這孩子可能會大言不慚地說,他隻想拜他父親為師,或者其他不著邊際的話。倒不如說成是你欠他的債,他必須還。” 劉若昀聽得瞠目結舌,他不禁覺得老薑說得並沒有錯。 父親張了張嘴想回答,但很快又閉上了。“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他邊說邊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劉若昀已經感覺到了原因。靠近他們家的人是明確無誤的。 蕭門宗主蕭正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