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處一座寺廟旁,三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背著包,擠著景區內熙熙攘攘湊熱鬧的遊客們正往外走著,寺廟香火鼎盛,繚繞的煙霧讓走在前麵的寸頭男孩和黃毛都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還願也算是還完了,接下來啥安排?”寸頭男孩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寺廟外麵的清新空氣,“往上走?”他伸出右手往山頂上指了指。 “著什麼急。”黃毛用手扇著裹挾在身上的煙霧,“我看貼吧上這兒有個民間算命大神,號脈就能算命,算的可準了。嗎。”他用手搭成涼棚,瞇起眼睛四處觀望著周圍,而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破舊攤位驚喜地叫出了聲,“哎,就在這兒呢。” “看著挺有意思的啊。”寸頭男孩饒有興致地往那邊走去,順手擼起了袖子。 “小夥子啊,老頭子我昨天夜觀天象便看出你這注定大富大貴的命!”寺廟旁邊擺著破爛攤子的老頭一邊咧著嘴一邊露出幾顆殘缺不齊的牙對著眼前的大學生滔滔不絕地講到。“老朽保證你畢業後能黃袍加身,過著風馳電掣的生活,定有一番大作為。” “嘿嘿,您講的是。”男孩撓撓後腦勺,“我怎麼聽著那麼像送外賣的某團呢。” “渾小子!勞動致富的道理你這大學生還不懂麼!”戴著圓框墨鏡的老頭子憤憤地叫著,拍著桌子恨鐵不成鋼地道:“勞動就是財富。” “這大爺長得確實像神算,你看看他那道骨仙風的模樣。”寸頭男屁顛屁顛地跑到後麵,和走在最後麵,梳著小辮子的男孩說著悄悄話,而後者隻能尷尬地笑笑,“看著就像大神。” “你懂個屁。您給我算算,給我算算。”寸頭男孩旁邊,留著一腦袋黃毛的男孩一邊轉頭罵著先前的寸頭男,一邊伸出了手,往臟兮兮的桌子上放了一張票子,有些諂媚地“網上的大夥兒都說您是神算,您也給我算算唄。” “一生多風流倜儻,你小子桃花運很旺啊。”老頭子捏著黃毛的手,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用另一隻手撚著對方拍在攤子上的診費。“麵皮中規中矩,口舌倒是挺利索。最近要低調點,避避風頭,你風頭太盛容易讓小人惦記。” “好說好說。”黃毛對著老者連連點頭,隨後看著邊上梳著小辮的男孩,“江曉,你不來算算?這老爺子摸摸手就能算出東西來,可神奇了。” “我還是不了。”江曉笑笑,擺擺手,“我生活費沒多少了,得省著點花。” “小夥子,你我相見就是緣分。畢竟錢財乃身外之物……老朽今天心情好,免費給你算。”老爺子說著一邊抓住男孩擺著的手,將其按在鋪著臟兮兮灰色毛毯的攤位上,細細摸索著,竟有些吃驚道:“你這,這……” “啊?”三人齊齊湊上前來,“大師,怎麼了,算出來沒有?” “這算是算出來了。”老頭子擦了擦臉上的汗,“隻是這結果實在有些匪夷所思,老朽不敢輕言妄斷。” “您說吧,我受得了。”江曉定了定神,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 “我摸不出來小夥子你的路數,運勢也如陰天看星星一般模糊不定啊。”大爺皺起了眉頭,“老朽對自己的手藝有自信,但這種情況確實是第一次見。” “但是老朽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你小子根骨絕佳,是個練武奇才!”老頭子一邊拍著男孩的肩膀一邊嚴肅地說著,“你們家是祖墳冒青煙了,居然出了這麼一位萬中無一的武林高手。” “江曉。”黃毛湊過來,對著梳著小辮子的男孩的耳朵輕語著,“你小子,不會是穿越者吧?”而後者一激靈,嚎了一嗓子,差點原地蹦起來。惡作劇的二人則是笑的前仰後合,就連捋著胡子故作高深的大爺也被突然竄起來的江曉逗得咧開了嘴。 “大師您可真逗!”小辮子旁的黃毛和寸頭男孩笑出了聲,“我們三個都一個寢室的,一起同吃同住好幾年了,這小子平時怪是怪了點,咱倆敢打包票他肯定不是個武林高手。” “這個吧,我更傾向於我自己算錯了……”老頭子笑笑,轉頭就收拾起了自己那一堆破破爛爛的東西,“今日手感不佳,就該早早收攤。” 傍晚,背著雙肩包的江曉看著麵前狼藉一片,冒著青煙的祖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家夥,上午那大爺半開玩笑提了一嘴,下午這祖墳還就真被人一把火燒的冒了青煙了。 “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復的。”穿著灰色襯衫的中年人拍了拍望著一地狼藉發著呆的江曉的肩膀。“相信國家的力量。” “李叔……”留著小辮子的男孩緩緩開口說著,“多少年了?我老爹消失了多少年了?你們在這幾年裡有過一絲線索嗎?” 抽著煙的男人給站著的江曉點了一根煙,後者默默接了過來,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煙霧後就一直在手裡掐著那支緩慢燃燒著的香煙。見江曉主動坐在地上,李叔也陪著他坐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從男孩十一歲那年爺爺意外死亡,父親消失那時候開始,當時作為警局紅人,意氣風發的小李就主動將這樁案子擔在肩膀上了,但直到當年的那個男孩受著資助上了大學,已經帶出了兩個徒弟的李叔卻仍然查不到絲毫線索。而在男孩的心裡,他與這個這個歷經滄桑的中年男人更像是侄子和叔叔一樣親近,李叔逢年過節都會想著江曉,會給他帶一些吃的用的東西,而男孩也會在回老家掃墓的時候給叔叔帶上幾樣學校當地的特產。 “小江……”中年男人抽完了最後一口煙,他最終還是無奈地放下搭在男孩肩膀上的手,像是安慰對方般緩緩開口道:“有什麼需要,跟我說,李叔能幫就幫。” “我明白你心裡不好受,我以個人名義保證,絕對會盡快找到你父親的蹤跡。”中年人顯然對當年的迷案耿耿於懷,他緩緩起身,用皮鞋碾滅了快燃盡的第二根煙頭就轉身離開了。 夜晚,江曉盤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被燒黑的墓碑,那是爺爺的衣冠塚。男孩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消失了,在他模糊不清的記憶裡,父親總是扮演著嚴厲的角色,而爺爺卻對小江曉總是十分溫柔。 “咱家的功夫,千萬不能露給外人看。”爺爺在鄉村平房的屋簷下輕撫著男孩的頭頂,“想當年啊,爺爺就是因為在外人麵前露了家裡的功夫,才給我們江家帶來了滅頂之災。” “孩子啊,我們這種人不求大富大貴什麼的,亂世中用武力保全自己,盛世中就要隱於塵世中默默生活,不要顯露自己的鋒芒。”老人和藹地說著,“人啊,會嘲笑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人,會處心積慮地搞垮比自己強大的人。對他們來說,和自己水平相當的人,才讓他們覺得最安心。孩子,你要學會掩飾自己,把自己埋沒於塵世當中,塵世中有手段的人總是會活得很滋潤。” “……更何況我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老者望著鄉村澄澈的夜空,幾顆星星仿佛照亮了幽深的夜空。他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撫摸著自己的寶貝孫子,“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江曉。” 在江曉十一歲那年,與他相依為命的爺爺失蹤了。他銘記著爺爺的話,隱沒塵世中,努力地裝成了一個普通人。 這絕不是平日裡那些試探我的人做的事……男孩看著眼前青煙裊裊的祖墳,暗自想著。放火燒墳頭……這絕對是一幫瘋子乾的事。還有那個算命的身上明明沒有一點真氣,怎麼看出來的?是我掩飾的不夠好嗎,還是真的是巧合,大爺在騙人……那老頭到底是乾什麼的? “爸,乾什麼這麼著急讓我回來。”梳著大波浪的高佻女人把行李隨意地丟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雙手叉腰,“我這學上了一半就被您叫過來了,您這是整哪一出啊?” “江曉的祖墳被渾門那幫家夥燒了,這是我們邀他入世的絕佳機會。”在客廳踱著步子的中年男人嚴肅地對著女人說道:“樂瑤,家族的詛咒說不定就要有眉目了。” “爸。”女人坐在棕色的沙發上嘆了一口氣,“您能確定江曉真的知道些東西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有能力揭開過往的事,如果對方不肯幫咱們呢?” “詛咒一直都是壓在我們郭家頭上的大石頭,如果有一絲希望,我就還能堅持下去。如今我們在陰陽司裡也算是有了些地位,這就是最棒的機會了。”鬢角斑白的中年男人攥緊了右拳,“更讓我感興趣的則是江曉這個人啊,樂瑤你知道嗎,陰陽司持續關注了他十一年,在這十一年裡,進行觀察任務的專員無一例外地給出了對這孩子下定了結論——江曉從始至終一直就是個普通人。”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啊,就去親自觀察那孩子一段時間。”中年男人對著坐在沙發上的女人笑道,“要不是江濤老爺子親口告訴我爺爺有關這小子的事,恐怕我也不相信他會是玄天府的人。那孩子裝的太像了,也難怪陰陽司派出去的內行人也看不穿他的偽裝。當你踏足修行人的領域時就應該知道了,樂瑤,修行人和普通人從狀態上就是不一樣的,你是無法輕易地由修行人的狀態變到普通人的狀態的。” 樂瑤點點頭:“自打我開始修行的時候身體就變得更輕鬆了,現在你要我變回去,這我肯定做不到啊,我的身體已經習慣這麼輕鬆的狀態了。” “身為一個修行人,能將自己修行所得到的最佳的狀態打亂整整十多年還能不被內行人發現。”男人一字一句地說著,“強行扭曲打亂本就順暢的經脈,十餘年不動用真氣。這股魄力和意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誰能辦得到?” “你收拾收拾,待會兒跟我出發。玄天府的二位會跟著我們去確認江曉這小子的情況。”駝著背有些老態的男人背過身去,聲音卻異常犀利,“咱們去會會渾門那幫家夥,順便見識見識那小子的本事。” “小夥子,這月黑風高的怎麼還不回家啊?”突兀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 江曉回過頭來,一個穿著灰色馬褂,佝僂著身子的老大爺正笑嗬嗬地看著自己。大爺看上去得有個七八十歲,身邊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那小孩子眼睛裡閃著精光,步子踏實沉穩,一老一小探出男孩身後幽暗的樹林,正慢悠悠地向這邊走過來。 “您是江曉,對吧?”那留著蘑菇頭的小孩子十分禮貌,朝著麵前的男孩作揖,“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了。” “去哪兒……”江曉有些訝異,站起身來,“不對,你們是誰?” 一道青光從笑嗬嗬的老者手中向著男孩突襲而來,而留著辮子的男孩卻好像沒看見這束光一般,沒做出任何反應,被充滿真氣的氣彈一擊打中胸口,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在一片狼藉的墓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這小子不像我們這邊的人……”小孩子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看著一旁的老者,“會不會是搞錯了?”而那佝僂著腰的老頭子撚著自己的胡子,慢條斯理地說著:“錯了就錯了……” “就當殺了個普通人吧,反正也不差這一個了……”他手中再次凝聚真氣,漫不經心地射出幾道氣彈。青色的光芒閃耀著,直奔著倒在地上的男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