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到現在她們才知道,陳琳暗戀藍新雨兩年了。 或許一年前那次義賣活動會上,陳琳給周圍的所有人發糖,根本就不是一個意外。 柳沉記得那天,陳琳在看到藍新雨圍著她們班的範圍一直打轉後,突然不知道從哪抱來了兩大袋草莓味棒棒糖,說是要給攤位做宣傳,開始給周圍所有人挨個挨個發糖。 “哎,柳沉,幫我發一下這邊。”陳琳遞給她一袋,指著桌子右邊的半圈人說。 而她走向了左邊,柳沉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因為藍新雨在那裡。 於是啥也沒想的她便從左邊走到右邊去發糖,還一邊想著她這個平時不愛講話的室友怎麼突然當了一次土豪。 藍新雨一直看著柳沉和她手上的糖,她感到奇怪,以為他想要,便指了指陳琳手上的糖,意思是說“她那裡也有”。 一個大男生居然對棒棒糖感興趣?她十分困惑。 陳琳給周圍的人發了一圈,唯獨避開了中間的藍新雨。她一邊發一邊看著她,疑惑道,難道她和這個男生還有什麼過節,她不想給他發? 奈何藍新雨仍然看著她手裡的糖,看起來一幅眼巴巴的可憐相。她有點看不下去了,拍了拍陳琳,悄悄指了一下藍新雨,說,“這個人你還沒發呢。” “我知道,我看著呢。”她一邊接著發其他人的,一邊小聲答道。 她終於把周圍人的發完了,手上還剩下三根棒棒糖。 “噢,還有你呀,那這三根都給你了,反正沒人啦。”陳琳把那三根糖遞過去,耳根有點微微發紅。 藍新雨愣了一下,看了柳沉一眼,然後接過了糖。柳沉注意到他嘴角帶著笑,但一時又判斷不出來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想笑。 她扭頭看著已經躲到她身後的陳琳,她看上去像去爬了一遍珠穆朗瑪峰,有點輕微的喘息,臉不知道怎麼也開始泛紅了,左看看右看看,還不明原因地拿起她疊的花朵信封擺弄著。 “啊,柳沉,你做的信封真好玩,嘿嘿。” 柳沉疑惑地看著她一臉傻笑,心道這個室友怎麼好像突然又變成了傻子。 說實在的,她的這個花朵信封疊的實在是醜,畢竟她以五毛錢一個的價錢也沒賣出去幾個。她滿頭黑線,能不能犯傻也別拿著她的醜作擺弄啊,丟人。 “這個怎麼賣啊?”藍新雨突然指著她手上的信封問道。 陳琳被嚇了一跳,連忙放下信封瘋狂擺手,“啊,啊,很便宜的,五毛錢一個,”她又指指她,“她,她定的價,你問她。” 她瞅著突然喪失語言能力且智商降為幼兒園的陳琳,一頭霧水。 “嗯對,五毛錢,但是這麼醜,你真的要買嗎。”柳沉差點被自己的話逗笑了。 “啊?這麼便宜啊,那我買十個吧,才五塊錢呢。”他看上去有點驚訝。 柳沉傻掉了,雖然便宜是便宜,但是買這麼多是要乾嘛啊,帶回去當紙錢燒嗎。 “啊?”她蒙圈地看著麵前人傻錢多的大哥,猶豫了幾秒,找了個塑料袋把所有的花朵信封都裝進去然後拎給他,“反正也就12個了,都給她了,也沒別人要這玩意啦,謝謝她。” 終於送走這個奇怪的人,她長呼一口氣,看著還在神遊的陳琳發呆。 “你發啥瘋啊,那誰啊?” “哎呀,你不認識。” “那你咋認識的啊?不是,你緊張個啥啊,你到底跟人家啥關係啊?” “選修課同學而已……” 好吧,她當時就不應該聽信了陳琳的鬼話。 什麼選修課同學,那表現分明就是愛得要死。 陳琳沒說話,她也不敢看她,隻是默默把頭扭了過去。她看見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她感覺胸口緊得有點發涼。 她突然那麼心疼陳琳,其實藍新雨明明可以去喜歡她的,何必來愛她這個本對他沒有感情又和他不熟的人。 她本來想把那本筆記送給陳琳,卻突然感覺這個行為是那麼愚蠢又可笑,她的手抬起又放下。 她給陳琳東西有什麼用?陳琳喜歡的是人。 陳琳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說話。 晚飯的時候她看見她一個人去了學校西邊的林蔭小道,也沒有吃飯。 晚上,她還是沒有說話。 柳沉被深深的內疚包圍,即使這件事本應和她無關。但她心疼她無光的暗戀。 啊……她應該怎麼和她一起回寢室睡覺啊,她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嚴重的問題。 回寢室之後氣氛沉默得詭異,連平時上躥下跳上房揭瓦的周汐都早早滾進了被窩一言不發,更加讓她感到恐怖得戰栗。 她隻好也早早帶著作業爬上床拉上了簾子。往日她都是在下麵寫到大家睡覺再上床的,但是今天……她還是回自己被子裡寫吧。 她抬頭看著她在床簾上掛著的“高考加油”字樣的紙,枕邊是小夜燈幽黃微暗的燈光。床簾被她拉得很緊,她看著旁邊被她揉成一團的毛絨被子,還有暗黃燈光下自己因為寫字而微微起繭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突然感到一絲莫名的溫暖,又突然無端地想哭。 她聽見了不知誰輕輕的啜泣聲。 她沒有動,她知道那應該是陳琳。 “杜魯門主義成為冷戰開始的標誌,美蘇……”她在歷史論文的稿紙上寫。 啜泣聲漸漸停下了,隻有春蠶食葉般的沙沙寫字聲在她的筆端輕響。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和華沙條約組織先後成立,美蘇相互進行的軍備競賽,由於雙方均有核武又不敢輕舉妄動……” 她突然感覺她真不是個人。 她為什麼讓陳琳一個人哭?即便不是她的錯,這事總歸和她有點關係吧,而且陳琳還是她的室友。 “蘇聯解體,冷戰結束。” 柳沉落下筆。 她決定主動去找陳琳。 她輕手輕腳地爬下床,在她桌上拿了幾顆巧克力,然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床。 她探出腦袋,她沒說話,把巧克力放在她的手心裡。 “柳沉,我們還是好朋友。”她開口小聲說道。 她愣住了,她沒想到她會先開口,還說的是這句話。 “一直都是。”她喃喃道。 “我不會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到我們的,這也不是她的錯……”陳琳說。 柳沉看見她眼裡還有隱隱的淚花,突然鼻子酸得想哭。 柳沉摸了摸陳琳的頭,她輕輕抓住柳沉的手摩挲著。 外麵的星光很暗。柳沉看見她眼裡也有兩顆暗暗的星星,像是她兩年裡無光的暗戀,還有她給她帶來的、憔悴又傷感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