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頓時止住了嘔吐,瞇著眼睛有氣無力地麵對著他,嘴唇顫抖,“大、大哥,對不起!我的錢包被偷了,沒有錢坐車,想搭順風車去麗江……求你幫幫我……”這是我為以防萬一被識破而早就想好的謊言。 也許我吐得臉青唇白的樣子有點楚楚可憐,他關掉強光手電,收起刀,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麗江?” 我一個勁地點頭,“是的,我朋友在麗江古鎮上開店子,我原本跟她約好去看她,誰知才到火車站就遇到了扒手,手機、錢包和身份證全不見了,我求過很多人,沒有人肯借錢給我,警察叔叔也不理我,所以我,我隻好……”為了演得逼真,我耷拉著腦袋,沒有說下去。 “我這車不去麗江!滾!”他一聲大喝,臉色陰暗無比,“呯”一聲把車廂門鎖上,果斷地斷了我的搭便車之路。 “哦,對、對不起……”我囁嚅著,戰戰兢兢地拎起自己那個黑色的背囊爬出車廂,可手腳酸軟,全身疼痛,腳尖一踮地,人和背囊便“咚”一聲撲倒在地,摔個狗啃泥。司機立著沒動,隻是用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睥睨著我。 我狼狽至極,尷尬地笑一下,扶著劇痛的膝頭艱難地撐起來。我隻記得自己晚上十一點左右上的車,沒多久便睡著了,根本不知道車子走了多久,行到哪裡。天幕一片幽藍,星光暗淡,四周山陵起伏,如一頭頭匍匐著的猛獸。除了星星和貨車的燈,附近沒有任何燈光,在車燈的映照下,我發現自己正站在山道上,山道凹凸不平,極其狹窄,僅容一輛車子通過,與其說是山道,不如說是山脊更貼切。兩旁陡壁深削,草木森森,叢生的野草與樹木齊高,呼呼的山風裡偶爾夾雜著夜鳥的怪叫聲以及蟲子的唱鳴聲和爬行聲。這裡前不近村後不挨店,我能滾去哪裡?清勁的山風淒厲地打在臉上,打亂我的長發。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發沉的頭腦瞬間清醒了。 “大、大哥,能不能到、到一個有、有人的地方……”我慌得語不成調。 他燃著一根煙,瞇起眼睛陰沉地盯著我,“有人的地方?不管哪裡?” “嗯,是的。”我拚命點頭,隨後心中稍微鎮定了一點兒,“大哥,你行行好,在一個有人的地方放下我,我自己想辦法到麗江去。求求你!” 前麵駕駛室後座的門忽然打開,一個身材壯實的矮個子男人跳下車,打著嗬欠,搖搖擺擺地轉到車尾來,用惺忪的眼睛掃我一眼,說:“哎喲,竹蜂哥,小妹妹既然願意跟著我們,就讓她跟著好了,載一個小妹妹能浪費你多少油錢?這地方,一個不留意跑出隻豹子或豺狼來,還能有命活?來來來,小妹妹,他不帶你我泥鰍帶你。”他說罷,右手抓過我的背囊,左手拉住我的右手往車前走去。 我大吃一驚,即時抽回右手,毫不客氣地奪回背囊,退後兩步。為了打消他的疑惑,我連忙解釋說:“我的東西我自己拿,不敢勞煩大哥。我還是自己走好了。再見!”我原以為貨車隻有司機一人,沒料到還有隨行者,而且這家夥相貌猥瑣,自來熟,根本不像好人,我一個弱女子如何對付得了兩個大男人?還是離開為妙。我緊緊攥住自己的背囊,強裝鎮定,一瘸一拐往回走。 泥鰍一窒,隨即拉住我的衣袖,咧開嘴笑吟吟地說:“嘿嘿,小妹妹,這荒山野嶺的,你能去哪裡?說不定我們一走,林子裡立即鉆出幾條豺狼來,把你啃得骨頭都沒了。還是乖乖跟著泥鰍哥我,哥帶你玩,保證你爽翻天。”他噴出的口氣臭不可聞。即使天色未明,車尾燈暗淡,我依然能見到他那兩排近乎發黑的大黃牙。 “不,我不要你帶。你們走開!我自己走。”我哆嗦了一下,用力甩開他的手,向後挪了幾步,戒備地盯著他。 “妹妹怕啥?哥又不會吃人。”泥鰍見我後退了一些距離,便向前行進幾步。 “泥鰍,不要胡來!”竹蜂關掉車燈和汽車引擎,大喝道。 泥鰍哼唧了一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搖搖擺擺地走到竹蜂身旁,毫不客氣地從他的口袋裡掏出煙盒,自行取出一根燃著。他們蹲在陡坡邊,用一種不知哪裡的方言交談起來。泥鰍說話很流利,竹蜂偶爾吐出幾個詞語,而且還結結巴巴的,看樣子他也不怎麼熟悉運用那種語言。竹蜂抽著煙,不時扭頭望我一眼。顯然,他們交談的內容跟我有關,不想被我聽見。 看著那兩個不斷閃爍的紅點,我心中愈加忐忑,繼而警鈴大作,甚至開始感覺周圍的氣溫迅速下降,情不自禁想到一個問題:我不過是一個迷途的弱質女子,肯定打不過他們,他們為何不生出一些同情心?難道他們乾的是非法勾當,怕我發現?他們是在商量放過我?殺掉我?還是賣掉我?我該怎麼辦? 越想越怕,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我把背囊往地上一丟,然後一屁股坐在上麵,揉搓著膝蓋,盤算著怎樣脫離險境。自行離開顯然不行,剛才重重摔在地上,雖然褲子沒有破,不過膝蓋位置非常痛,走路都成了問題。此時逃跑是不可能的,非但跑不掉,還容易引起對方警覺,分分鐘被滅口。即使僥幸逃脫,周圍都是山,看不見村莊,天又黑,山路狹窄,兩旁是懸崖,下麵墨黑,幽深,若不小心滾下去,小命可能就交代在山坑中。若是運氣好,他們願意放過我,竹蜂的車走後,我孤零零一個人在等待天亮的這幾個小時裡,假如遭遇猛獸襲擊,就隻能成為它們腹中的美食。我不接受這樣的歸宿!那隻能等。既然是路,即使再偏僻,也會有車經過,等別的車經過,那時再求捎上一程離開,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