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鬼則立在我們周圍，嘻嘻哈哈地聊扯，聲音流裡流氣，有一種不懷好意。 　　“喲，泥鰍，這次的小妞兒不錯啊！” 　　“對，夠正點。” 　　“嘿嘿，說不定還是個雛呢。” 　　“這次賺大發了！哈哈！”…… 　　看到泥鰍臉上神色異樣，我的心咯噔一聲，突然明白自己為何能平安地度過一夜。原來這滿麵的塵土是我的保護色！昨夜我沒有受到侵犯完全歸功於它。但我現在把它清理掉，等於主人清理掉保鏢，一下子把自己置於岌岌可危的邊緣。 　　那頭目上下打量我一番，說：“內！” 　　什麼內？我望著他，茫然不知所措。 　　泥鰍立馬笑著說道：“喬治哥，她是搭順風車的，馬上就離開，跟我們不會有交集。”他把臉轉向我，“小妹妹，喬治哥問你的名字。” 　　喬治高高在上的神情令我生出了一絲厭惡，因而沒好氣地說：“柳葉。柳樹的柳，葉子的葉。” 　　“柳葉。Good！哪裡人？乾什麼的？跑來雲南做什麼？”喬治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他的發音有點別扭，聽上去像外國人。 　　可惡！你我不過萍水相逢，有什麼資格審問我？查戶口嗎？但人在屋簷下，暫且低頭吧。於是，我裝出悶悶不樂的樣子，答道：“廣東來的。跟家人鬧翻，到麗江投靠朋友，不料在火車站被盜，手機、錢包都沒了。見到這位大哥的車身有麗江字樣，便偷偷爬上去，然後就到了這裡。請問這裡是哪裡？離麗江有多遠？如果不遠，我自己走路去，不好再勞煩你們了。”我站起身要走，但立在我旁邊的四人絲毫沒有散開的意思，像四個鬼怪木樁。這陣仗似乎在告訴我：柳葉，你插翅難飛！ 　　泥鰍把我按回木樁凳子上，說道：“小妹妹，不用急，等哥哥卸完貨後就帶你去麗江。”把昨夜發生的事跟喬治等人說了一遍。喬治皺著眉頭聽完，掃了竹蜂一眼，竹蜂點點頭。 　　喬治取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用英語跟對方聊了一陣，重新把目光投在我身上，上下審視我一通，隨後把臉轉向泥鰍，用英語說道：“泥鰍，你壞了規矩！” 　　泥鰍臉帶討好，也用英語回答：“嘿嘿，喬治哥，純屬意外，意外。”兩人嫻熟地操著英語，語速稍快。我的英語尚未還給老師，能聽懂他們的交流內容，心中不禁萬馬奔騰：這泥鰍原來是個中介，專門負責給買賣雙方牽線，什麼生意都做，原石、木材、橡膠等，販賣人口也不在話下。喬治在緬甸有些背景，他們正商量著把我賣到緬甸去！泥鰍剛剛發現我有點姿色，便坐地起價。兩人以為我不懂英語，於是毫不忌憚地在我麵前討價還價。 　　此時此刻，我後悔自己把臉擦乾凈了，非常非常的後悔！如果沒有洗臉，我是個又醜又臟的流浪者，也許可以安全離開。不過很快我就否定這想法，泥鰍既然是人販子，即使我很醜，他也不可能放過我，隻是交易價格和交易場所不同罷了。而且竹蜂認為我知道他們的齷齪途徑，害怕我走漏風聲，必不肯輕易放過我，所以我一定要盡快逃離，不然怎麼死都不知道！ 　　我裝成不懂英語的樣子，捏起一隻麵包乾啃著，強迫自己鎮定。昨夜能死裡逃生，除了那幾匹狼意外幫忙，其實還有之前那副骯臟的尊容。想到這，我故意用手指抓了一會兒頭皮，然後托著腮裝作思考的樣子，再悄悄用力擦在臉上和脖子上，又搔搔身體，皺著眉訕訕笑問道：“幾位大哥，請問哪裡有水？我想洗個澡，癢死了！” 　　“別急！待會我們卸完貨一起去洗。”那四小鬼中的黃毛嘻嘻笑道。 　　我的心瞬間下沉，隻好猛吸一口橙汁，再拿起一塊餅乾塞進嘴裡，慢慢嚼著，以此掩飾慌張的情緒。 　　一陣轟隆聲由遠及近，沒多久，一輛破舊的藍色的無牌大卡車在我們不遠處停下。泥鰍和那五人上前跟司機交談幾句後，竹蜂便掀開自己車上的帆布，把木材轉移到卡車的車廂裡。泥鰍和那五人也上前幫忙。 　　此時，我身邊沒人，正是逃走的最佳時候，可這四周林木森森，找書苑 www．zhａoshuyｕan.com 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我一旦逃跑，就代表心虛，弄不好命喪當場，還是靜觀其變吧！為顯得自己心無城府，我把背囊放在一旁，主動上前幫忙，並趁機把自己弄得更臟幾分。汗臭味加上身上還殘留著一股嘔吐後的酸臭味，我相信這一刻自己是安全的。 　　大家合力把全部木材轉移到那輛卡車並目送其遠去後，個個大汗淋漓，身上臟兮兮的。不過我知道最臟的是我。 　　四小鬼蹦蹦跳跳地竄進茂密的樹林中，泥鰍跟我走在最後麵。樹林裡一片漆黑，我跌跌撞撞摔倒了幾次，泥鰍便扶著我走。那令人窒息的口氣不時噴在臉上，我反感到極點，卻不敢過分抗拒，隻是低頭專心走路。竹蜂和喬治墊後。腳下的路並不明顯，周圍藤蔓遍布，荊棘叢生，偶爾有小動物快速竄過或怪叫一聲，嚇得我毛骨悚然，渾身顫抖。泥鰍積極地扮演著護花使者，寸步不離我左右。我唯有收起小心思，到時隨機應變再作打算。 　　踏著沙沙作響的落葉，走了大約幾百米，地勢開始向下，眼前逐漸出現一些光亮，荊棘、灌木和雜草慢慢增多，潺潺的流水聲傳入耳朵，一條彎曲的河流橫我們前麵。河約五米寬，在密林中蜿蜒，不知流向何方。走在前麵的四小鬼歡呼雀躍起來，毫不顧忌地剝個精光，撲通撲通接連跳入水中，嘻嘻哈哈地互相戲水、捉魚。竹蜂和喬治也加入其中。 　　我尷尬無比，環顧一下周圍，指著幾十米外的河曲處對泥鰍說：“大哥，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在這邊洗，我去那裡洗。”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跑向河曲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