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1 / 1)

藍淚風信子 江海舲 3376 字 8個月前

錢進口口聲聲說借,卻始終不肯寫借條,我知道這錢多半是要不回了。   我第一次見識到男人的無恥。   周宇飛說得對,跟他糾纏越久,損失越嚴重,我真的要考慮止損了。   期末有兩科考試,為了獲得這學年的獎學金,我必須加倍努力學習,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沒去找他,也很少發信息去問候。偶爾發去,也是要賬的,目的是提醒他虧欠我。錢進自然沒有回復。   寒假到來,我回到了久別的家,父母比以前憔悴了。聽說又借了五萬元給三姨,現在我們家也債臺高築了。   如此情況下,我更加需要工作。認識錢進後,我的花費嚴重超支,剩下的錢不足以支撐一學年,而且必須買部手提電腦。交作業、搶課程都要用電腦,別人不肯借給我。很幸運,我找到一份臨時工——在酒樓當服務員。不好的是,有時會遇到一些前來吃飯的同學。這在以前是件很丟臉的事,但現在的我不這樣認為了。   我的經歷告訴我,麵子是世間最虛無縹緲的東西,有了,不會多塊肉,沒有了,不會死。   錢進從不主動找我,即使春節到也不發一條信息來,道一聲新年快樂。最終還是我主動送上新年祝福,幾天後才收到遲來的問候。   微信興起,我不在他的微信好友之列。   我冷落錢進多時,直到五一假期臨近才發條信息過去,告訴他我生日將到,想跟他一起慶祝。   這次他倒是回復得很快,還說會親自到學校接我,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4月30日,雨下個不停,晚上八點半左右,他果然帶著一個大個子前來。看見我,他便迫不及待地奪過我的背囊背到自己身上。我又驚又怕又疑惑,緊跟著他上了停泊在路邊的一輛殘破的小麵包車。   大個子在前麵專心開車,錢進和我坐在後頭。原以為車上有其他人,我會很安全,然而我還是低估他的無恥。小麵包車行駛到漆黑的小路時,他竟然不顧道路不平,將我禁錮在懷中,放肆地對我上下其手。我又痛又恨,羞憤交加,真想殺了他。   事後,錢進毫不客氣地問:“能幫我弄到三萬元嗎?”   “三萬?我是學生,不是財神爺,哪來那麼多錢?”我匪夷所思地瞅著他。   “我要到春城一趟,不能陪你過生日了。”他語氣冰冷。   “為什麼這樣突然?你到春城乾嗎?”   “你沒錢,我隻能去春城找姑姑借。”錢進暴躁地說,“梁君出事了。他跟蟑螂假扮警察敲詐勒索路人,被真警察抓個正著。蟑螂麵臨判刑,梁君才十七歲,倒是能走走門路。隻要能搞到三萬元,他就可以平安無事出來。”   “假扮警察?這樣的事都能做出來?太恐怖了!進哥,梁君不是好人,讓他坐牢吧。別管他!人做錯事,必須得到懲罰,否則很難改正。”   “隻要救出梁君,你就會在我的兄弟心中留下好印象,從此不會說你壞話了。”   “我不在乎別人說我壞話。倒是你,兄弟兄弟,你就知道你的兄弟,你自己沒主見嗎?”   “兄弟的就是我的,兄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錢進回答得十分乾脆。   這算是義氣嗎?我怒詰道:“兄弟的是你的?人家的父母也是你父母嗎?”   “兄弟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兄弟的房子是你的房子?”   “兄弟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   我冷笑道:“兄弟的老婆也是你的老婆嗬?”   “……”他一時語塞,過了很久方訕訕地說,“兄弟是我朋友,他老婆若對我兄弟好,她便也是我朋友。”   “如果你兄弟兩公婆打架,你兄弟被老婆打了,你是不是也去打人家老婆?”   “是的。她若敢打我兄弟,我就會去打她。”   “那你有什麼資格說從不打女人?”   他一時啞口無言,良久才強詞奪理說:“那是她該打。”   我哼了一聲。從不打女人?那幾個月前莫名其妙打了我兩巴掌算什麼?難道我是男人?抑或我該打?   吵贏了,可我並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更加寒心。我無法把一個裝睡的人喚醒,更無法把裝睡的靈魂喚醒,無法把扭曲的靈魂掰直,亦無法拯救。   任我磨壞嘴皮,他一概不聽,一再堅持梁君是他的兄弟,他不能不理他。   末了,他沒好氣地說:“那個手銬是我做的。萬一他把我供出來,我麻煩大了。”   “你居然做手銬?”我崩潰了。   “我隻是無聊做著玩的,梁君看見覺得好玩,要了去。誰知他會拿去犯事?”   車子經過一個小集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一臺櫃員機前停下,錢進拿了我的卡去取款。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幸虧這次學精了,沒把錢存進卡裡,也沒放在錢包,而是轉入微信和支付寶的賬戶裡。你不加我微信是你的損失。謝天謝地!卡裡隻有一百元,異地兼跨行取款需要手續費,他應該取不出錢來。忽然有點期待他失望的眼神。   果然,他氣急敗壞地跑回來,罵道:“才一百元?你的錢哪兒去了?”   昏黃的路燈下,我瞅著他變色龍般的臉,故意憋屈地說:“你借了我五千元,我本來想著你會還上一些的,畢竟幾個月了……”   “借?我什麼時候借過你的錢?老子操你費心費力,難道不應該拿點補償?!那不是借,是補償!下車!”錢進說完,狠狠將背囊甩到我身上,強行把我推下車,“沒錢學人過什麼生日?!丟臉!”一個黑色的東西劈頭蓋臉砸下來,是我那癟癟的錢包。   他的無恥、他的絕情再一次刷新我的想象,震碎我的三觀。   望著小麵包車絕塵而去,我全身的筋骨仿佛被抽走,跪在地上掩麵痛哭,任憑雨水沖刷我的身體。我臟了,好臟好臟,就讓老天幫我洗洗吧,也許能洗乾凈。   雨夜的集市,街上行人絕跡。謝謝老天,讓我盡情哭個夠淋個夠,哭累了,爬起來蹣跚地向前走,走累了,便蜷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沉沉睡去。   我渾身濕透,好冷。   大概我快要死了吧?居然出現幻覺,聽見錢進的聲音,聽見他用最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呼喚著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