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1 / 1)

對於裴元來說,平白的逞英雄好漢從來不是他的選項。   整個天下的概念十分的模糊,每日的精打細算卻很清晰。   但事實上。   還是有一些事情,在內心中慫恿著他,“要不就去試試吧”?   陳頭鐵沒說什麼,程雷響叼著一株草徑,一副想要張口,又假裝在咀嚼的架勢。   裴元索性直接起身換了一匹馬騎上。   “走吧,趁著叛軍沒追過來,走遠一點,好好睡一覺。”   三人騎著馬從林中穿出,這次直接走的大路。   裴元琢磨著這邊已經事不可為了,索性就先往東,往山東的腹地走。   臨清的位置雖然關鍵,但是處於山東和河北的交界,統治力量比較薄弱。   再向東就是濟南府。   朱棣當年打濟南都打的滿頭包,劉六劉七應該沒有膽量東進。   又向東走了一日,晚上臨近高唐。   裴元望著城頭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進城過夜。   霸州叛軍進攻東昌府的消息,應該已經開始擴散了,但是絕對不如他們這一人三騎快。   若是他們進城過夜,很可能一覺醒來,接到示警的高唐城就要封鎖城門,到時候想出城也來不及了。   程雷響終於忍不住向裴元問道,“大人不是說要去濟寧嗎?我看大人的方向,是打算先去濟南府?”   裴元意識到了程雷響的反常,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有問題?”   程雷響在裴元的目光下縮了縮。   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咱們別去濟南府了,要不然,怕是會有些麻煩。”   裴元不和程雷響繞圈子了,聲音忽然提起,直接喝道,“講!”   陳頭鐵也把目光看著程雷響,上下打量。   程雷響嚇了一跳,放下心思老老實實的開口道,“大人還記得昨天攔路的薛鬆奇嗎?”   裴元皺了皺眉,直接打斷道,“別說這種廢話!”   程雷響這才道,“濟南府和東昌府一帶,有兩大隱秘勢力,一個化名白事會,一個化名紅事會。白事會專門殺人越貨,紅事會則時常假裝迎親,乾出強搶民女的勾當。”   “去年的時候,濮州的州判家被送了七八口空棺材。那州判大怒,封鎖全城搜查,又讓人將那些棺材扔出東門燒掉。”   “誰料等棺材燒了一半,才有人發現那州判的全家老小,憑空出現在裡麵。”   “州判又怒又懼,第二日,竟被發現已經懸梁吊死在衙署中。聽江湖上的人說,主持此事的,便是那刀堂堂主薛鬆奇。”   “然後呢?”裴元看著程雷響,臉色難看,“你這時候告訴我這個,是什麼意思?”   接著,程雷響說出了個讓裴元大吃一驚的消息。   “據我所知,白事會的後臺乃是德王朱見潾。”   “什麼?”   裴元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裴元吃驚的不是德王朱見潾會養這些見不得光的勢力,寧王朱宸濠不就窩藏了大量江湖幫派、水賊盜匪嗎?   裴元吃驚的是德王朱見潾的勢力,怎麼會出現在劉六劉七的叛軍裡!   難道這場叛亂有德王的背景在裡麵?   接著,裴元就下意識做了否定。   不可能!   朱見潾是大明戰神朱祁鎮的第二子,封地在濟南府的德州。   德州這個地方雖然不錯,但是位置十分緊要,總共三年的靖難之役就在德州來回打了兩年。   別說德州的百姓日子難過了,就連新修的德王府都寒酸無比。   朱見潾從小嬌生慣養,貪圖享樂慣了。如今特種兵戰神爸爸歸來,我豈能再住狗窩?   於是朱見潾死活賴著不去。   等到相依為命的好哥哥朱見深繼位,朱見潾就不客氣了。   我既要!又要!還要!   成化皇帝這麼深情的人,還能怎麼辦?寵唄。   於是朱見深把朱見潾的封地,從德州挪到了濟南府的治所歷城(既要),然後把廢齊王以前的土地(又要),還有廢漢王以前的土地(還要),全都給了朱見潾。   成化天子對德王可以稱得上情深義重了,如今朱見潾還活著呢,怎麼好意思造朱厚照的反?   這可是好哥哥朱見深的小孫孫,全天下都造反,德王也不會反。   隻不過這是事關自己性命的事情,裴元也不敢賭。   他看著程雷響,“你覺得德王會反?”   程雷響也怕誤導了裴元的判斷,他抓了抓頭,“這我可不敢說,我隻知道薛鬆奇是德王的人。”   裴元一時沉默。   大明的藩王肆意妄為,根本就是常態。什麼荼毒百姓,殺害官員,隻是基本操作。   當年暴虐的秦王死後,就連他老爹朱元璋都罵死有餘辜。   如今這個德王,說不定隻是單純的此類中人。   不過,做的穩當點,總沒壞處。   裴元想了想說道,“那我們不往濟南府去了,直接去濟寧吧。”   陳頭鐵示意遠方的城池道,“還入城嗎?”   裴元搖頭,“不入城了,去附近尋個村落借宿一宿吧。”   第二日一早,三人睡飽繼續趕路。   路過高唐州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果然見到城門已經緊緊關閉。   慶幸之餘,陳頭鐵半開玩笑的說道,“睡了這一晚,消息已經比我們快了,看來想再撈一筆也不可能了。”   裴元心裡回轉著陳頭鐵的話,忽然間有一種撥雲見日之感,忍不住長長嘆息了一聲,“原來如此。”   兩個小旗連忙詢問道,“大人怎麼說?”   裴元以自己的惡意猜測著。   “德王做的,說不定和我們一樣啊。隻不過咱們貪圖的是幾百兩銀子,人家貪圖的可能是東昌府。”   三人狼狽逃竄之餘,還能想著利用這點信息優勢,洗劫驛站中的官員。   那麼堂堂德王就沒看到霸州民亂能帶來的利益嗎?   從薛鬆奇的出現來看,德王很可能不止是利用了局勢,而且還故意引導了叛軍進攻東昌府。   陳頭鐵吃驚的說道,“這可是叛軍啊,怎麼可能?”   裴元道,“叛軍又怎樣?這麼大的大明,難道會被叛軍擊倒嗎?隻要自己能撈夠好處,總有人收拾爛攤子。”   程雷響和陳頭鐵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裴元也覺得自己說這話挺沒立場的。   當初他們不也是這麼肆無忌憚,根本沒在意為了搶這幾百兩,讓叛軍得到什麼嗎?   如今看到德王更加難看的吃相,裴元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每個人都覺得大明朝不會倒,後來大明就沒了。   好在,裴元不是糾結的人,他看了看包袱裡的錢財,覺得這些東西仍舊那麼難以抗拒。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