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回憶裡的1眼萬年(1 / 1)

82年的她 原框框 15047 字 8個月前

第5節.回憶裡的一眼萬年   童維和劉斌買了一些吃的往回走,兩人一邊吃,一邊七七八八的瞎聊。   但幾乎都是劉斌在說話,童維在嗯嗯啊啊的回應,隻聽劉斌問:“姑姑有沒有說具體調回去的時間?”   童維搖搖頭:“一年吧可能.....”   劉斌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嗨...管他去,你一個在哪都能學好的人,和我在哪都不用學的,就聽他們安排唄,讓走就走,讓留就留。嗨...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國,就住在我家怎麼樣...”   說完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童維,見童維沒有回應,他又說:   “你可以申請美國的大學,像什麼哈弗啊,斯坦福啊,依你的成績,應該能上個名牌大學,怎麼樣...要不要一起?”   童維幽幽的說:“我還是喜歡留在國內,又不像你,我的家人都在這裡,我一個人去國外人生地不熟的,沒意思。”   劉斌一本正經的拍了拍胸脯:“你有我啊,我可以照顧你啊,你看,我爸把我扔給你家這麼多年,我不得報恩啊.....”   童維被他認真的神情給逗笑了:“什麼報恩不報恩的,我們是朋友,又是世家,你有手有腳的,隻是管你個住的地方而已,別說的那麼嚴重.....”   劉斌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通後,突然轉變話題:“你知道這個學校誰學習最好嗎...知道誰以後要和你爭第一嗎...”   童維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學我的,又不是來和誰爭名次的.....”   劉斌沒接他的話,繼續說道:“是一個叫蘇可的,學習厲害的很,好像說縣一中免費讓她去,她都沒去.....”   猛然聽到蘇可的名字,童維下意識的放慢了手中的動作,一個柿餅沒咬下來,就一臉驚詫的脫口而出:“真的?”   劉斌被他的反應嚇到了,用力推了他一下:“嚇死我了,乾嘛,認識啊?”   童維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出格了,隨即按捺住自己的興奮,努力淡然而平靜的說:“沒有...我...我就覺得...一個女生怎麼這麼厲害.....”   “我以為是男生呢,你怎麼知道是女生的?”說著兩人已經進了家門...   一連串的反問和自己本就慌亂的心緒,讓童維看起來很是窘迫不自然,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思索著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我怎麼知道是男是女,聽著名字像是女生...嗨...你還吃不吃,不吃就去洗洗睡覺了。”   “我們不是洗過了嗎?”   “哦...哈...你...你這出去一趟不得洗個腳啊。”   說著就準備上樓,隻留下劉斌對他大喊:“你讓我洗腳,你卻不洗...什麼人呢...”   童維頭也不回的甩給他一句話:“我先看會書,睡之前再洗.....”   童維回到自己的屋裡,關上房門靠在門上,心跳不已的站了好久,直到聽見劉斌上樓的腳步聲他才慢悠悠的走到書桌前坐下。   他隨手翻開一本資料,快速的掃視了幾眼,屏氣凝神的靠著椅背陷入了憂思之中......   接下來很長時間裡,他的內心已亂了方寸,控製不住的浮想聯翩,思緒如麻。   此刻,他的腦海裡全都是蘇可,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的慌亂以及她與自己對視時怦然心動的感覺.....   當自己走進人群裡時,看見一個女生跪在地上焦急的抱著一個昏倒的女生。   他想幫她們,就俯下身來詢問,而下一秒觸碰到的是一雙美麗的眼眸,燦若星晨般散發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男孩子般的短發有些淩亂的垂放在汗水盈盈的額頭上,玲瓏剔透的臉龐上透著少女獨有的楚楚動人,英氣款款的眉宇間藏著沉著與智慧。   當她與自己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圓潤修長的眼睛裡含著幾分嬌羞,挺秀的鼻梁上滲滿了汗珠,鮮嫩秀美的嘴唇微微的張開著,像兩片輕薄瑩潤的桔子瓣。   一束光照從她的身後打下來,散著一道道多彩的光色,仿佛在她身上鑲嵌上了各種璀璨的寶石,霎時間,情竇初開的情懷,一下定格了所有的時光.....   童維已經在這段回憶裡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遍了。   今天和心心念念的女孩再次相逢,他好想一口氣登上最高的山峰,然後站在山峰之巔大聲呼喚出她的名字。   又好想麵朝大海肆無忌憚的釋放出心裡的那份激動和美好。   他打開一個帶有密碼鎖的行李箱,從中找出一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赫然寫著兩個字母:SK......   這兩個字母用不同的筆跡描繪過很多遍,底部的紙張也凹下去了很多。   下麵還有一個行小字:當猝然邂逅之餘,而明眸偶囑,若欲傳,若不欲傳,覺有往復流連者,令人一望而神馳也已。   再往後翻開,便是日記的格式。   1997年7月19日,多雲風淡   今天我見到一個女孩,就像是在夢境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模樣。   以前讀到一眼萬年這個詞的時候,我還不甚有感觸,而在那猝然相對的一刻,我像是開了竅一樣明白了這個詞全部的內涵。   我看著她清澈而羞澀的眼眸,深切的意識到在餘後的每分每秒都會因為回味這一刻而滿心歡喜和甜蜜,那就是一眼萬年。   隻是一個相視的眼神,就造成了一生中最致命的吸引,從此走向萬劫不復。   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說不出口也不能描述,生怕說出口就會被風吹散一樣。   她那透著動容之色的臉龐麵向我的時候,我好像是一團水蒸氣,急促的呼吸使整個身體內部都被滾燙著,灼傷著,腳底輕飄飄的,好想不顧一切的向她傾斜。   而一陣陣微風吹過,全身的皮膚又冷颼颼的,緊巴巴的撕扯著,好似下一秒就會蒸發掉一樣。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了她所在的學校,我能不能去找她?   我想以去找爸爸的借口去她的學校裡看看。我知道這是行不通的,以爸爸嚴厲,我是張不出這個口的。   我想自己去看看,但向媽媽二十四小時的報備,也是我心生怯懦的。   我怯懦的並不是挨媽媽的責罵,而是被人發現後不知會有什麼後果,自責的是在我這個年齡還沒有保護一個人的能力。   從她躲閃的眼神中,從她不自然的姿態中,從她低頭不語羞紅的麵容上,我確信她對我也有很深的感覺。   我會去找她,一定會,但我此刻真的好想再見她一麵。   日記是斷斷續續的,每篇的字數都不多,但空白處都有停留很久的痕跡。   童維一篇篇的翻看著,臉上不時的流露出悵然的神情。而最短的一篇隻有被反復勾勒的可字。   他接連翻了好多頁,一直到寫著滿滿文字的一篇才停下來,頁頭寫著:1998年7月25日晴星期三   哥哥的高考成績出來了。隨後他慢慢的合上筆記本,胸口靠在書桌上,閉上眼睛靜靜的回憶著自己當時寫這篇日記的模樣。   落地扇在呼呼搜搜搖著頭,一本翻開的書,被風吹的刺啦亂響,聚攏的窗簾隨著微風的吹來,輕輕的飄動著,小夾子夾著奶白色的蚊帳,也被風吹得飄飄閃閃的......   窗臺上擺放著兩個盆栽,一盆是柱形的仙人掌,每個花柱的頂端是暗紅色的,像等待開放的花朵。   另一盆是釣魚金蘭,翠綠的葉子上掛著點點水珠。   在床頭櫃上還有一盆紅豆衫,亮黃色的花盆上係著紅色的膠絲帶,像是剛買了沒幾天的樣子,但被一摞高高的書本遮擋著,隻有床頭的位置能看到。   房間裡沒有開燈,皎潔的月光透過敞開的窗戶把草葉的影子打落在書桌上,留下了斑斑點點的光影。   他在日記本中寫道:   哥哥的大學確定了,是他夢寐以求的醫科大學,全家都很高興。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媽媽,媽媽醫院的工作很忙,半年都沒有回來一次,在電話裡訴說著對我和哥哥的思念之情   其實我也是很想念媽媽的,媽媽是哥哥的榜樣,哥哥從小勵誌要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媽媽也是非常支持和認可的。   爸爸在過年一家人吃飯的時候,不知是關心我還是勸解媽媽,意味深長的對媽媽說:   “如果童修考上了醫科大學當上了醫生,那童維就想考什麼就考什麼,想考到哪裡就考到哪裡,隻要不再考醫生就好,不然我們一大家子一年到頭都沒有個聚餐的時候了。”   聽到爸爸說完這句話,我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溫熱,因為爸爸很忙,很少有機會主動談論起我的學習。   吃驚之餘更多的是歡喜,正當我想開口表示贊同的時候,媽媽突然打斷我,她麵帶笑容但語氣堅定的說:   “那哪能呢...可以不考醫學,但必須是BJ的,要不清華要不北大,或者BJ的其他重點院校,其他地方就不要考慮了。”   媽媽轉過頭問我:“你喜歡BJ的那個院校?”然後用殷切的眼神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在心裡反復的鼓勵自己發出反對的聲音,沉默了片刻,我不願辛苦的媽媽再為我的事情而憂心操勞。   於是那個已經滑出嘴邊的問題:“我想到其他地方上大學,可以嗎?”就被狠狠的咽回了肚子裡,堵在了胸口。最終換成了:“清華大學吧。”   媽媽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滿意,她隔著姑姑拉著我的手說:“就知道你肯定會奔媽媽而來的。”   我從小對媽媽的感情是既驕傲又敬畏,媽媽的囑托一句都不敢忘,媽媽安排的學習任務一刻也不敢放鬆,媽媽每次在電話那頭疲憊而又努力歡笑的聲音都讓我很是心疼。   所以我不願看到媽媽失望的表情。   哥哥提前鎖定了大學,就意味著我和哥哥就可以放心的去BJ和媽媽一起過暑假了,這也是媽媽在哥哥高考完以來天天盼望的事。   寫到這裡,童維左胳膊撐在桌上,把頭靠進了臂彎裡,側身趴在桌子上,幾次憂心忡忡的提筆停留。   在一聲輕輕的嘆息聲中,他終於落下了筆繼續寫到。   中考完以後我就陷入了茫然和焦慮,倒不是我擔心自己的分數,而是哥哥上大學之後家人對我的安排。   姥姥的身體已經不像頭幾年了,近半年多都是哥哥一邊學習一邊照顧我。   姥姥極有可能讓媽媽接走到BJ舅舅的家裡養老,而爺爺奶奶在深圳的小叔家也不可能來這裡照顧我。   那媽媽可能就會讓我去BJ上學,這個是我極不願意的。   雖然三年後我還是要去BJ,但高中三年我還是想在沛縣讀完,因為這裡有我的老師,同學,朋友,最主要的是有我想要近距離思念的女孩。   我要盡可能的離她近一些,即使是單相思也希望不會相隔萬山千水。這是我想留給自己的最後一丁點倔強。   但又有什麼能讓我來決定的呢,媽媽如果說去,爸爸是不會再說什麼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我的生活和學習安排到他的日程表裡。   寫到這裡,我心底的恍惚越來越沉悶,仿佛要把我的整個身體都壓在一個大石頭下,根本沒有自救的機會,隻能眼睜睜的聽從著別人商討後的安排。   我曾有那麼一瞬間幻想著爸爸能帶我去東路鎮上學,這種想法隻是自我沉醉一番,給自己的心靈釋放一會枷鎖而已。   童維從回憶裡回過神來,把那盆從沛縣帶回來的紅豆杉拿到胸前的桌麵上,在葉片上輕輕的寫著小字。   有幾片葉子上也隱約能看到畫字的痕跡,看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乾了。   他把一片葉子輕輕地摘下來,仔細辨認能看出“蘇可”兩個字,然後夾在一本厚厚的漢英字典裡。   他就這樣寫寫畫畫,心緒悠長的擺弄了好久,一直到窗簾上最後那一縷月光也漸漸消失。   他才拉了燈線,屋裡亮堂了起來,把紅豆杉花盆放在了窗臺中間的位置,默然的笑了笑,繼續寫到:   驀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誰省,誰省。從此簟紋燈影.....   一年了,那猝然的相見,那匆匆的離別,那不諳的青澀,那不知情意深淺的羞赧,那沒有隻言片語的表露,我該何去何從。   以前別的女孩給我寫的紙張,即使看了也隻是平靜如水,一笑而置之。   但當我遇到她之後,才深刻的感受到真正的喜歡,心裡的苦澀是要遠遠大於甜蜜的。   莫名的慌亂和擔憂從四麵八方呼嘯著向你奔跑而來,你擔心自己不夠優秀,你害怕對方隻是一時興起,你猜測人家或許早已忘記了你。   令你更煩悶的是你還清晰的記得那個相遇,內心苦澀又復雜的回憶著它的無比香甜。   她比一年前更加亭亭玉立了,性格如此落落大方,一顰一笑都是那麼的灑脫明朗。   她那平易近人的氣質讓她很受同學們的歡迎,我一時竟不知道該為此高興還是嫉妒她身邊的每一個人...   我到底是該找一份唾手可得的享受型的情感,還是更期待一種歷經磨難痛徹心扉到刻骨銘心的愛情呢。   我覺著後麵一種會很累,可是那種美妙又震撼的感覺更加令人向往。   古往今來,不管是古典名著還是戲曲小說,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讓人感同身受的往往都是那些充滿挫折與苦澀的愛情。   我這是給自己打氣嗎?也許吧...   他在結尾還畫了一個笑臉,有點醜,畫完之後自己端詳了一番,竟憨笑出了聲。   這笑聲也瞬間把他拉回了現實,用手指揉搓著額頭,又胡亂的撥弄幾下頭發。   他把鋼筆夾在筆記本裡,合上,雙手握拳疊加起來搭在書桌邊,托起了沉重但又十分清醒的腦袋。   關於蘇可所有畫麵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   在聽到她名字的那種驚詫和激動…   看到她把特意留的野果子給了一個男生後的失落和絞痛。   與她再次目光對視的心動和彷徨…   確信她還記得自己的那種歡喜後的復雜和猜測。   一次次的回想,一次次的肯定,又一次次的否定。   他突然感到全身酸痛無比,用力抬起頭,站起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水,擰開電扇,又返回到座位上。   他身體緊緊的靠在椅背上,後脖子梗仰在椅背的橫木上,硌的有點疼。   他用腳尖勾在桌腿上前後的晃動著椅子,閉上眼,嘴巴輕輕地抿著,不時的輕咬一下嘴唇。   一直到窗外出現了更多更亮的星星,他才起身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水,拉了燈,關了電扇,一下撲在床上,抓起被單蒙在了頭上......   鄰居們趁著月色圍坐在蘇可家附近的空地上閑聊。   有的蹲坐在路邊的碎石頭上,有的坐在玉米秸稈堆起的草垛上,有的抓一把麥秸就坐在了地上,有的脫掉自己的一隻鞋子,隨手就墊在了屁股下麵。   有幾個乾活回來晚的叔叔大爺正端著碗,或蹲著,或站著聽鄰裡們扯閑篇。   黑麵饃饃掰開來,中間夾著鹹菜和辣椒,或者是看不出油腥的蘿卜菜,還互相分享,品嘗著別人碗裡的飯菜,好不樂乎。   眾人裡有一個穿著精致有神,慈眉善目的奶奶坐在一個高腳長板凳上。   她留著花白的齊耳短發,卡著深顏色的頭箍子,手裡握著一根棕紅色的拐杖,正樂嗬嗬的觀察著每個說話的人,跟隨大家起哄逗笑。   蘇可收拾完,出來門跟這個奶奶打招呼:“奶奶,今天的菜窩窩好吃不?”   那老人抬頭看著她,滿是慈愛的問:“哦,忙完了孩子?”   蘇可在她耳邊提高了聲音:“都忙好了,我問你,菜窩窩好不好吃?”   奶奶張著褶皺的嘴唇,笑嗬嗬的點頭:“哦...好吃...好吃,我都吃撐了,要晚會睡,消消食。”   邊上聽見她說話的人都笑了,紛紛和老人那打著趣,有的聲音小了聽不清楚。   老人也是滿麵笑容的盯著說話的人:“啊?你說什麼,你大聲點,沒吃飯啊你.....”   這下周圍的人笑的更大聲了。   其中有一位爺爺輩的老人和蘇可開玩笑:“大可,能考個大學不?”   蘇可大聲的回應他:“能,二爺爺...”   一個穿著迷彩短袖正啃饅頭的中年人搭上了腔:“二叔,你這話說的,還能考個大學不,考差的都不願意,那就必須得考個好的,BJ的,上海的,南京的......”   有嬸子大娘紛紛接過話來:“我家那笨小子說,蘇可在全縣都要排前幾名的,要考那個.....什麼來著...BJ的.....”   “清華大學。”   “對對對,就是清華大學。”   隨後,大家圍著大學的話題,你一言我一語的歡歡樂樂的說笑起來。   老校長好像也聽到了他們都在說蘇可考大學的事情,也跟著插話:“可可就考南京大學,以後我去南京了還跟我親。”   蘇可媽媽隔著幾個人大聲喊道:“好好,就考南京去,還跟您近。”   也不知道老人家聽到沒聽到,反正她聽到蘇可媽媽的笑聲,自己也開懷的大笑起來。   一個個子很矮,但穿著很整齊的中年人樂嗬嗬的看向蘇可:   “我說大侄女,你隻要好好學,就憑你的腦袋瓜,以後你媽就不會再忍者腰疼下地乾活了。”   眾人也紛紛搭腔:“是啊,大可,你有出息了,我們臉上也跟著沾光不是。”   “大可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們跟著起什麼勁啊。”   “到時候大可孝敬她娘的糖,大嫂也會分我一點的,對不,大嫂。”   蘇可媽媽滿麵笑容的對大家表示:“放心吧,隻要有那一天,有一個算一個,都送到家裡去。”   大家夥們在星空下歡聲笑語,小鳥在頭頂嘰嘰喳喳的叫著,隱約還能聽見村盡頭的小河溝裡有青蛙呱呱的吵鬧聲。   蘇可向鄰裡們打了招呼後,就抱著書包走進了挨著她家西邊的門院裡。   那個是老校長奶奶一個人住的地方,蘇可每天都陪她作伴,有的時候農忙,老奶奶還嚷嚷著去幫忙看場,被天天奶奶和蘇可媽媽給勸回家了......   老校長家是磚瓦房,比蘇可家泥瓦房要寬敞明亮許多。   堂屋裡有一個專門的書房,她就住在書房裡,房間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不過都有年數了。   前排上擺放的書本比較新,是老人的女兒從南京帶回來給她的。   待幫奶奶上床睡著後,她一個人在書房裡會學習很晚。   她有的時候會睡在書房裡,有的時候會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家裡,因為她早上起的很早,怕驚擾到睡眠輕淺的老人。   蘇可把書包放在桌上,坐下來能通過窗戶看到院子裡的石榴樹和葡萄架,這個夜晚對她來說注定不能輕鬆度過的。   她拉了燈繩,把數學書拿了出來預習,但對她來說,除了政治,她三年高中課程的知識點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她翻開書拿起紙筆剛寫了沒幾個字,就思緒雜亂的垂下了額頭,顯然她已陷入到惆悵百結的情景裡。   她的心立馬撲閃撲閃的顫抖個不停,手裡的筆也不自覺的在手指上轉動著,本來轉筆很流暢的她,這會老是從手指上掉下來,發出咚當的聲響來。   她一隻胳膊趴在摞起的書本上,眼神恍惚的看著轉動的筆,耳邊響起了初中班主任的話。   那是中考前的一個自習課上,班主任把蘇可和誌華一起喊到了辦公室,毫不避諱的談起了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班主任喝了一口水,慢吞吞的說:   “我知道你們倆要好,比其他要好的男孩女孩相比,令我欣慰的是你們倆的成績都比較好,特別是蘇可,雖然你從村中學轉過來隻有半年,但各科老師都誇獎你,說你一定會考個重點大學。”   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來,繞到辦公桌前麵。   見兩人還算鎮定,班主任便接著說:   “耿誌華呢...我帶了他三年,知道他裝酷不喜歡說話,成績也一直年級前十名,男孩子嘛...到高中之後更會把自律性和邏輯性發揮到最好,隻要不鬆懈,也一定能考上一類好大學,有可能還不會比蘇可差,但是我要說的是.....”   班主任思慮了一下,語重心長的說:   “我要說的是,你們兩個是我非常期待的學生,我過幾年也快退休了,我希望能在我退休的時候,能看到你們兩個人的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蘇可和誌華相視一笑,一臉端正的對班主任表態:   “老師,我們心裡明白您要和我們講什麼,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耽誤學習,也更不會像您所擔心的關係發展,朋友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不會分手.....”   說完一臉嬉笑的看向正在注視著自己的誌華。   誌華打了個楞,當聽到班主任問:“耿誌華...你呢?”他才回過神。   麵對著老師能透穿人心裡的目光,他的臉瞬間緋紅起來,局促不安的搓著手低頭淺笑,隨即連連點了好幾個頭......   班主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逼問下去,換了一副溫和平靜的麵容:   “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們兩個都是努力有規矩的孩子。”   班主任又凝望他們片刻繼續說:“有好多成績還可以的同學,基本都選擇報考縣城的高中,我知道蘇可是會留在這裡的,那耿誌華呢?”   誌華似乎不敢看蘇可的眼神,匆忙抬了一下頭,又垂了下去:“我可能...”   班主任發覺他有點難為情便打斷了他:   “不管在哪裡,學的知識都是一樣的,老師也都使那麼多勁,關鍵還是靠自己的努力。”   待他們倆連連應聲後,班主任把雙手分別搭在兩人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滿目期待的望著他們:   “那三年後,我就在家裡等著你們送大學通知書來.....”   蘇可朝班主任做了個俏皮的鬼臉:“您放心吧.....我們倆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班主任把目光停留在誌華身上幾秒鐘後,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學習。”   兩人剛要轉身,班主任拉著長音:“唉...咦......”   倆人忙停下步伐,等待班主任的問話。   班主任揉搓了一下眉頭,看著蘇可別有深意的說:   “其實...這話呢...不是我一個當老師的說的,但我還是要囑咐你幾句,你經常幫同學講題補課,這個是很好的品質,樂於助人手留餘香嘛...但我想說的是,高中可不比初中那麼簡單輕鬆了,你也要學會拒絕一些人的打擾,不是所有的同學都是同學,蘇可...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嗎.....”   蘇可看了一眼誌華,誌華好似非常贊同老師說法,朝她用力的點著頭。   她麵帶微笑的對班主任保證:“老師,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會自己把握的...何況這個人也會監督我。”說著便義氣拍了一下誌華的胳膊。   班主任頻頻點頭對耿誌華交代:“好好,那到了高中你要替我看著她點,回教室吧...哦...把田海波叫來...”   出了辦公室,蘇可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誌華:   “昨天聽文龍說你二姐想讓你去縣一中,那你住在她家裡嗎?”   誌華自顧自的走路,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我不喜歡住在別人家裡。”   “嘿,什麼叫別人家裡,那可是你二姐啊,你三姐上高中的時候不是也住在你二姐家裡嗎...你走那麼快乾嘛...嗨...你二姐是不是馬上就要生第二個寶寶了?”   見誌華沒有吭聲,她也隻好撅著個小嘴,自我沒趣的跟在他屁股後麵,一起回了教室。   想到這裡,蘇可停下了手中的筆,呆愣了一會,起身走到書架旁。   她撥著一本本的書從頭走到尾始終沒有拿下一本,隨後走到床邊,從床上抓起一把蒲扇,噗嗤噗嗤的拍打著胸口。   這是一把草蒲扇,扇頭用不同顏色的布條包縫著。   她無心看書,隻覺胸口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心事堆積的滿滿當當的,沉悶的甚至不想呼吸。   一會兒後,又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坐下,用一聲低吼喚醒處在暈眩狀態的自己。   她翻開數學書,在高高的一堆試卷裡翻找出一張寫著高一上學期數學綜合練習的卷子,但已經被她做過了,於是又翻開英語書邊默念邊在本子上默寫...   不一會兒,她聽見開門聲,隨即是媽媽和老校長的說笑聲。   老校長進屋裡就開始心疼的埋怨:“你這個啥姑娘,怎麼不知道開電扇呢。”   說著就把墻上的電扇開關扭轉了一下,房頂掛的吊扇就嘎吱呼啦的轉了起來。   媽媽在一旁笑著說:“現在天不怎麼熱了,不要浪費電了,出點汗也沒啥的.....”   老校長瞪了媽媽一眼,媽媽乾笑了幾聲,對著蘇可問道:“你熱嗎?”   蘇可仰著頭故意調皮:“熱.....”   老校長對著媽媽哈哈一笑:“看,咋樣,你閨女不跟你近,跟我近...”   說著臉上的褶子樂成了一朵花兒:   “開個電扇能費幾個錢,以前都被你嚇唬的,孩子熱也不敢開.....以後不許你再嚇唬她了,什麼電費不電費的,難道我吃你的窩頭還要算算錢啊。”   媽媽假裝怒氣的瞪了蘇可一眼,隨後笑奕奕的對老人說:   “窩窩頭值個什麼錢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都是自己種的地裡挖的,我去給你壓點水,給你洗洗臉擦擦背.....”   說著媽媽就去院裡壓井水,老校長拄著拐棍偷偷對蘇可說:   “別聽你媽的,她就是小心眼,嘻嘻......”   老人還怕媽媽聽見,又快速回到堂屋門口,倚在門框上和正在壓水的媽媽聊天。   老人的聲音很大,因為她有點耳背了,所以她覺得隻有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才能讓其他人也聽得見:“大海他爸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一邊忙手裡的活,一邊大聲回答:“後天吧,就幾天的活,不多.....”   老校長低頭哀嘆了一聲:“唉...你生這個孩子烙下了一身的毛病,孩他爸又...對了,蘇海怎麼樣啊?有沒有捎個話來?”   蘇可媽媽沖老人大聲喊:“捎了,頭幾天二田不是回家來辦什麼戶口的嗎,大海讓他捎來一封信,沒說啥,就說挺好的,蘇亮挺照顧他的,活累是累點,能學到電焊的手藝。”   老校長大聲說:“大海畢竟是高中畢業,他可以去找個正規的公司坐辦公室。”   “找了,蘇亮和他一起去的,都沒要,去了好幾家,小夥子麵子薄,被人說來說去的,估計心裡又犟起來了。他說工地上焊工的活也需要很多知識的,乾年數多的師傅一個月也不少錢呢。”   媽媽把水桶提到堂屋門口喘著粗氣說到:“隨他吧,趁年輕在外麵吃點苦也好。”   隨後扶著老校長進屋,擦洗完,老人便睡覺了。   媽媽又對蘇可囑咐了幾句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