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飯的上學路上,見曉麗魂不守舍的樣子,蘇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靜靜的等著她。 片刻之後,她支支吾吾的說: “我回信之後…他竟然說,說是幾個男生打賭的…就是…看誰能收到回信…” “他贏了...其他人請他吃飯,他還說我老實不會罵人,就找我了...” 蘇可從曉麗的話音裡聽出絲絲哭腔,也許她自己也發覺到了,急忙收了聲,嘴巴在圍脖下麵偷偷喘息換氣。 隻見她深深的提了一口氣,力氣很大,肩膀都在跟著發抖。 然後,她假裝毫不在意的自我嘲笑: “嗨...早知道是開玩笑呢...我還緊張了好多天,我就說嘛,怎麼會有人…哈哈…原來是個惡作劇...” 蘇可別過臉去,緊蹙眉頭,長出一口氣,回過頭時,她嘴角掛上了一絲笑: “那你生他的氣嗎...” 曉麗從僵硬的臉上,奮力擠出一點笑意,看似無所謂的擺擺手: “哎呀…人家就是拿我開個玩笑,同學之間嘛…秦浩說打賭的男生中有更慘的呢...” 她一手騎車,一手捂住嘴巴,異常興奮的笑出了聲: “他說啊…可好玩了,有被女生罵的,有不理的,還有一個...被女生黏上了…嘿嘿…人家女生願意,他自己又不願意了...咳...” 蘇可聽著曉麗看似釋然而又輕巧的語氣,她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慶幸的是曉麗的單純與質樸,讓她並沒有深陷其中影響學習。 但蘇可知道,曉麗的這種性格,是家庭帶來的自卑心理,生生給壓製出來的。 令蘇可惋惜的是,從自己對秦浩的觀察中,她能深刻的覺察到,那個大男孩是真切的動了情,那些和其他人一起打賭的話,也是他編造出來的。 雖然秦浩學習不是很好,但他陽光帥氣的外表和清冷穩重的性格,是蘇可所欣賞的。 對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蘇可心裡是有些許遺憾的。 但看到曉麗能那麼快的抽出身來,她對這個結果還是比較高興的。 因為在考大學這件重中之重的事情上,她寧願相信曉麗的純真和釋然都是真實的,毫無掩飾的... 一天晚自習的課間,誌華緊盯著蘇可用棉布包紮的食指問: “咋的啊...切蘿卜切到手了...” 蘇可傻嗬嗬的瞪大了眼睛:“你咋猜到的...” 誌華哼笑一聲:“你不是說星期天要在家切蘿卜條嗎...” 蘇可瞅了瞅包著的手指,哈哈一笑:“我媽說我想吃肉了...” 誌華收起玩笑,關心的問:“切的狠不狠?有沒有消毒?” 蘇可嘟了一下嘴巴,故意嚇唬他: “剛磨的,鋥亮鋥亮的,你說狠不狠…村裡都不給看了,非讓我去鎮上大醫院,屁股上還挨了一針...” 誌華怔怔的看了她幾秒鐘,用命令似的口吻叮嚀: “這幾天你別碰水,也別騎車了,讓周宏帶你,我等會跟他說...” 蘇可奸計得逞,嗤笑一聲: “看把你嚇的,我騙你的,就掉了點皮,打針倒是真的,好幾年沒挨過了,那是真疼啊...嗬嗬...” 誌華看著她擠眉弄眼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時光一晃而過,歲月匆匆流逝,在老師們凝重的目光裡和學生們疲憊的笑聲中,浮光五色的初秋,換成了枯痕零落的深秋。 一場秋雨一場寒,蘇可也穿上了童維送的毛衣,隻不過她不再隨便敞開外衣,小心翼翼的愛護著... 月色淒涼的夜晚,瑟瑟寒風掀起枯葉塵沙,吹到臉上隱隱作痛,吹到眼睛裡又乾又澀。 童維到蘇可家後,黑色的口罩蒙上了一層泥土,褐色的外套也吸附著幾片敗葉。 蘇可用毛巾為他拍打乾凈,又打了一盆溫水讓他清洗。 童維從背包裡拿出一本文言文閱讀理解和兩本真題,並把自己認為重要的題型都做了記號。 兩人還探討了各自的學習方法和最近遇到的問題。 蘇可看了看窗外幽黑的夜色,心裡不禁打氣鼓來,她滿眼留戀的對童維說:“天冷了...” 童維的手指摩擦著她的嘴唇,溫柔的打斷她的話:“我知道,我...” 他凝望著女孩的一雙秋水明眸,萬分不舍的說: “我這麼早來就是來跟你商量這個事的…我爸由於工作的原因要經常住在鎮上…” “而且,我總感覺劉斌好像知道了什麼,所以我不能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來的話也不能待太久。” 說完他滿懷愧疚的親吻著心愛的姑娘。 蘇可貪享著他的愛撫,淚水已濕潤了眼眶,她哽咽的開口: “我知道...先生...辛苦你了...” 童維輕撫她的臉龐,深情款款的說: “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用生命來愛護的女孩,我怎麼會辛苦呢...我就怕...” 他停頓了一下,憂鬱的眼睛裡也泛起了淚花。 蘇可踮起腳輕柔的吻在他的眼睛上,吻去滑落在臉頰上的淚水。 童維幾次欲言又止,不敢直視她期盼的目光。 在稍稍平復心情之後,他聲音微微顫抖的說: “我…高三還是要走,最遲六月份就要離開,本來我姑姑下年冬天才會轉到縣城,但她懷孕了,再教幾個月就放產假了...” “她在沛縣為我和劉斌做飯,這樣…我就沒有不回去的理由了...” “我本來想到那一天再告訴你的,但我真的害怕,害怕我會控製不住,控製不住在所有人麵前把你擁入懷裡....”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真切的從童維口中說出來,蘇可還是身體一沉,慌亂而無措的心,毫無規律的跳個不停。 也許是不敢麵對,也許是不想讓童維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她把麻木失神的臉龐,深深的埋在童維的懷抱裡,久久不願離開。 兩人在清冷的燈光下擁抱著,傾訴著,憧憬著。 分離的悲傷還在繼續,各種不得已的苦楚也並沒有完全消散,但他們對愛情的堅定和勇敢,讓兩人在彼此的安撫下,最大程度的釋放了心裡的沉重。 童維低聲低語的說:“我一有機會就來好嗎?” 蘇可把臉蛋放在他的手掌心裡,輕輕的搖晃: “天冷了,我不希望你來回奔波,而且你每次離開之後,我的心思就會隨一直跟隨著你,甚至不能靜下心來做題。” 童維親吻著她,百感交集的說: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知道你想見我,而我更想見你,可...” 他仰起頭,深深的感嘆一聲:“唉...寶貝...我們真難啊...” 蘇可破顏而笑:“現在難也是短暫的...” 正當童維嘆惋著開口時,蘇可又擺出一副嬌俏可愛的模樣: “先生...你以後會更難的,嘿嘿...” 童維聽出她的話音,暗自竊喜的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裡,縱情的撫摸著她溫軟如玉的肌膚。 在她耳邊曖昧挑逗:“寶貝...我怎麼難啊...” 蘇可仰起頭,古靈精怪的說: “我會天天黏在你,抱著你,煩著你,你說難不難?” 她撅起嬌潤的小嘴巴等著回答。 童維寵愛的親了親她:“我願打願挨,心甘情願,此生無悔...” 蘇可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就編了個謊話: “這個月過後,曉麗就會來陪我,你千萬不要不打招呼就來啊,天又冷又黑,見不了麵,還受了寒風冷凍的罪...” 她捧著童維的臉,一往情深的說: “先生...我們一路並肩向前,金榜題名,比翼雙飛...” 童維深深提了一口氣,然後在蘇可耳邊輕而緩的呼出來。 當發覺她的身子軟綿成一支細柳時,把她緊緊的裹在懷裡,脈脈含情間唇齒相磨... 初冬的清晨,村莊裡,田野上,盡是散落的落葉枯草。 草垛裡的小黃狗蜷縮在溫暖的草窩窩裡酣睡如泥。 凜冽的風霜拂過麥苗地,像碧靜的湖麵上泛著銀色的浪花,在朝霞的映射下,如同一顆顆閃耀的鉆石,層層疊疊晶瑩剔透,讓人忘記了寒冷,心曠神怡的陶醉在這美好而幽靜的意境中。 羞澀的太陽還沒有露出臉龐,就偷偷的散發出淡淡的金光,流光溢彩縱橫交錯,把灰白的雲朵點綴成一片片五彩繽紛的輕紗,隨風飄舞,美的不可捉摸。 蘇可和曉麗騎行在鄉間小路上,車輪軋過的地方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把兩個姑娘逗的花枝亂顫。 一陣風吹過,兩人又都不約而同的緊閉起嘴巴,縮緊了脖子。 曉麗穿著一件棕灰色棉外套,兩邊的衣兜都有縫線的痕跡。 由於寬大了一些,衣服壓在了屁股下麵,但好歹能看的出是件女士的衣服。 而蘇可身上這件黑灰色的外套,完全看不出女生的痕跡,加上她的頭發很短,戴著耳套圍脖,還騎個大駕的自行車。 不管是從後麵還是前麵,都以為是一男一女在並排騎行。 以至於在校門口逮人的年級主任看到後,怒氣沖沖的把她們叫下車子。 老頭正要訓斥時,才發現是露出臉龐的蘇可,哭笑不得的拍手大笑: “我還以為是個男生呢…老了老了...” 他這一舉動惹得一旁的校長和高三的年級主任戲謔起來。 冬天的一個早晨,灰蒙蒙的大霧籠罩著整個院落,冰冷潮濕的寒氣一股股的打在臉上,鉆進脖子裡。 蘇可雙手用力的搓了搓臉龐,看了一下手表,放棄了早讀。 她迎著冷颼颼的霧氣來到自己家裡,忙完家務吃完飯,一邊背課文一邊等曉麗。 她們徒步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上學路上,一個人拿著小鋼盆,一個人拿著木棍,走幾步就敲一下。 伴隨著一下下敲擊聲,兩個身影消失在濕冷的濃霧裡... 她們一會背誦文言文,一會英語對話,樂在其中的時候,竟忘記了敲盆,有幾次差點撞到別人身上。 濃重的大霧彌漫在校園的每個角落,低矮的教室隱隱約約。 道路兩旁的大樹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走出幾步再回頭已沒了蹤影。 來到教室打開燈,關好門窗,防止寒冷的霧氣飄散進來。 同學們陸續來到教室,誌華剛坐下,蘇可就笑而不語的盯著他看。 被看的發毛的誌華睜大眼睛問她:“怎麼了…你哪不舒服...” 聽見蘇可咯咯的大笑,文龍撥拉了誌華一下,也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誌華愣了下神,猛地意識到自己臉上有什麼,雙手胡亂的擦拭。 蘇可調笑他:“你成白眉大俠了啊...” 誌華急忙擦去眉毛上細密的霧珠,邊擦邊問:“你沒騎車吧...” 蘇可點點頭:“嗯,我們走過來的...” 誌華又問:“那你吃飯了嗎?” 蘇可抻抻腰,又拍了拍肚子:“吃了,飽飽的...不知道放學之前能不能散霧...” 誌華搖搖頭:“嗯...這麼大,可能散不完吧,那你們中午還回去嗎...” 蘇可點點頭:“可能回吧,等會看周宏騎車了沒...” 誌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隻是笑微微的嗯了一聲... 吃早飯的時候,童維猛然想起來,蘇可說過在大霧天氣是不會騎車的,他就勸說劉斌走著去學校。 劉斌對此也很感興趣,背起書包追上他,一起鉆進了大霧裡。 童維想快點到馬路上,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劉斌緊步走在一旁,氣喘籲籲的讓他慢點,他回了一句:“別遲到了。” 但來到大路上,他又慢下了腳步,麵對劉斌的調侃,他笑笑說: “剛才走累了,霧太大,不能大口喘氣...” 劉斌被他弄得迷迷瞪瞪的,正要追問就聽見後麵一個聲音喊他。 仔細辨認發現是孫傑,下個搭話的是丁誌勇,他們兩家的村莊在小橋的南邊。 倆人身旁還有一個人影,走近了才看出是一個女生... 幾個人熙熙攘攘的說笑聲,充盈在寒霧飄飄的境象裡。 也有騎車的同學晃著鈴鐺,腳撐地,和走路的人一起聊天閑扯。 童維漸漸的與劉斌他們拉開了距離,不顧寒霧刺眼,睜大眼睛仔細辨認著經過的每一個身影。 他一路上也聽到了好了幾個熟悉的聲音。 江濤搭訕女生的嬉笑聲,曹琳和兩三個女生的說話聲... 但都沒有他心念的那個。 童維快一個月沒有接近蘇可了,想念之心如同這霜霧蒙蓋下的枯草,淒涼涼的翹首期盼著陽光的照射和微風的撫慰。 在他憂心惙惙,觀望不前的時候,忽然發現喧鬧的路上一下安靜下來。 濃濃的霧氣從地麵往上空翻滾飄舞,麵前的視線稍稍走遠了一些。 雖然手表上顯示的時間已有些緊張,但童維還是停住了腳步。 他透過蒙蒙的大霧,望眼欲穿的幻想著蘇可突然從天而降,仙氣騰騰的落在自己的懷抱裡... 一直到他隱約聽見學校裡傳出來打鈴聲,也沒有看到任何一點蘇可的影子。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路上幾乎沒有學生了,隻有踢踢踏踏的馬車聲,突突的拖拉機聲,和趕集賣貨的商販們互相招呼的喊叫聲。 他有些著急起來,看了看手表,已經到了上課的時間。 但他還是走三步一回頭的尋望,甚至出現了一個和蘇可一起罰站的念頭,心慌意亂而又暗自偷笑。 當他站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串清脆的鈴鐺聲從霧氣中傳來。 接著就是一個急促的聲音對他大喊:“還不快走,遲到了...” 童維聽出那人是趙正宇,沖口而出的答應了一聲。 看著他的身影隱沒在大霧裡,童維也加快了腳步往學校趕。 英語老師踏著鈴聲推開教室門,縹緲濕冷的霧氣也一陣煙的沖了進來。 江濤急忙吸吸嗦嗦的站起身,打著冷顫關上了門。 當童維走到辦公室的時候,隱約看到一班教室外麵站了幾個學生,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疾步走過一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看到自己班級的走廊上也站了三個同學,其中一個就是趙正宇。 走近了看,另外兩個是高鵬和林大江... 他硬著頭皮踏上臺階,看著關閉的門窗,他不想自找難堪,在另外三人同病相憐的注視下,徑直站在了林大江的左邊。 這是童維自上學以來,第一次在教室外罰站,不免臉上火辣辣的,心也跟著砰砰亂跳。 他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偷偷的觀察四周。 但這種羞愧之情,很快就被窗戶裡麵的那雙眼眸,沖淡的不知去向。 他學著幾個人玩笑的樣子哈了哈手,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整個人也就鬆弛了好多。 走廊上的幾人躬著背,輕輕的,緩緩的跺著腳,裹緊了棉衣抱緊了肩膀,時不時的竊竊私語。 察覺到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們像是商量好的,齊刷刷的看向前門,正迎上怒目圓睜的英語老師。 幾人立馬低頭站成一排。 老師走到他們麵前重重的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指責: “你們啊你們...這高二都上一半了,你們以為還有多少時間浪費啊......” 見幾個人的頭垂的更低了,老師的目光停留在童維身上,疾言厲色的斥責: “下不為例啊...走走,快去上課...” 四個人如同在剛下過雨的泥坑裡滾臟了衣服的小娃娃一樣,你推我搡,扭扭捏捏的進了教室。 他們羞慚的模樣和滑稽的動作,在同學們之間引發了一陣無情的嘲笑與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