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塵翻滾落地,顧不得查看傷口,急忙扭頭餘光一掃,頓時眼中寒芒凜冽,眉頭緊鎖。 隻見那惡狼已至身後,張口便向薑塵襲來。 薑塵心中一橫,顧不得其它,腰馬合一,猛然轉身便是一拳,這一拳正是朝著那惡狼之口。 精準無比的一拳,直直打進了那惡狼嘴裡,仔細看去,這惡狼頭頂處閃過一點寒芒,卻是那獵刀的刀尖。 遠處正往過來趕路的姬艾看著薑塵一拳打進了惡狼嘴裡,惡狼一瞬間就如死狗掛在薑塵的胳膊上,嘴裡直直插著薑塵的手臂,直至手肘,動也不動,頓時驚聲贊嘆。 “薑小兄弟實乃神人也。” 薑塵知道,這一擊惡狼必死無疑,而且是瞬間斃命,因為薑塵這一拳手裡緊緊攥著自己的獵刀,刺的正是惡狼的腦仁。不過這一擊自己也受到了重創。 看著惡狼死透,薑塵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隻見那拳頭已經扭曲變形,顯然是骨折嚴重,手背甚至一小截骨頭刺穿皮肉露了出來,鮮血淋漓,無比猙獰。 突然,薑塵大腦一陣昏厥,眼前發黑,腳下一軟便單膝跪地,硬是強咬舌尖才沒有跌倒。 長時間的奔跑,再加上大量失血,又經過這麼激烈的戰鬥。薑塵確確實實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了。 抬頭看了一眼那不遠處的頭狼,躺在地上顯然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喪失了行動力,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薑塵看著不遠處喘著粗氣,步履蹣跚朝自己走來的姬艾笑了。眼皮越來越沉重,漸漸的一股強烈的睡意襲來。隻能勉強看見姬艾焦急的神情,嘴裡不知道在喊些什麼,自己已經聽不到了。 “他好像在說‘小心,快跑。’,自己好累啊……” 薑塵心中呢喃,隨即兩眼一閉,腦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薑塵猜對了。 姬艾的確喊的是“小心,快跑!” 因為姬艾看到了已經瀕死的那隻頭狼,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哆哆嗦嗦的走向了背對著自己的薑塵。 姬艾隻恨自己沒用,救不到薑塵。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頭狼離薑塵越來越近,然後露出了獠牙,朝倒在地上的薑塵咬去。 就在獠牙即將接觸到薑塵皮膚的剎那…… “嗖……孽畜,休傷吾兒。”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破空之音傳來。 一道箭影直透狼喉,箭音齊至,頭狼隨即直直趴在了薑塵身上,無力再動。 來人正是上山尋找姬艾的薑三忠。 這幾日來薑三忠是一路追尋,心中本已不抱希望,心中認定那召卒官早已凍死雲山。可是今早偶然看到狼屍和上麵的箭矢,心中奇怪,便拿起來仔細端瞧,一眼看出這竟是自己兒子的箭。頓時心中預感不妙,急忙沿著痕跡追了過來,還撿到了一把佩刀,一看便知這是軍中刀具。想來這便是那張老漢誆上雲山的軍官所丟失的。 一路上薑三忠看著地上滴落的鮮血和戰鬥痕跡,心中更是著急萬分,疾速追趕,直到進入了雲山最深處。突然附近響起姬艾的大喊,這才尋聲跑來。正好看到頭狼正欲加害自己的愛子,頓時驚怒不已,挽弓便射。 這一刻,姬艾是激動的,遠比任何時候都激動。把手裡的枯木碴隨手一扔,朝著倒在地上的薑塵快速走去,兩眼滿是淚花,口裡喊著:“挖嘞個親娘哎……乖乖……死不了了,死不了了。” …… 雲山鎮,半個月後。 薑塵自從當日被其父薑三忠救下,已經過了半個月之久,一直躺在炕上沒有蘇醒的跡象。 薑塵母親劉氏最近幾天看著一直昏迷不醒的兒子,越發焦急。雖然老郎中說過薑塵傷不致命,隻是失血過多,但劉氏根本聽不進去,自己兒子一天不醒,自己就憂心忡忡一天。本就身體虛弱不堪的劉氏更是如同風中殘燭一般,盼著丈夫早日換藥歸來,盼著薑塵早日蘇醒。 薑三忠幾日前已經和張老漢一起去城裡賣狼皮狼肉了,換錢好買藥治傷。薑陸則留在了家裡,照顧母親劉氏和哥哥薑塵。倒是薑陸的心最大,權當是哥哥睡著了,終將會醒過來。自己也試圖開導母親,但是母親劉氏隻是笑著摸了摸薑陸的腦袋。 薑塵獵了那麼多狼,轟動了整個雲山鎮,鎮中居民紛紛贊嘆這薑塵少年不凡。姬艾作為見證人,那是每日被一群人圍住,紛紛叫他講講事情的經過,講講薑塵是如何血戰群狼的。 這些聽故事的人裡頭,就數那薑陸聽的次數最多。甚至都能完整復述薑塵殺狼的前前後後了,而且還添油加醋,讓人聽不出一點破綻來。 “我大哥薑塵那是翻手擒狼,覆手捏熊的英雄,將來可是要做大將軍的。爾等速速把好吃的好喝的拿來,將來等我大哥做了將軍……”,薑陸站在鎮子唯一的戲臺之上,雙手叉腰,看著臺下一眾年歲相仿,甚至更小的娃娃,炫耀著自己大哥的英勇事跡。故事講的繪聲繪色,吃食拿的理直氣壯,好似血戰群狼的是自己一樣。 薑家大門對著的正好就是這處戲臺,這戲臺旁邊便是薑家祖祠,裡麵供應著的便是薑家先祖。 在那戲臺之上薑陸帶著一群小娃娃們熱鬧不已,大馬金刀坐在一條破凳子上,身後還站著兩個掛著鼻涕的小娃娃,抬著他那美其名曰“霸王”的木槍。 姬艾就坐在門前的石頭上看著孩子們發瘋,權當是消遣。 這時,薑陸對著麵前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孩兒老氣橫秋的說道:“小石頭先鋒,那狗剩兒老賊膽敢小瞧我這霸王槍,且看本將前去給他耍上一耍。” 隨即,薑陸臉色一變,原地一個後空翻,單腳落地,另一隻腳如同蜻蜓點水,一勾那兩個娃娃裝模作樣抬著的“霸王”木槍。木槍被順勢挑起,兩手穩穩接住了木槍,接著抖了一個槍花,嘴裡喝道:“狗剩兒老賊,我來也。” 就這一番動作,一群娃娃們是喝彩連連,拍手叫好。也是把在門口呆坐的姬艾看的一愣,眼睛睜的是越來越大,嘴裡喃喃:“這老薑家不簡單啊,這娃娃都有這般俊俏的槍法,好生了得。” 隨即一想自己在軍中呆了這麼久,還是這般身手,實在是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待薑陸一段槍耍完,姬艾悄悄站起身,滿眼羨慕的挪回了院子裡,心中酸溜溜:“小陸能打我十個,都不需要看的那種。” 話說薑塵,自從在雲山上昏迷之後,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頭他恍恍惚惚,飄飄蕩蕩來到了一處地,此地也名晉,隻不過不是晉國。 自己就在這晉地一直漫無目的的飄蕩,直到來到一處草地,看到一名大漢。 隻見那大漢儀表堂堂,威風凜凜。身形魁梧長九尺,高大威猛似鐵塔,黑須長髯及胸膛,麵色赤紅如重棗,雙目猶如丹鳳,雙眉好似臥蠶,好一副將軍模樣。 薑塵見此人和自己晉國雲山人膚色一般,便上前搭話:“在下晉國雲山薑家長子薑塵,敢問將軍如何稱呼。” 那鐵塔大漢微微扭頭,眼睛微瞇打量眼前少年,笑著回道:“山野村夫,不提也罷。” 薑塵聽到如此回答微微一愣,繼續問道:“小子觀將軍氣宇軒昂,神采不凡,麵色胡須和我家鄉人多有相似之處,敢問將軍是否也是來自雲山?” 那大漢仰天大笑,伸手捋了捋長髯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肉眼所及之處皆是故鄉,你我何須言鄉。” 薑塵被這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驚到了,這是何等霸氣,何等恢宏,何等豪邁,何等壯闊。 薑塵是個好學之人,雖然自身武力不俗,但是內心卻是一直以文人自居。 急忙開口問道:“學生才淺,敢問將軍,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自何處,為何學生從未聽過。” 那赤麵大漢回道:“你當然沒聽過,這句話原句是出自我先秦之詩經,詩名《小雅·北山》,原文為,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 薑塵就這樣,和這奇怪大漢聊了很多,其中太多太多都是薑塵聞所未聞的東西。從一個叫盤古的神仙說起,隨後洪荒大戰,封神量劫,夏商周王朝更迭,一直講到天下三分…… 全部都是薑塵從未聽過的東西,那些波瀾壯闊的史詩如同畫卷一般不斷在薑塵麵前展開。其中最引起薑塵注意的便是一本叫《春秋》的書。薑塵知道眼前之人講的這些怕是這個晉地的故事,而非自己的晉國。 薑塵欽佩眼前此人學識之豐富,眼界之高遠,品格之聖賢,突然心神一動。當即雙膝跪地,俯身跪拜,開口道:“學生鬥膽,敢問將軍大名,學生願拜將軍為師,定不負將軍之所期,求將軍收了學生”。 隨即,紅臉大漢大笑不止,眼神唏噓,喃喃道:“忠義仕有何不可教。” 薑塵沒聽明白這句話,腦中思索。 紅臉大漢接著道:“我欣賞你之忠義,所以收徒之事,可。” 薑塵頓時激動不已,規規矩矩,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頭,言道:“學生還不知師父名諱。” “為師說過了,山野村夫,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頓了頓,接著道,“倒是該給你賜一字號。” 薑塵不懂這是何規矩,但既然拜了師父,就索性聽從師父安排,尊重師門規矩。 紅臉大漢捋著長髯,微微思索。忽然眼神一亮,當即道:“喚你關山海如何,”頓了頓接著解釋道:“你生在山海之內,我期望你山海之內皆可平,山海之外亦可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