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很大，雖然秋高氣爽，但還是有點冷，丁淳亦慶幸出門的時候聽了肖蓉的話，套了件外套。 　　大榆樹下鋪著幾塊水泥石板，石板縫隙裡殘留著一些食物碎渣，看起來這裡似乎並不僅僅是肖蓉和小亞的秘密基地。 　　四個人在那棵大榆樹下擺好了野餐的墊子和食物飲料。 　　“哇！你們還買了啤酒！”莎莎激動的喊，隨即打開一罐，喝了一口，然後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又把啤酒罐子遞給小亞，小亞伸手擦了擦莎莎嘴角破掉的的啤酒泡沫留下的酒漬。 　　丁淳亦和肖蓉默契的起身，拿了兩罐啤酒，把大榆樹留給這兩個熱戀中的女孩子。 　　肖蓉和丁淳亦沿著山頂的路，散步，吹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山頂的路雜草挺茂密，但是草叢並不高，遠遠望去，像極了苔蘚地毯，丁淳亦想，“躺在這上麵應該會很舒服吧！”隨即他又發現草叢裡有零散分布著的羊糞顆粒，雖然已經被風吹日曬的乾巴無味了，可是丁淳亦還是收回了自己剛才想要躺在上麵的想法。 　　山路兩旁的荒地裡稀稀拉拉點綴著幾塊種著莊稼的農田，像衣服上的補丁，可是舉目四望，更多的是荒涼感。山風是自由的，極目遠眺，萬裡無雲，天空也是自由的，這裡的花草樹木，都是自由的，它們任由曠野來的長風彌漫過山頂，吹出一茬一茬的春夏秋冬。 　　在山頂，可以看到四周寂靜的群山。這裡的山沒有尖銳的棱角，沒有漫山遍野的繁茂樹木，也沒有層巒疊嶂的秀氣，所有的山都被黃土包裹著，像剛剛出爐的摩卡乳酪，透著可可愛愛的笨拙和樸實。山脈向縱橫交錯著向四麵八方延伸，延伸到了虛無縹緲並不知名的遠方。 　　兩個人走到一塊雜草較少視野開闊的乾凈路麵，肖蓉從兜裡拿出兩塊方巾，墊在地上，自己坐一塊，丁淳亦坐一塊。 　　“蓉蓉，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丁淳亦問，然後拉開易拉罐的拉環，泯了一小口啤酒。 　　他在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肥皂泡似的希望。 　　“沒有。”肖蓉看了一眼丁淳亦，似乎有點詫異他會問這個問題。 　　“咱們班好多人都在北上廣深這些大城市……”丁淳亦其實並不太清楚同學們的具體去向，還是王路提過幾回，說誰誰誰在哪裡混的風生水起如魚得水，“那裡的繁華，應該挺有趣的。” 　　“我覺得能夠陪著奶奶，平平安安的，就很幸福了。” 　　肖蓉沒有喝酒，隻是把啤酒罐拿在手裡摩挲著，山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她額角的碎發隨之而動，眼神溫柔，可是表情堅定，熒光黃色的沖鋒衣像是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芽，仿佛蘊藏著無盡的生命力。 　　“淳亦，你想帶什麼課？”肖蓉並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聊，在她心裡，這是一個不必討論的結果。 　　“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丁淳亦的確沒有想過，他並不清楚自己可以帶什麼課，隻是想來支教，之前做的支教攻略也都是關於這個山區的風土人情的，而把代課這一回正經事忘得一乾二凈。“是不是得看校長怎麼安排？” 　　“嗯，”肖蓉簡單回答，丁淳亦以為肖蓉的回答結束了，沒想到肖蓉繼續說，“如果你是短期留在這裡，我建議你帶體育課！”肖蓉轉頭看向丁淳亦，似乎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體，“看起來你的體育課應該會教的不錯。” 　　丁淳亦心想，肖蓉是不是在變相的說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他有點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學校缺音樂老師嗎？我其實覺得我歌唱得不錯。”丁淳亦為自己找補。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m 　　肖蓉聽完，一臉笑容。 　　“放心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等到了學校你就會發現，你是萬能的，什麼都會！”肖蓉把啤酒揣到了兜裡，雙手也插到了兜裡。 　　丁淳亦覺得有點冷，他伸手把肖蓉的拉鏈又往上拉了拉。 　　他沒想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鬼使神差的去拉肖蓉的拉鏈，而不是自己的拉鏈，“大概是被山頂的風吹暈了頭”，他想。 　　肖蓉有點驚訝的閃躲，顯然是對這個略顯親密的動作有點排斥。 　　丁淳亦連忙解釋，“那個……那個……我是看你手揣兜裡，怕你不方便拉，所以……想著幫幫忙……”他語無倫次的，完全沒有昔日那般油腔滑調。 　　丁淳亦想起來有一次，他和當時的女友去環灘島玩，水清沙白，日照怡人，他們就像準備白頭偕老的普通戀人一般在沙灘上自由地嬉戲追逐。浮潛之前，他給女友扣好救生衣，女友開心地給他一個甜吻，十分自然，沒有閃躲。在海中浮潛的時候，五彩斑斕的魚群就像此刻的山風一樣圍裹著他們，珊瑚在水底發著光，女友握著他的手腕，仿佛用盡真心。有一隻海龜麵無表情的從他們身側曳尾而去。後來他發現，他也不過是女友魚塘裡的一條大魚罷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真心，也無所謂，兩個人的相遇，就像一場正中下懷的放縱，放縱結束，開心的互相說了拜拜。 　　現在他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像那隻獨自遊海的龜，一直在熱鬧中被寂靜裹挾著，度過一個個瞬間，瞬間連成人生的一個又一個片段，消糜至今。 　　他看向肖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