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1 / 1)

所謂命劫 織小星 2424 字 2024-03-16

丁淳亦抬手,想要揉揉眼睛,在手指縫間聞見一股嘔吐物的味道,突然清醒。   從洗手間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在郊區那個別墅裡。此刻淩晨三點,外麵的雨不知從何時又開始下,院子裡雨打芭蕉的聲音像極了他曾在某個無名山上聽到的《普庵咒》,他仿佛身處某個山洞,他在洞內深夜靜謐,洞外簾雨滴落,河流潺潺。   他的思緒飄遠。   昨晚的記憶仿佛斷片似的,他明明沒有喝酒,卻醉的一塌糊塗。總也想不起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腦海裡氤氳著那個女孩子冷淡的眼神,以及酒吧門口那個略帶溫度的微笑。   他拿起手機,想給王路打視頻電話,看到了王路發的消息。   “送你回郊區了,你說你丟不丟臉在人一素不相識的姑娘麵前嚎啕大哭自我檢討!”   “要聯係方式了?”丁淳亦打過去一行字,又發了一個扶額的表情。   對麵沒有任何回復,這半夜三更,誰會守著手機,秒回信息呢。   丁淳亦拉起白色窗紗,把雨聲與現實隔絕。現實沒有任何意義,而窗外雨聲演奏著名曲。   他身體後仰,把自己摔在床上。   他想起來那年某個周末,父母興致勃勃的為結婚紀念日準備著要出遠門,最後好像去了日本還是韓國,總而言之是不在家,家裡就他一個人——於是他把同樣好奇懵懂的小女友帶回了家。   自那以後,仿佛某個黑洞開啟,而丁淳亦一直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似乎等待著被拯救,又似乎樂在其中,無數次,他夢見那個周六夢見那個女生——長相早已經模糊,唯獨記憶深刻的是那個女生的白皙皮膚和粉嫩肉唇。他無數次試圖回憶自己的離經叛道始於何時,可是想來想去,似乎就是那個周六。   他想不起來或者說模糊了未曾踏入這個黑洞之前的人生樂趣的獲取方式。在那個周六之前,他似乎隻是個關心家庭作業和各種玩具的小孩。   自己的人生好像一根木棍,在那個周六突然斷裂,成為兩節,一節叫做“過去”,毫無樂趣,一節叫做“酒色”,毫無意義。他從斷裂之處步入了酒色世界。之前的單純便戛然而止,在另一個緯度搖搖欲墜。   直到碰見昨天下午那個女孩,他感覺,他要從那個黑洞裡爬出來了,他似乎要回到那個周六之前,木棍的斷裂之處似乎開始無聲的愈合。   雖然開場並不體麵,可是他如夢初醒一般觸摸到了通往“意義”的神奇之門。   他的腦海裡開始清晰地閃現出六歲的玩具車和八歲的作業本以及九歲的家教老師,還有父母留在鍋裡已經乾巴了的泡麵,還有很多個夏日午後,他和小夥伴在大院雨水坑裡跳動的畫麵——那時候他們家還不是很有錢,父母隻是單純的工人,爺爺奶奶更是根正苗紅的農民。後來,改革的春風吹出了大片大片的曠野,他父親頗有先見之明的開始囤地買院子。他從一個小院子跳到另外一個小院子,後來母親開始幫父親做生意,他們搖身一變,成了企業家,開始出現在當地的報紙和電視臺上,同時陪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後來爺爺奶奶去世了,他的身邊漸漸沒有人了,他開始自己找樂子。   直到那個周六,他與酒色碰麵。   “王路,睡了沒”   這次隻是習慣了給王路發送消息,沒有想要獲取什麼。   沒想到這下王路秒回。   “你沒吐暈之前,莎莎來了,你猜怎麼著?這是莎莎那女朋友!”   又一條消息,“喔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   “所以你沒有聯係方式。”丁淳亦回。   “廢話。”王路回。   丁淳亦的高中是在王路的陪伴下度過的,確切的說,整個高中,丁淳亦都與王路廝混在一起。   他們趁著晚自習老師不在跑去大排檔喝酒,想要假裝成熟,可是真的酩酊大醉。他們比賽追班花,然後被當成變態。他們把兩隻胳膊袖子綁在一起奔跑在落日涼風下的祁山大橋上。   仔細想想,在未成年之前,他們倆就開始肆意糟蹋身體,就開始無視校規校紀,甚至為此得意洋洋。丁淳亦想起來有一次放學,王路在班花麵前,不小心倒拿起沒拉好拉鏈的書包,結果避孕套掉了一地。   “混蛋!”班花咬牙切齒。可是王路和丁淳亦相視而笑,活脫脫兩個小惡魔。   丁淳亦想起那個笑容,隻有一個詞評價,“猥瑣”。   如此猥瑣的活到了三十歲。   雨聲不小反大,窗紗被沒關嚴實的窗戶縫裡透進來的冷風吹起一個小包,丁淳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