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追求周敏玉的男老師裡,趙鵬是最用心的,起早貪黑的獻殷勤,但他顯然並不是很自信,因為他除了追求周敏玉,還和集市上的一些單身老板娘眉來眼去,而且還時不時的給肖蓉獻殷勤,對於男人送的禮物,肖蓉永遠拒絕,所以趙鵬的糖衣炮彈無法轟炸開肖蓉的城堡。 可是那些老板娘就不一定了,但是趙鵬樂地被她們壓榨,因為假如周敏玉無法被他收入囊中,那麼在鎮上擁有一間白嫖的鋪子也是不錯的。 趙鵬長得並不醜,再加上一副伶牙俐齒,所以並不討人厭,但是走路的時候雙手會下意識的放在身前,丁淳百了覺得看著像隻受驚的小熊貓,趙鵬似乎在刻意控製這個下意識的行為。 丁淳亦在趙鵬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的那股子腐臭味,萬惡淫為首,有時候他看到趙鵬的一些舉動,內心就忍不住的劃十字懺悔自己曾經的行為。 周敏玉依舊在搖擺不定,加上她傲嬌的大小姐作風,別人很明顯就能看出來她對待丁淳亦很熱心,可是丁淳亦不怎麼上鉤,就算接受好意,這個花叢中的老油條也總能找補出一個正當的理由塞住周敏玉想要嘚瑟的嘴巴。 冬天西北的天氣很冷,所以肖蓉和丁淳亦出門回家的方式都是丁淳亦那輛牧馬人。 “蓉蓉,你打算一直在這裡工作嗎?”丁淳亦問,因為他看最近迎檢工作的安排,肖蓉乾的都是吃力不討好的差活累活,但是那些光鮮亮麗的臺前工作都安排給了周敏玉。 他這次沒抱什麼私心,隻是覺得肖蓉在這裡上班,沒有什麼出路。倒不如趁著年輕,早早的另做打算,在其他領域耕耘,畢竟是物理係的學霸,腦袋瓜子很聰明,學啥都快。 肖蓉正坐在沙發上支了一個小桌子趕臺賬,丁淳亦坐在火爐旁邊烤紅薯,奶奶在炕上納鞋墊子,時不時的用針劃拉一下頭發。 肖蓉頭都沒抬,“當然了。不然還能怎麼樣。”肖蓉覺得丁淳亦有點奇怪,怎麼老問自己這種問題,之前在山頂小樹的時候就問過自己要不要離開這裡,現在又問。 和肖蓉相處久了,丁淳亦發現其實肖蓉並不是天生冷漠,她隻是把冷漠當做刺蝟的軟甲,用來保護自己。 兩個人在家裡也會討論一下學校裡的事情。丁淳亦發現奶奶對學校裡或者說是鎮上的情況也都挺清楚的,比如周敏玉的爸爸是鎮教育辦公室的主任,比如劉校長的孩子在哪工作,比如“那個趙鵬是那個灣灣裡某某的外孫,他奶奶還和我一起做過水利”…… “蓉蓉,周敏玉怎麼不調到鎮上教育局去?”奶奶問,頭也不抬。 “快了吧,過段時間就調過去了!”肖蓉仿佛在嘆氣。 “這也可以?”丁淳亦問。 “當然可以了。”肖蓉回答,語氣中帶著一副老氣橫秋的成熟。“而且還會很順利。” “這符合規定嗎?”丁淳亦又問。 “有錢能使鬼推磨!”奶奶在納鞋底子,丁淳亦想起他第一天到寧縣時發生的事情。 丁淳亦把烤紅薯切開,三個人一人一個,插了勺子在上麵,可以挖著吃,很方便。他吹了吹,吃了一口,從網上買的黑金蜜薯,吃起來跟冰淇淋一樣粘糯絲滑。肖蓉和奶奶一人吃了半個,丁淳亦把剩下的全吃了。 “蓉蓉,快過年了,你有時間了買些年貨!” 對啊,快過年了! 丁淳亦想起來,父母這個時候應該又在開會吧,自己離開祁山,已經快半年了,時間過得真快。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他除了在山頂小樹喝的那幾罐啤酒,再與酒色沒有任何沾染,當然內心有過蠢蠢欲動的想法,但也僅僅限於“渴望得到肖蓉的認可”,而並非以前那種荒唐無果的放縱。 煙也幾乎沒怎麼抽過了。想起來,丁淳亦覺得自己還算有點公德心的,奶奶和肖蓉,都是婦女老人,都是弱勢群體,怎麼能吸自己的二手煙呢。 來的時候,買了一包煙,到現在,還剩大半包躺在車裡。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頗有一點這麼爽快的感覺。 把那些不健康的作息從生活中滌除以後,他覺得睡覺都踏實了,不像以前,非得要個人陪著。 或許是奶奶和肖蓉的院子,給的踏實的安全感太豐盈了,可是,還是和健康的作息有關係吧。 丁淳亦這麼想,心裡十分開心。 他也注意到了寧鎮小學裡老師之間明裡暗裡的較勁的一些並不平等的權利享有,還有讓他覺得可惜的教育環境,還有一些讓他覺得樸實純粹的情感在這個環境裡表現出來的累贅感。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在奶奶和肖蓉的院子裡踏踏實實的睡覺。父母也打電話問過他在山區的生活,可是每次都是急匆匆的,仿佛開會比這個兒子更重要。明明他們嘴巴裡說的“掙那麼多錢沒有用”“錢夠花就行”,可是他們依然把生命裡的絕大數時間用於賺錢用於應酬,而忘記了自己這個兒子。 丁淳亦一邊收拾紅薯皮,一邊想。 剛來這個院子的時候,奶奶會把他當做客人一般客氣的叫他休息,衛生留給肖蓉做,可是時間長了,奶奶對待他就像對待肖蓉一樣,已經把他當做孩子了。他很想為奶奶做點什麼,但是發現他的錢在奶奶麵前就是一堆廢紙。 之前肖蓉說過,奶奶的牙齒掉完了,但是不讓做假牙,他以為是奶奶為了給肖蓉省錢,可是隨著這段時間的了解,他發現這是這裡的普遍的一種習俗,一種老人特別在乎的習俗,那就是人下葬的時候,身上除了衣服再不能戴任何身外之物,金銀首飾也不行,更何況假牙呢。如果是做了假牙的老人,在去世以後,要把假牙拔下來,但是那樣又是另外一種無法被老人接受的“死後未得安寧”。 “小丁,籃子裡還有地軟包子,餓的話再吃一點!”奶奶已經把鞋底收拾到一旁了,正在拿著炕刷子掃炕,看來是準備收拾睡覺了。 “奶奶我不餓啦,肚子好圓!”在來山區之前,丁淳亦從來沒見過地軟,那是一種Q彈Q彈類似木耳的菜,但是相比木耳的腐木味,更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就像春天雨後潮濕的氣息,搭配土豆丁炒成包子餡或者餃子餡,吃起來口感很好。但是丁淳亦實在吃不下了,剛才紅薯已經吃得飽飽了。 “淳亦,改天我倆去縣城買點年貨吧!帶你逛一逛這裡的縣城!”肖蓉語氣輕快,也在收拾小桌子,看來是寫完了臺賬。 “好啊!哪天!”丁淳亦問,他很想去體驗一下,特別是跟肖蓉在一起。 “……嗯……看吧,哪天有空了咱們哪天去!”肖蓉說。 透過窗子看,院子裡已經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萬籟俱寂,大朋家的牛羊也已經停止了哞哞咩咩,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屋子裡炭火通紅,暖如盛春。 丁淳亦蹲在屋簷下掬了一捧雪在手心,猝然間冰冷劃入掌心,他合起手掌,滿心歡愉。 肖蓉看了一眼丁淳亦回房間睡覺的背影,情不自禁的笑了,感覺丁淳亦特別像小時候的自己,敏感,缺愛,總是在尋找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的自己無比渴望父母能夠活著一樣。 她小時候可渴望過節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尤其是春節,奶奶總騙她說,去世的人會在大年三十晚上顯靈來看望人間的家人。所以每次大年三十晚上,她都能醒到天亮。 奶奶也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最重最重的話就是開始哭之前的“蓉蓉啊”,然後嚎啕大哭或者默默流眼淚。 在自己的印象中,奶奶比她還要倔強,單薄瘦削喪子的農村老太太,一直在咬著牙給她的孫女兒爭氣,可是她總是內心愧疚於沒辦法給孫女兒撐多麼威風顯赫的腰,但是這個孫女兒自己爭氣,從小到大,仿佛是這個孫女兒一直在照顧自己。 有時候看著父母的遺像,肖蓉便想象著有他們在一起生活的家。 那該是怎樣溫暖有愛的一個家啊。 放學回來她不用提著那個比自己還重的鐵桶去水窖打水,也不用墊著凳子在灶臺前炒菜,更不用在夏天冒著毒辣的太陽侍弄莊稼……因為這些活父母就做了,不用她去做。當她得了第一名,媽媽也會開心的做她喜歡吃的菜,爸爸會抱著她轉圈圈。每年的生日都會有一份窩著雞蛋的慶生長壽麵…… 可是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爸爸掌心的溫度,也沒有嘗到過媽媽做的飯菜的味道。 他們兩個人是不是在另外一個世界裡有了一個溫馨的家呢……不然為什麼,逢年過節的,都不顯靈來家裡看看呢。 她站在臥室門口,看到丁淳亦屋子裡的燈熄滅了。 她想,丁淳亦孤獨了可以通過體驗生活把這份孤獨釋放掉,可是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見到活生生的父母了。 真羨慕丁淳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