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初立，各方事務涉及眾多，處處關係皆需打點。事關重大，凡事親為，顧明周下車便投入了工作，一連幾天不得空閑。白日在工廠實地視察，晚上便在城中居所草草歇過。 　　第六日中午，顧明周放下手中的報表長舒一口氣，終於是落實了人事安排，了卻一樁事，顧明周閉眼，向後靠去。 　　顧明周三年不常住陵城。城裡的寓所不配有傭人，隻是偶有老子媽從靜園過來打掃。兩天前，司機過來送換洗衣物，提到小姐問阿爹是不是又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想到這兒，顧明周坐直，抓住茶幾上的電話聽筒，播了過去： 　　那端是孟素的聲音：“您好，我是孟素，請問找誰？” 　　“今晚我回來吃飯，大概六點鐘到。” 　　顧明周難得地小憩了一會兒。 　　再睜眼是一小時後，雖然對於幾天來的勞累這堪堪一小時並不頂用，但顧明周就是覺得通身神清氣爽，再也睡不著。 　　顧明周起身，在陽臺上晃悠了兩圈，回到書桌前翻了翻文件，未看幾眼又丟下，理了理領帶。終於，在重復了幾次後，顧明周邁出書房，對樓下喊：“阿飛，備車。” 　　邁進靜園大門時，四點的鐘聲敲響不久。雖是深秋，角落的番茄卻也綴了幾顆果，瞧著紅得可愛。 　　顧明周大步向房門前走去，到門口卻猛地停下來，頓了頓還是開門，一眼便看到孟素。孟素站在大廳中間，身著朱紅改良式旗袍，上身披著呢子短款風衣，腳踩一雙軟羊皮小靴，桃香正給她整理著墜珍珠羊絨氈帽的黑色麵紗。 　　“你要出門？”顧明周挑眉。 　　“先生回來了。晚飯我已看著廚房按先生的口味張羅，眼看著就要好了；王媽媽我也已經交代過陪小姐吃飯，先生的衣服已經擺出來，若是吃過飯想早些沐浴.....” 　　“你倒是安排的極好。”男人冷哼一聲。 　　“都是我分內的事。既然先生都還滿意，那我就先出去了。”孟素答，隨即朝門走。 　　“等等，”顧明周慢條斯理地低頭看了一眼表，又看向孟素的背影道，“你這時候出去，我們什麼時候用晚餐？” 　　孟素轉身，“先生先吃吧，我怕是一時半會兒...” 　　“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顧明周帶了幾分譏諷，“倒真是人見人誇的賢妻良母，什麼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卻把丈夫一個人留在家裡吃飯，嗯？” 　　孟素眼球動了動，不知怎麼回答。顧明周停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去做什麼。” 　　“沒什麼，隻不過是一些鋪子上的事，發生的突然，我才會現在去。” 　　“咳，”顧明周緩慢地繞著孟素走了小半圈，“我的好妻子，我想，掌握妻子的動向，也是丈夫分內的事。” 　　“其實也沒什麼，剛來的兩個西洋裁縫不懂風俗，沖了房東的風水，兩方爭執起來，都不肯讓，這樣下去不甚好，我得去看看。” 　　“我跟你去吧。”顧明周語氣恢復了平淡。 　　“啊?”孟素認真在腦中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不，不用了，先生剛從城裡回來，又到城裡去，豈不鬧了笑話？再說，我相信我可以處理好的。” 　　“你的西語水平，對上那倆認不了幾個漢字的洋鬼子，你確定你是去勸架而不是攪火？” 　　“我，我有學過...，”孟素從容自持的臉怪異地洇出一抹紅，說話變了扭捏少女般打結，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開口，“先生連軸幾日辛勞，還是在家休息，再不濟，裁縫是趙祺搭橋引薦的，趙祺辦公的地方也不遠，現在去，興許趕上找他.....” 　　“我可等不了你這麼久，”顧明周冷冷打斷，“我開車，我們現在就走。老子餓得很，早辦完早回來吃飯。”說著從女人身邊擦身而過。 　　站在門框下時，顧明周冷不丁冒出一句：“趙祺，別一天天惦記趙祺，我兄弟也不是這麼用的。”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孟素皺皺眉，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