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最大的心願是送走這一屆學生。 　　但韓曉雯的父親對宋莊中學和她們幾位老師糾纏不休。 　　、他尋找了不少有的沒的所謂的證據，證明宋莊中學與蘇菲有利益勾連。 　　在輔導班上班的老師被挖了出來。其實談不上挖，這些事情在當時雖不是堂而皇之，但也不是諱莫如深。有的老師，還是輔導班招生的名牌。 　　除王坤外，參與輔導班上課的還有董振清、蘇秋紅、趙懷誠等老師，張冠堂雖曾幫助蘇菲主管教學業務，但他更多身居幕後，不直接麵對學生和家長，所以，這件事中並沒有涉及張冠堂。 　　蘇菲和他們交往的一些事也抖露出來，其中有一次就是上次期末聚餐的事。 　　上麵也派人就此事下來調查過，蘇菲當然不會認賬，稱那天隻是巧合，大家正好都在張老六的酒店吃飯。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因為鎮上就這麼一家像樣的酒店，社會麵上也就這麼些人，大家都經常在這裡聚餐，抬頭不見低頭見。 　　至於熟人之間誰為誰埋單，那也隻是人之常情，誰給誰埋單並不能證明誰和誰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盡管上上下下都有意為宋莊中學開脫些，但架不住韓曉雯的父親死咬住不放，經常到上級單位門口攔領導的車。跪車前、趴車頭、拍車窗、追車尾，搞得領導不敢露麵。 　　韓曉雯的母親原是位本分溫良的農家婦女，也不知怎麼被他慫恿著，跑到上級單位辦公樓三樓，一哭二鬧三跳樓，氣得領導打電話讓桃源鎮去領人。 　　鎮裡對應的承包人是韓福生主任，學校的承包人是張冠堂，但上級要宋青山校長親自來。 　　宋青山叫上宋明，由江主任開著車到鎮上接了韓福生，一起去了上級單位。 　　韓曉雯的母親在三樓雙手死死抱著走廊立桿，一條腿笨拙地跨在橫欄上哭鬧著，幾個人圍著她，也不敢強拉硬拽她。 　　韓曉雯的父親站在院門口，雙手抱在胸前看戲。 　　韓福生對他說道，我的祖宗吶，咱能不能消停點？ 　　他說，二叔呀，咱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向自家人不算偏心，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你得為你孫侄女作主，你讓她後半輩子怎麼過活呀？ 　　韓福生說，你還認你這個二叔就行。這冤有頭債有主，人家蘇菲已經賠償了，法院已經結案了。宋莊中學這裡，我又給咱爭取了一部分。這要不是咱自家人，我還省省唾沫潤潤喉嚨呢，操那門勞什子乾嘛？ 　　遠的不說，上個月，咱莊上在建築隊出了事的海慶，一條命才賠了多少？咱爭取到的頂他一條命了。 　　後街那個姑娘瑞雲，小時在野地裡和夥伴們玩火，把前胸、脖子和下巴都燒傷了，至今下巴和脖子還粘連在一起，吃飯都困難，比咱慘多了，誰又賠過她家一分錢？ 　　咱家妮兒傷是傷了些，但不幸中的大幸，咱妮兒身體好好的，也不影響麵容，至少從正麵看不到，比她們好了不止千百倍。 　　賠的不少了，除了咱家，你看看桃源鎮還有誰家能比？咱也見好就收吧。 　　他說，話是這麼說。不過，有時還真不如死了呢。死了一刀斷，活著長遭難。要真是燒死了，我也啥也不說了。但妮子隻要活一天，你們就要為她負一天責。 　　韓曉雯的母親在樓上聽見了個隻言片語，沖著曉雯的父親罵道，你個狗雜種，錢迷了心眼子，哪有咒自己閨女死呀活呀的？我們娘倆都死了，你一個人好過去吧。說著，又扒著欄桿做出要跳樓的樣子。 　　他隻得尷尬地望望她對韓福生說，你看看這臭婆娘……去死7N的毬吧。 　　曉雯的母親身材矮胖，又穿著厚厚的棉襖棉褲，臃腫笨拙的企鵝一樣。她一條腿勉強搭在橫欄上，雙手抱著立桿，盡力保持著不跌倒。 　　宋青山示意宋明上樓把她攔下來，宋明快步走了上去，宋青山也緊跟著上來了。 　　看到宋青山上來了，原來緊圍著她的幾個人退到一旁。 　　她沖著宋青山喊道，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韓曉雯的父親也在下麵喊道，你們不要碰她，碰出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宋青山走到她跟前，勸道，大妹子，橫豎咱是老鄉親，遠的近不了，近的遠不了，咱有事回去說，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不走。你要是答應我們的要求就走，要是不答應，我今天就死在這裡。 　　宋青山說，我也想多給，但這不是暫時困難嘛，這樹上的棗子也被你們敲乾凈了，再敲隻能揭樹皮了。不過，宋莊中學又跑不了，等有了錢再說也不遲。 　　不行。今天必須給個說法。要等你們有了錢，說不定我墳頭的樹都長了幾抱粗了。你們得給我說個時間點，別天天糊弄我。 　　幾句軲轆話說來說去，她就是不下來。 　　院子裡來辦事的人來人往。 　　這幾年，這樣的事大家都已司空見貫不稀奇，大都也懂得規矩，辦了事不聞不問不圍觀，快進快出不停留。 　　但畢竟是辦公場所，一直這樣鬧騰也不是事。 　　一個領導見宋青山和她們還是僵持不下，生氣地指著宋青山說，宋青山，你覺得你這個校長還能乾得了不能，乾不了招呼一聲。 　　宋青山臉色通紅，一咬牙一跺腳，對宋明說，咋做也不是了，弄吧。 　　宋青山和宋明上去一人扯住她一條胳膊，用力扯拽。 　　她呼天搶地的喊道，大家快來看吶，校長耍流氓了，搶劫了，殺人了…… 　　她男人也叫罵著往上沖，韓福生從後麵死死抱住他的腰，兩個保安和幾個壯實的人員攔在樓梯口，他沖了幾沖，有道是雙手難敵四手，他被這些人攥緊了手腳，連拖帶拽地架到了單位大門外。 　　她也被一幫人架了下來，架到了大門外。 　　增援的保安也趕到了，他們在大門口站成一排。 　　她們兩口子還在拚命掙紮著叫罵著，保安中一位領隊站出來喝道，都放開她們，放開，讓她們來。 　　不過，我警告你們，這裡是重要機關，不管你們有什麼事情，決不允許在這裡胡鬧。如果你們再敢胡來，立即抓了。 　　又回頭對那一排八九位保安說，如果有人膽敢沖擊，你們隻管拿人。不準讓任何閑雜人等踏進大門半步。 　　那一排保安立即立正挺胸，齊聲喊道，是，隊長，保證完成任務。 　　韓福生也趁機勸慰她們倆個。她們兩個也借坡下驢，跟著韓福生由江主任開車先送回家了。 　　但不久，她倆又跑到另一個上級機關上訪，讓領導們煩不勝煩。 　　隔三差五，她們到宋莊中學，找宋青山要錢。 　　後來，宋青山把辦公地點又搬回鎮上原中心校辦公院。 　　宋莊中學由陳元昌主持工作。 　　董振清調離宋莊中學到宋莊小學。 　　趙懷誠提前退休回家。 　　方晴不再擔任班主任，宋明解除職務，兩人暫時到鎮私立宏文中學支教。 　　盧主任也調到上級機關，任紀檢部門副職，韓曉雯事件屬於他主辦。 　　事實證明，這些措施還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事件的相關人員都已被處理，調離了宋莊中學，韓曉雯的父母若再來宋莊中學鬧騰，陳元昌可以從容應付，甚至置之不理。 　　她們若找宋青山，宋青山已是中心校主任，也有了足夠的回旋餘地。 　　她們若找上級機關，上級機關可以告知她們，上級對相關人員已經按規定從嚴處理了。 　　她們要想再以班主任為借口為難方晴也不大現實了。 　　方晴可以瞟都不瞟她們一眼。因為她別說什麼九1班班主任，連宋莊中學的教師都不是了，那些事和她沒有關係了。 　　宋明已經被解除職務且調離了宋莊中學，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ｎ.ｃｏm 再要求怎麼處分宋明也沒多大意義了。 　　她們分頭去找誰似乎也理由不太充足，再折騰就是更多地折騰她們自己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隻有方晴悶悶不樂。她心裡隻想著盡心盡力地把她的九1班搞好，送走她從教以來傾注了所有心血的第一屆畢業生，也是她這一生唯一的一屆初中畢業生。 　　但在這最後的緊要關頭，她卻不能再陪她九1班的孩子了。 　　方晴說，那種感覺，就像正在哺乳的親親寶貝被人強行抱走母子生分一樣痛苦。這種痛苦，外人是很難理解體諒的。 　　宋明雖能體諒方晴的痛苦，但他也很無奈。宋明懂得，這是上級對她倆的一種保護措施。 　　宋明雖被解除職務，但宋莊中學並沒有再安排教務主任，教務主任一職仍然空著。這並不附合常理。一般情況下，學校解除一個人的某個職務時會同時任命一個人補缺。但這次是隻有解除，沒有任命。 　　宋莊中學雖然有很多人拱破了頭想進入領導層，但這次也沒有一人去爭補教務主任的缺。 　　一來這項工作並不好乾，二來大家都知道宋明隻是當了出氣包替罪羊，此時誰來爭這個位置就有趁火打劫之嫌，容易遭眾人忌恨。第三，最關鍵的是，大家心裡清楚，從宋青山到陳元昌，他們心中都有自己的主意。其他主任尚可將就，教務主任是將就不得的。 　　宋明和方晴的辦公室也原封沒動。她倆在宏文中學各任一個班的課，工作量隻有一般教師的一半，也不用簽到簽退，上了課晚上還回宋莊中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