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二十七八歲了，柔道專業，也是體育館的兼職遊泳教練，他在遊泳館結識了經常來遊泳的劉主任和後來的連主任。江老師個頭中等，但因為長期練柔道和遊泳，身體健美壯實，身上一塊一塊的黑鍵子肉像崗坡上的鵝卵石。他最拿手的就是背摔，他有時也在操場上教學生練習，不管對方是什麼招式，千萬不要讓他抓住胳膊，隻要搭上手，他腰身一扭，一個弓背屈腰就把人像一個草袋子一樣從背後淩空摔到身前，幸虧每次演示時都墊了厚厚的海綿墊子，他也不會使會全力，否則，那人可能像個雞蛋一樣摔成稀巴爛的蛋花。 　　他是體育老師，每周有兩晚的值班但沒有早晚自習，所以要等到學生下了晚自習再去值班巡查歸寢。一般情況下，他在等得值班的時間經常在小賣鋪看電視，如果和華錚湊到一塊，兩人就喝會兒酒聊會兒天。 　　他給華錚說，你抽機會勸勸宋明，別給連主任上勁，連主任把宋明告到劉主任那裡了。 　　華錚說，她告宋明乾什麼？全憑宋明幫她代課，這沒恩情吧沒苦情？ 　　江老師說，誰知道呢。小蹄子的心思不是咱能捉摸的。 　　她告宋明什麼？這個沒良心的！ 　　說宋明蠱惑著三1班的學生和她對著乾。 　　嗬嗬，嗬嗬。華錚一聽笑了，這是什麼屁事，連主任這是小孩子嗎？太幼稚了吧？ 　　唉。我也隻是偶爾聽到這麼一句。誰知道她會給劉主任吹什麼風。給宋明說說，讓他多小心點連主任就是。 　　宋明對江老師不對眼勁，他覺得他身上一股江湖氣，對他讓華錚對他說的話也嗤之以鼻。 　　我不用他操心。宋明說。 　　你最好還是聽人勸吃飽飯，好男不和女鬥嘛。華錚說，江老師雖然好點酒色，但人還是很講義氣的，你別把人好心當成驢肝肺。 　　滾他娘的這個騷蹄子。和她鬥汙了我宋明的手。宋明喝了杯酒說。宋明抽調的最大收獲就是一怒起來粗話連篇，而且也喝起酒來。 　　聽著他滿口粗話的罵人，方晴都聽不下去了，說，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啥人學啥人，再抽調幾天你宋老臭可就成了真臭了。 　　連主任在例會公布下周初三要舉行期中測試。按以往規矩，測試卷由同學科老師共同擬定後刻蠟油印。這次連主任說不用麻煩大家自出自印了，她將聯係上麵使用標準試卷。 　　連主任公布了考試範圍，其他學科都與往年考試範圍相當，基本是學期進度的一半。唯有英語差別較大隻有學期進度的三分之一。 　　宋明不想給連主任說話，也不想問，隨她去，愛咋咋地，不過是個期中考試。 　　他依舊按正常進度講課。以往也是這樣，期中考試前，政史地生等科目會停下采復習兩三節課，但語數英等都正常按進度，不會為此停課復習。 　　這兩周，連主任除了早晚自習還不上外，白天的課正常上了。她不願讓宋明代她上課，因為前期讓宋明代了兩周課，學生們都不願讓她上課了，有的還跑到宋校長那裡告她不上課，上半截課。也不布置作業不批改作業。 　　宋校長心裡早知道她是這樣，也給她談過話，無奈她並不完全聽從宋校長的話。這次有家長來反映了，連主任才勉強布置了作業，不過她依然不收不改，而讓學生在晚自習完成交給她指定的課我表和班長批改。然後將作業情況匯報給她，對那些作業不認真的學生進行訓誡懲罰。 　　由劉主任在背後撐著，宋校長也奈何不得。 　　宋明與三2班的老師進行溝通，大家覺得他那樣課堂組織起來費心，組織不好學生會混水摸魚乘機作亂，效果不一定好。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們一直就這樣一根粉筆一張嘴講慣了，還是覺得這樣最省心力最穩當。 　　隻要課堂不亂咱隻管講咱的就行，學生隻管聽聽記記就行。不用玩那些花拳繡腿，不一定中用。趙老師說。 　　但他們對上課的做法也不再反對，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走各道互不擋道。 　　隻有方晴和華錚認為有可取之處，各在自己的班學著宋明操練。方晴隻用了三周就練得有模有樣，連提單詞的事情也交給各組長了，各組輪流負責提問。不過不是提所有單詞，而是每次隻精選提寫十個。宋明問，為什麼隻提十個呢？ 　　節省時間還好打分啊，方晴說，一個分，六分良好八分優秀，低於五分的小組多寫一項作業。 　　華錚說，我更懶，一多半作業都在課堂上由各小組長批改了，我隻收做得不好的作業和釘子戶的作業。 　　連主任果然從上麵找來了正規印刷廠印刷的試卷，這是宋莊中學第一次期中考測試使用印刷卷，這種試卷的質量要比她們的手刻的蠟紙的油印卷好的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方晴說，早該這樣了，我們那裡好幾年前就不用刻蠟油印了。 　　宋明捧起一遝湊近鼻子聞著那芳香的墨香紙香，說，就是比油印的香。 　　華錚說，你老臭也能聞出什麼香來？ 　　哈哈哈。 　　第一場語文，她們發現一個問題，以往手刻的油印卷試題較少，用時也相對少，而這種印刷卷的內容和試題量是油印卷的兩三倍，學生還按以往的速度做結果到收卷時，不少同學試題還沒做完，作文也是空白。 　　所以從第二場政治開始，教務處提前拆封審查試卷，調整了各場的考試時間。 　　英語要排在第二天的第三場，考試時間由原來的一小時調整一個半小時。 　　成績出來了。結果出乎宋明的意料，他的三2班的成績平均分比三1班低了兩分。 　　這讓宋明有點不能接受，明明三2班上的課比三1班多，晚自習他也是一節都沒耽誤過，作業也天天認真批改，怎麼會比三1低呢？ 　　他翻了翻兩個班的試卷，發現三1班的選擇填空得分明顯高於三2班，而閱讀理解卻明顯低於三2班。 　　這多才有點讓人費解。按說，閱讀理解得分與選擇填空得分具有強關聯性，個別學生會出現反差，但整體會保持一致。要高都高，要低都低。 　　但什麼都有例外。宋明想，聽說三1班中間停課復習了幾節，而宋明一節也沒復習，這也可能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一個期中考試，就是一個測試，發現問題總結經驗做好下一步工作就行。宋明也沒多想 　　宋校長在尋梅苑找宋明談話。 　　連主任也在。 　　宋校長手中拿著一份成績表，麵色沉重，他吸了一口煙，凝著眉頭盯著成績單，磕了磕煙灰，來回扭了扭肥胖的身子，那椅子跟著吱吱吜吜地呻吟著，像在拔一個葡萄酒瓶的軟木塞。 　　嗯，他低低地哼嗯一聲，把身子坐正，又吸了口煙，翻眼看了看宋明，又看了看連主任，說，連主任，你先說吧。 　　連主任說，我沒什麼可說的，成績都放那兒呢，你說吧？ 　　宋校長身子向後在椅背上靠了靠又坐正，好像身體內有個毛毛似的。 　　咳咳，我想，宋老師也已經知道成績。啊？ 　　是的，剛知道。宋明說。 　　你對三1班和三2班的成績有什麼想法？宋校長問，當然，一次期中考試成績也說明不了多大問題。出了成績，咱們也就是總結總結經驗教訓嘛。 　　我正在總結，還沒有成熟的想法，很樂意接受兩位領導的指導。有什麼建議盡管說，我會努力改正。 　　這就很好嘛。宋校長微笑著說，今天我們請你來談話，也是本著寧敲金鐘一下，不敲破鼓三千。治病救人懲前斃後嘛。 　　宋明看著兩位領導引而不發，心裡明白了幾分。他說，那我先作個檢討。首先這段時間在外抽調工作分散了我的部分精力，對教學也有一定影響。 　　宋校長磕著煙灰看著他。連主任晃了晃身子換了個坐姿。 　　當然，這是外因。宋明說，但我仍希望能盡早結束抽調工作，回到學校，以便集中精力搞好教學。 　　宋明想著，找書苑 www.ｚhａoshuyuan.ｃoｍ不管連主任怎麼挖坑，他隻管先拋出個盾牌擋一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連主任聽了，嘴唇動了一下又抿上，看向宋校長。 　　這個問題，我會盡快向領導反映，力爭盡快解決。但我認為這不是主要原因。 　　宋校長看著他。 　　宋明對扯了一些原因，什麼沒有抓住重點，學生管理不嚴，作業有待改進等。 　　說得都很好，宋校長說，但我認為，重點還在課堂，課堂是教學的主陣地嘛。 　　我認為，你前段時候搞的那些東西，可能是導這次成績不理想的主要原因。連主任坐不住了。終於忍不住說。 　　不但你的成績下降了，還影響了其他學科也有所下降，比如趙老師語文成績原來是三2高於三1班，這次反過來了，三2班低於三1班。 　　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宋校長說，我覺得連主任說得也不無道理。你看，你做這些事，難免會占用課堂時間，對吧。難免會對原來的課堂造成一定乾擾和沖擊，就算方法很好，學生難免需要有一定的適應期。所以，我支持連主任的意見，不建議在初三做這些嘗試，初三是畢業班，還是以穩定為首要任務。 　　連主任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她的腿輕輕地抖了幾下。 　　聽說七年級的方老師和八年級的王華錚也在搞了？宋校長問。 　　嗯，可不是嘛。連主任趕著接話道。 　　我看，還是慎重些好。我們要對學生負責，對家長負責，袁老師說，養豬也要講科學，能搞教學的也不能亂來嘛。宋校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