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塌在椅子中，雨打芭蕉秋後茄子垂頭喪氣長籲短嘆。這幾天，她寢食難安焦慮萬分。頭發也不再整潔有型麵容也不再精致明艷，她麵色憔悴精神萎靡頹唐。 　　錢找不到，但還必須得盡快上繳，否則會影啊學生復習。但她和宋明所有的存款不足千元。方晴從小到大吃糧不管閑事從沒有為錢發過愁，這次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她得想辦法籌錢先交了資料費，不能耽誤學生學習。 　　華錚送過來300元。江老師答應宋明借給她500元，文芳知道了，也送過來200元，還差一千多元。 　　宋明給宋校長說情，希望學校也分擔一些。宋校長說，我也可以借一部分錢。但在這件事情已經報案了。如果確定是在學校被盜了，可以按各分擔一半處理。在沒有結案之前，我們不能按被盜處理。 　　站在個人角度，我理解和同情方晴的遭遇。但站在學校立場，我們沒定案之前，我們不能輕易減免賠償。這倒不是對方晴的信任問題，而是個程序問題。 　　我們應該考慮可能出現的次生問題。你想，如果我們就這麼賠了，那麼，假設，我隻是假設，相信這事總是意外。假設如果又有教師說在回家路丟了怎麼辦？要是會計收了幾萬也說錢被盜了怎麼辦？ 　　宋明沒有拿宋校長的借款，他從家裡拿了300元。又找親朋好友五十一百地總算湊齊了資料費，交給方晴。 　　方晴把那一堆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鈔票擺放在床上整理著。她說，唉，宋明，我又欠你一個情。我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還清這麼多債。以後恐怕別說吃豬頭肉，豬尾巴也吃不起了。 　　宋明說，沒事，困難都隻是一時的。能借錢處理的事都不是事。你我都還年輕，君子患道不患貧，這點事算個毛毬？豬頭肉該吃吃，我要把你養得胖乎乎油光光的。 　　那你還要我嗎？方晴哀怨地看著宋明。 　　說什麼呢？要。不就是幾個破錢嗎？至於嗎？宋明抱著她撫著她的背說，我隻要你好好的。 　　方晴抱著他哭著，老臭，老臭… 　　方晴交了資料費，回來問宋明，那咱還找嗎？ 　　找呀，還沒到最後一刻呢，為什麼要放棄呢？還有一天時間，周末一放假，錢找到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無奈之下，宋明隻得選定了一個有點冒險的方案。宋明對方晴說，這是個詐法，能詐出來就好，詐不出來咱就認倒黴吧。 　　方晴聽了宋明的想法說，我覺得可行。學生畢竟是學生，哪裡能識得破你這些套路？ 　　我這也是饑不擇食窮不擇妻慌不擇路的套路，死驢當作活馬騎了。 　　我這就去找王新亮的作業本。方晴說。 　　方晴轉眼就拿著王新亮的作業本回到她辦公室，說，你說我寫，我當年為給你多信可沒少臨摹字帖，這會兒見功夫了。我來模仿王新亮的筆跡寫。 　　宋明說，你不用模仿太規矩，關鍵句能大致看清，其他的字麵要了了草草，不能看得太清。要的就是亂中求勝渾水摸魚。 　　寫完了，宋明去教室叫出王新亮到方晴辦公室。王新亮一路一直問叫他去乾啥，宋朋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方晴隨意與他聊了半節課，然後對他說，你去叫給程寶剛到宋明老師辦公室。他猶豫了一下問，叫他去乾啥？ 　　宋明說，來了就知道了。 　　你和他一路來，你還到方老師這裡陪方老師聊會兒，她去過你家家訪過了。 　　啊?啊。王新亮心事沉沉的去叫了。 　　程寶剛和他一路走一路小聲的嘀咕著，分開時，程寶剛又不放心的回頭瞅了他兩眼，一臉迷惑的朝宋明走來。 　　到了宋明辦公室，宋明讓他坐下，他不坐。宋明回手碰上門，又拉上窗簾，他有點不安起來。 　　宋明對他笑笑，低聲說，你們做的事，有人已經給我說了。 　　他瞪大眼看著宋明，張了張嘴。 　　宋明提溜著方晴寫的那張紙到他臉前，說，你看看吧。 　　他驚得嘴巴半張，使勁盯著那紙上看。宋明用手指著上麵的幾句話給他念。看看，他說是你借的電燈，是你用床腳的鋼筋根先撬鎖沒撬開，又撬的門鼻扣。還有，看這句，他說是你拉明了辦公室的燈。 　　他的手指顫抖起來。 　　看下麵，說你們偷錢後跑到了廁所…… 　　他想辯解，但嘴張了張又合上，的頭低了下去，一條腿不安地扭來扭去。 　　宋明對他說，我並不全相信他說的話，他有可能描述有誤，也有可能有意把事往你身上推。 　　現在這件事隻有我一人知道，如果你們能妥善處理，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就當沒發生過。好吧？你們自已去商量商量吧。 　　當然，你可以不承認。到時我把他寫的這個材料直接給學校和派出所，讓他們處理吧。 　　他低頭站著不動。宋明拍了拍他，說，去吧，去商量商量怎麼辦吧。 　　他遲疑的走出辦公室，走向方老師辦公室。 　　宋明說，別去那裡了，王新亮已回教室了，你叫他出來吧。 　　他把王新亮叫出來，兩人沒說幾句就吵了起來。 　　宋明趕忙過去過拉回程寶剛，方晴拉走了王新亮。 　　宋明問寶剛，你倆吵啥？他氣憤地說，我問他都給方老師說了啥，他說，沒說啥呀，就是隨便聊了一會兒。他娘的，都把我摁鍋底了還給我裝！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老師，其實，是他給我說，他見方老師把錢放在那個抽屜的！ 　　宋明說，這樣，你也把過程寫一寫，人誰都難免犯錯，隻要知錯就改就是好學生。結果怎樣處理，就看你的認錯態度了。 　　好，好。 　　他坐下很快寫了一份，最後一句是，希望老師這次能原諒他，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老師的大恩大德。 　　我說他，倒挺會說客套話的。 　　他說，從小到大，數不清寫了多少這玩意兒，啊呸！寫了多少檢查保證悔過書了，都寫順溜了。 　　宋明把程寶剛寫的材料給王新亮看了看，王新亮竟腿一軟，跪坐在地上，方晴趕忙扶起他說，算了算了，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王新亮就帶方晴去家取回了那包錢。 　　周五，王鳳孝先生聽說了方晴的事，給方晴送來了1000元，說這是他和王校長給她的獎金。 　　方晴高興的給王鳳孝先生看她找回的提包和錢。說，王先生，謝謝您和王校長的好意。宋明已經幫我找回來了。 　　王先生說好說歹非要給方晴發獎金，最後硬塞給方晴200元。 　　周五課間，方晴在大辦公室一拉抽屜，故作驚訝的叫了一聲，啊，我的提包！同事們都圍了過去，方晴打開一看，一堆人民幣，大家驚喜萬分的幫忙數了數，一分不少。 　　大家猜測，一定是小偷看咱查得嚴，害怕了，又悄悄送回來了。 　　期末考試後，宋明把程寶剛叫到辦公室，找書苑 wwｗ.zhaoshuｙｕan.com 讓他仔細看了看方晴寫的那份材料，問他，你看是不是王新亮寫的？ 　　他把那份材料手在手中，左瞅瞅右瞅瞅，說，看著有點像，但不是。比王新亮這家夥寫得順暢，寫得好。而且，王新亮寫作文標點都是逗號逗號，直到結尾才畫個大句號。這上麵的句號畫得又小又圓……這絕對不是王新亮寫的！ 　　宋明暗暗吃驚，當時要讓他這麼看，說不定那錢就找不回來了。 　　宋明說，你說得對。這並不是王新亮寫的，他沒有出賣你，你冤枉他了。 　　啊？！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還有哪個同學知道這事？ 　　宋明說，當然有。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誰？ 　　宋明對他笑了笑說，保密！ 　　希望你以後好好做人，再別乾壞事了，人常說，人在做，天在看著呢。天是什麼，就是自己做人的良心。就算一時沒人發現，但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再回想起這些事兒，心裡會不安的。宋明說。 　　但是，宋明和方晴的良苦用心並沒能支撐多久。孩子間的秘密從來都會成為公開的秘密。最終，這件事人人皆知，程寶剛和王新亮承受不住輿論壓力，隻得轉學。程寶剛轉到了鄰鄉一所中學，畢業後去做生意，後來成了大老板，又回村當了支書。王新亮家沒人管他，他就去建築隊打工去了。 　　聽說兩人走了，方晴坐在桌前不動不吭呆了半天。然後長長嘆了口氣，感慨萬千地說，宋明，你說，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是對還是錯？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