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連主任、宋明、方晴、崔坐著江主任的麵包車,到鄰鄉的一個農家院,與另外兩個鄉鎮的中學商議九年級聯鄉會考的事。 他們要去的這個農家院叫清風別院,離宋明前年駐隊的清流灣不遠。方晴就想和宋明一起再回清流灣看看。宋明知道今天他們有事商量,他不一定有時間陪方晴去,方晴就叫上了崔瀅瀅,兩人做個伴。 路過市場時,宋明看到老市場的南邊正在興建一個新市場。 老市場的攤位都在大棚下,隻能遮擋點雨雪,一個攤位是一段兩三米的水泥平臺。大部分商戶都是上午出攤下午收攤。大多數人蹬著三輪,也有的開著麵包車,還有的拉著平板車。 攤位上大部分是內衣,也有鞋祙等物品。 新建的市場為一排一排的兩層樓,一樓為門市,二樓為倉庫和住宿。有了房子住,就不用再來回奔波了。 伴隨著市場的興起,市場附近沿國道大路兩旁,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賓館酒店飯店,小賣鋪大買場菜市場…… 老市場占用的是孫家店的土地,是一個姓孫的人修建的,新市場占用的是楊樹屯的土地,是一個姓鄭的人新建的。 兩個市場也各配套了一個物流公司,分別歸屬於孫老板和鄭老板。 鄭老板有三個兒子,老大老二已經成家,三兒子剛二十出頭,江湖人稱鄭家三少。老大老二都有自己的實業,唯有三少有點不務正業,不服鄭老板管教。 也不知鄭老板怎麼想的,他四處托人,想給他的三公子找一位教師做媳婦。人們也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奈何三公子不喜歡習慣性教訓人的女教師,到後來人們再給他介紹教師時,他連看都不去看了。 今天,包括漁林鎮在內的三個鄉鎮八所中學的領導相約在清風別院,見麵商議聯考事宜,鄭老板與這個鄉的中心校領導交厚,主動要求做東,想與這幾位校長認識認識。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酒席。鄭老板主動做東,也有他的用意。 一來是這裡的中學校長也都是社會上的頭麵人物,按鄭老板的話說,他們都是江湖中人,自然樂意結交一下。 二來他的二兒子開的一個服裝廠,現在南方和市裡的一些學校已經開始向他們定做校服,鄭老板也想趁此機會和這些校長打一下關係。 清風別院建在清流灣南岸。 宋明他們走到一片樹林中的空地上下了車。 方晴看了看周圍,到處是樹林,看不到什麼村莊,更別說什麼酒店。 方晴問宋明,你們說的這個清風別院在哪兒呢?總不會在這個樹林裡吧? 宋明說,我也不知道,跟著走就是了。 崔瀅瀅說,我覺得這裡就挺好的。剛才在車裡坐的太悶熱了,這小樹林挺蔭爽的。不如就在這裡,咱們來頓野餐吧。 江主任領著他們順著樹林中的小路向北走著,前麵道路兩旁出現了大片高大翠綠的文竹,這些文竹有四五米高,蔥蔥蘢蘢夾道而生,像兩道堅立起來的翠綠的波浪。一陣陰涼清風吹過,那竹葉沙沙奏響,把他們身上的暑氣吹去了大半。 方晴閉上眼睛伸展著雙臂驚叫道,哇,好清涼的風啊,比那大商場空調風還要清爽呢。 宋明感受到,這種的清涼的帶著點青蛙身上那種淡淡腥氣的風應該是從河麵上吹過來的。 宋明說,這裡離河應該不遠了。 他們拐了兩個彎,前麵出現了一條用許多塊大大小小的石磨盤鋪就的小路。 這些石磨盤以前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但現在已經很少了。他們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麼多石磨盤竟然鋪出一條二三十米長的小徑來。 方晴和崔瀅瀅走在最後,兩人像小鹿似的在磨盤上蹦蹦跳跳。 崔瀅瀅一邊跳還一邊數著,她數到頭喊了一聲說,哎呀,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塊呢。 她們沿著石磨盤鋪的小路,又拐了一個彎,方晴叫道,看,水車。 她們看到前方出現一個小院落。院子中間有一個直徑約十米的水池,水池中間有一座約五米高的假山,假山上伸出一排用三個對把粗的竹子中間劈開做成的水槽,水從水槽中嘩嘩的傾瀉到假山旁一個直徑三米高的大水車上,大水車被水沖刷得緩緩的轉動著。 方晴從池中鞠起一把水說,呀,可涼,冰鎮的汽水一樣呢。 崔瀅瀅撩了一捧水洗了把臉說,這可好,我身上的汗全落了,這會兒一點兒也不熱了呢。 水池的北邊是一個巨大的葡萄架,那一根根虯龍一般的藤蔓蜿蜒盤繞枝葉婆娑綠意盎然,一串串綠豆黃豆花生豆大小的翠玉瑪瑙似的青葡萄掛在架子上,翠綠的葡萄表麵上蒙著一層薄霧似的葡萄霜,一個個像裹著一層月白輕紗胎衣的翠玉嬰兒。 葡萄架的北邊就是河岸,岸邊用青色的瓦一層一層交錯著壘起一段短墻,就像魚身上的魚鱗。 從河岸到河灘上是一大片青碧的蘆葦蕩,像慢了一萬倍慢鏡頭的碧綠的錢塘海潮,從河灘湧上岸邊,聳起一兩層樓高的潮頭,又以一萬倍的慢鏡頭向河灘退去。綿厚而浩瀚的碧綠色,浩瀚而綿厚的沙沙聲,那六月裡無邊無際自由奔放的太陽之火在這浩浩蕩蕩們蘆葦中化作了生機勃勃的綠,搖曳生姿的綠,青春暢想的綠,原野放縱的綠,仿佛熊熊烈烈的碧綠的太陽之火。 那蘆葦蕩中一聲清脆的鳥啼,整個夏天瞬間凝固在這片綠韻之中。 崔瀅瀅望著那大片的蘆葦蕩說,這會兒才感到,那個把蘆葦蕩說成青紗帳的人,也是個大詩人呢。 向東穿過葡萄架,是兩排石榴樹頭相互交叉編織精心搭建的拱門通道,上麵繁星似的綴滿一個個花瓶似的石榴花胚。 穿過石榴樹通道,眼前豁然開朗。臨岸是一個寬闊的石鋪大平臺,平臺上擺著四排老榆木桌子,每張桌子配著三四張老榆木凳子,那板子都是一兩寸厚,下方四條腿,造型簡單,敦厚簡樸。 平臺向北有石階通到河中,河麵上係著兩葉扁舟在水麵隨波徜徉。 平臺的南麵是大廳和包房,東麵臨岸是一排包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朝河的一麵是落地的玻璃窗,坐在屋裡可以一覽無餘地望向河麵。 每個房門對過都有一個石槽,全是本色的以前養馬養牛的飼槽。石槽邊上安裝了水龍頭,供大家取水洗手。 包房的門全是以前的老式木板門,還有幾個老式雕花的屏風門。包房內的墻是土坯麥秸墻,墻上掛著一串串紅辣椒,幾個苞米棒,一把稗子等農作物。還有農家用各種碎布手工編織的一些半抽象的簡約拙樸的圖案。 放茶具的櫃子也是老式但精致的雕花櫥櫃。 各個房間的器具布置都不樣,有的房間裡麵竟放置著一張老式的木床,上麵掛著紅紗蚊帳,可以躺在床上看窗外風景。 有個房間是矮方桌,座具是玉米棒外皮編的蒲團和高一點的蒲墩。 方晴和崔都喜歡這個房間的布置,方晴坐在一個蒲墩上,崔就地盤腿坐就地在一個蒲團上,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幅橫軸書法作品,那筆畫縱橫疏朗,如冬夜清冷的月色下隨意交錯的枝丫疏影。 門開著,鄭家三公子從門口走過,向屋裡瞟了一眼,看到了正對著門口盤腿坐在蒲團上的崔瀅瀅。 他前腳已向前邁出,脖子卻像被什麼拉住似的向後斜挒,驚奇地半張著口似乎要喊出一聲來,但還來不及喊叫身子一下沒立穩,啪地摔倒在地,手中拎的一個精致的鋼藍的水杯也被他摔進屋裡,骨碌碌滾到了崔瀅瀅的腳前。 鄭家三公子說,他隻用餘光瞥了一眼崔瀅瀅,就被她傾倒了,真的傾倒了。後腦勺磕在門檻上,磕出一個傻瓜,從此就變癡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