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一天傍晚，浣紗門市部打烊後立即緊閉大門，接著所有的燈都被打開，因為一年一度的“生產資料公司職工業務技能大賽”將在當晚七點舉行。 　　那天，職工們早早吃過晚飯來到營業大廳。他們要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乾凈，除了一把算盤和一支圓珠筆外，什麼也不準放。 　　因為浣紗門市部營業場地比浣江經營部大，所以城北浣江經營部的職工也要趕到這裡來參加比賽。 　　年度業務技能大賽的結果與每位職工的崗位、工資級別、獎金係數和年終評優等直接掛鉤，因此每個人都極其重視這項比賽，無人敢掉以輕心。當然，對於那些有背景的職工來說，即使他們的考試成績不佳，其待遇也不會受到影響——代價則是承受人們背後的忿忿不平。 　　賽前，職工們之間互相開著玩笑，插科打諢，氣氛看似輕鬆愉快。實際上，他們每個人都暗自期望自己能夠在比賽中穩定心態，正常發揮，取得優異的成績。 　　“小郭啊，這次比賽你可不能再獨占鰲頭了哦，也給我們留點機會，讓我們嘗嘗冠軍的滋味吧！”同事們圍著這個充滿朝氣的年輕小夥，紛紛調侃道。 　　郭偉明聽後，信心滿滿地回應：“哈哈，我會盡量手下留情的！”他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自豪和期待。 　　這時，大家注意到史婉蓮也在一旁忙碌地整理著桌上的物品，於是又找到了新的樂子。 　　“你們看小史煞有介事地在那兒忙乎，難道她真的也要參加比賽？” 　　“這個比賽是硬碰硬的，皇帝的囡麼也要參加的，除非她勿在這裡做營業員。” 　　“看來我們的婉蓮小姐也是準備充分，不甘示弱啊！”話音一落，頓時引起一陣歡笑。 　　“我看她還是省省吧！勿要到時候公布出來的成績像爛屙，領導臉上先掛勿住了。” 　　“是呀，碰到真槍實彈打仗的時候，臉蛋兒漂亮有個屁用！” 　　“既然是比賽麼，總要有人給好佬墊底的咯！” 　　…… 　　大家說話間，比賽時間已到。 　　隨著哨聲驟然響起，近五十名參賽者迅速翻開一張理論題試卷和一張珠算題試卷。緊接著，他們便埋頭於紙上，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開始緊張而有序地答題。整個考場彌漫著一種嚴肅而緊張的氛圍，每個人都在全力以赴地應對著這場考驗。 　　由魯帆力、秦付國、徐慶培、浣江經營部經理趙水淼、孫有才及其他幾位業務組長組成的監考團，在考場內來回巡視，使整個考場的氣氛變得更加肅穆而凝重。 　　哨子吹響前，史婉蓮的小心臟就開始“撲通、撲通”地跳。拿到理論卷一看，還好！許多題目的測試內容，自己早已背得滾瓜爛熟，隻有一處填空疑惑不決；她想了好一陣子沒想起來，算了，蒙一個填上去再說。 　　不好！人家都在打算盤了，自己還在做理論卷。“一定不能考倒數第一！一定不能考倒數第一！”想到這裡，她開始全神貫注地做珠算卷。 　　她劈裡啪啦地打著那隻陪伴了自己無數個日夜的算盤，越打越快，感覺那些算盤珠子都要飛出去了……她完全忘我了，以至於魯局長、秦副局長分別路過她這兒，又分別注視了她好一陣子，她都渾然不覺。 　　“瞿——”比賽結束的哨子吹響時，史婉蓮剛好寫上最後一道題的答案。“哦，太緊張了！連復一遍的時間都沒有，勿曉得那些珠算題算得對勿對。”她懊惱地交上了卷子。 　　…… 　　經過一周的漫長等待，業務技能大賽的成績終於揭曉了。 　　史婉蓮心中忐忑不安，她焦急地祈禱著：“千萬勿要是倒數第一啊！”她深知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但也清楚競爭之激烈，因此無法擺脫內心的緊張和恐懼。 　　然而，命運有時候就是如此捉弄人。當成績公布的那一刻，史婉蓮的心情如同遭受晴天霹靂，她的祈禱似乎並沒有得到回應，希望瞬間破滅，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失落與沉重。 　　“史婉蓮：理論九十九分，珠算七十分，合計一百六十九分，排名並列第48位……倒數第一，哈哈！”有人一邊念著成績榜上的內容，一邊譏笑著。 　　這個結果，無疑是老天爺賞給史婉蓮的一記響亮耳光。 　　“她不倒數第一，誰倒數第一？哼哼！”馮愛珍的聲音。 　　“小郭，你小子他媽的又要請客了！” 　　…… 　　“哇……”突然有人大哭起來。大家循聲望去，隻見史婉蓮伏在櫃臺上花枝顫動…… 　　郭偉明忙跑過去安慰她:“這次主要是珠算難度增加了，考試時間又不變……你看，你的理論卷分數是最高的；算盤隻要多練練，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問題是我花了很多時間在練算盤，現在考出來的成績……還是最差的，我一點兒信心……都沒了！”史婉蓮抽噎著說道，感到委屈極了。 　　“還煞有介事地哭？你考得好勿好，找書苑wｗw.ｚhaoshuyｕan.com又勿影響你一根汗毛！”馮愛珍在那邊撇撇嘴，對幾位圍觀者輕聲地說著風涼話。 　　“是呀！考零分麼也沒人敢把她怎樣。隻是做領導的這回被人打了臉……扶勿起的阿鬥啊！” 　　“勿過，我說句公道話，小史這個人其實是蠻好的，你們也勿要老閉著眼睛講瞎話！”一位五十開外、兩鬢斑白的男職工，首次為史婉蓮打起了抱不平。“她從沒紮堆講過你們的破話吧？她勿會陰陽怪氣地挑撥離間吧？她在人情、出份子方麵大手大腳，從沒見過她小兒巴氣吧？她敢於頂撞勢利眼孫組長，勿怕穿小鞋，對吧？另外，你們有誰被她打過小報告了？” 　　“哈哈！張師傅是勿是吃人的嘴軟了？上次你兒子結婚，大家湊份子送人情，我記得史婉蓮拿的是一張五塊的。她家有鈔票麼，多出一點有什麼稀奇的？” 　　“吃人的嘴軟又怎樣？我至少曉得好壞。做人勿曉得好壞，這種人勿配叫‘人’。我看木佬佬人是因為嫉妒她，才編排出這麼多破話來損她。她成績考得好勿好，跟領導有啥關係？這次考勿好，下次考得好點勿就行了嗎？有什麼大勿了！我觀察小史大半年了，你們傳的那些閑話我是勿相信的，她應該勿是那種女人，而且也犯勿著。”張師傅繼續為史婉蓮，也為自己伸張著正義。 　　大家聽了張師傅的一番話後一時語塞，見史婉蓮還在伏案抽泣，覺得再對她說三道四的話，的確良心欠安，便無趣地散了。 　　業務大賽結果揭榜的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徐慶培就被秦付國召喚，去了生產資料公司辦公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