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優看不見坑洞頂部,坑洞邊緣比平臺要高一些。她還有一天時間,不算緊迫,不算寬裕。唯一讓林優備受折磨的是,對於倒計時的含義,她毫無頭緒。 林優有些懊悔,她要是早知道會被綁在半空,那麼說什麼,她也要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反抗。 懊悔是沒有用的情緒,林優小心翼翼地從球內攀出,落到一米見方的平臺上。 龐大的球身擠占了大量的空間,迫使林優彎腰低頭,讓她隻能蹲在平臺上,費勁地尋找破局之法。 當然,林優的最優選擇應該是將巨大的藤球直接推下,以減輕負擔,並更利於搜查。 林優舉起匕首,卻又放下。她不忍心,不忍心隨意丟棄這兩個可憐人,或者說可憐妖精的屍體。 雖然,他們都害過林優,但是,直接或間接地,他們也救過林優。 他們讓林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是因為他們與林優的父母相似,而是他們與林優的父母完全相反。愛情似乎是他們唯一想要的、唯一在乎的東西,所謂道德、責任都無法阻止他們。不像她的父母,各自擁有理想與責任,視理想與責任為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而其他的東西,比如她都要為此讓步。 …… “感謝你原諒你的弟弟,我欠你們母女良多。我會懲罰他,你會得到補償。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親……”,林優受傷、幾乎喪命的那天,她終於見到她那日理萬機的父親閆世輝,嚴肅深沉,眼睛像黑色的寒冰,隱藏在玻璃鏡片之後。匆匆一麵,再也沒見過。 “我要離開一陣子,你就在……”,林星萃匆匆離開,甚至都來不及給林優一個擁抱。 …… 林優倒不是羨慕老樹精與“蘭兒”的愛情,她隻是想起了那個清醒夢,想起了曾經恩愛的父母,忍不住幻想那種生活延續下去會如何,至少她的臉上不會有那一道傷痕。 可惜沒有如果,一切無法重來。況且,再來一次,林優百分百確信依舊會是這樣的結局。 “很抱歉,我並沒有復活之術,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們。你們害過我,救過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們祈禱,我寬恕你們對我的惡行,希望你們的神明能夠因此稍微寬恕你們的行為。求神原諒!求神原諒!求神原諒!”,說完後,林優打開綁在自己割傷左手上的布條,將滲出的鮮血抹在互相交織的藤條上。 【在林優聽不見的空間裡: “她相信了!哈哈,你的女兒相信了!林艦長,你說我若是展現一些神跡,你女兒會不會向我祈禱?確實,我應當能算得上你們世界的神明。你說呢?” “……” 】 藤條輕震,像蛇一樣扭動起來,慢慢蠕動著,掙脫束縛的繩索,舉著“小女孩”的頭顱向天空伸展,似乎要攀到天上去。 藤條還是有限,並不能攀上天空。 但是!倒下來的藤條就可以勉強成為一座橋,一座可以橫跨坑洞的橋!” 林優還未付出實踐,長長的藤條就乖乖倒下,尾部緊緊纏住平臺,頭部攀上坑洞邊緣。 林優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神奇展開出現了,她不可置信地攀上藤條,使勁晃了兩下,非常結實,非常牢固。她不經意往下望了一眼,坑底的骷髏仿佛想從地底逃出來,努力掙紮、互相踩踏,好一幅地獄圖景。 不再多看,不再多想,林優看了一眼手表——倒計時23小時39分,時間不到一天了,她要抓緊了。 順著藤條往上,林優有一種不真實的荒唐感,一天以前,她還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她卻不確定了。 向神祈禱,會獲得救贖嗎? 爬至坑洞邊緣,藤條的盡頭是一棵大樹,鬱鬱蔥蔥的樹冠垂下數根藤條,深灰的樹乾十分高大。這場景讓林優突然想起了老樹精的品種——榕樹,也想通了樹林中的鬼打墻以及逃亡路上樹木會主動避開的原因——老樹精大概天然有控製其他植物的本領。 一股幽香自茂密的樹冠中飄出,是一株嬌貴的附身蘭。 林優抬頭望去,那柔嫩脆弱的花朵在茂密枝葉的護衛下輕輕擺動,天藍色的頭繩掉在一旁。她突然理解了榕樹與蘭花的愛情,不顧一切的相守,沒人能做到,大概隻有共度千萬年的植物才會如此長情。 林優會心一笑,撿起地上取走藍色頭繩,輕輕一繞,將自己的頭發紮起,輕聲說:“再見了,朋友。” 榕樹不語,蘭花輕晃。 坑洞上很美,豐盛的綠草鋪滿整個視野,或紫或藍或白或黃的小野花抱團出現。 唯一不妙的是,這裡似乎是一處墳區。數百座微微隆起的墳堆,都配有簡陋的無名碑。無人供奉,無人打理。在距離坑洞不遠的地方,在坑洞周邊圍了一圈又一圈。 一個巨大的怪物守在圈外,數十隻手從它龐大的身體裡伸出,靜靜地垂落著,另有數十隻瘦弱的腳半彎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支撐著它那肥碩的身軀,沒有頭。 由於榕樹的遮擋,再加上怪物一動不動地站在墓碑旁。林優一開始並沒有發現它,當她轉過老榕樹時,才發現這個靜立如石的肉山。 “啵~” “肉山”怪物麵對林優的方向,從肉裡冒出一顆頭,尖叫著:“越獄!越獄!有人越獄!” “啵,啵,啵……” “肉山”怪物接二連三地冒出一個個腦袋,全都伸長脖子向林優望去。 “抓住她!” “妖怪呀!” “審判,審判!” “聖僧,聖僧!” “救命啊!” 林優頭皮發麻,甚至有轉身跳回坑洞裡的想法。但是她的腳自動給她選了一個方向,帶著她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跑去。 林優總算知道了剛剛抬著她的並非一群人,而是這麼個玩意兒。 這裡到底還有沒有正常人?! “肉山”怪物雖然笨重,但是它的手腳無數,像一個亂糟糟的毛線球那樣朝著林優滾去,即便撞掉幾個頭、幾雙手腳,也未曾減速。甚至,由於林優選擇了一條下坡路,“肉山”怪物在無數的慘叫中越滾越快、越滾越快。 看一眼,掉san,聽一耳朵,難受一宿。 林優見狀,一個急轉彎,往坡上跑。 果然,“肉山”怪物來不及調轉方向,還在往下滾。 林優長舒一口氣,準備趁此間隙逃脫。 “刷!” 一柄熟悉的棍杖直插在林優麵前,還帶著苦澀的樹汁子混合血液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