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山看著地上的魏香,一腳將其踢到場外,被蘇想接下。之後,他轉頭看著布遊。 布遊瞪著眼前高大的身影,昨日受到的屈辱讓他恨不得罵上兩句,但終是不敢言語。 哼,大人欺負小孩算什麼本事。等我長大了,有你好看的。 段山看著少年眼中的桀驁不馴,冷笑了一聲:“哼,看來昨天給你的教訓不夠,現在還敢這般看我。” 話音剛落,段山又抽出腰間的大刀,用刀背狠狠抽向布遊。 早有防備的布遊身體後仰,躲過這一刀。 段山見狀又是一刀,隻不過這次不是刀背,而是刀刃狠狠劈來。 布遊渾身一冷,慌張地躲過,心道:他想殺我!他真的想殺我!我的命對於他來說原來輕如鴻毛! 不待布遊亂想,段山又是一刀劈來,布遊再次躲過。 就這樣,段山一刀快過一刀,布遊躲的越來越吃力。 場外的蘇瑛等人見狀都皺起了眉頭,想要沖進來阻止段山,卻被李福攔下。 “小姐,別急,就讓段管事試試這個少年的身手吧。先前魏香那小子虎頭蛇尾,什麼也沒試出來。” 蘇瑛語氣緊張地說道:“福伯,我看段管事下手不輕,布遊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蘇婷和青月也滿眼急躁地看著李福,希冀他能讓眾人入場救下布遊。 李福語氣平淡中帶著幾分揶揄:“昨日我為他診斷時,本以為他會再也醒不過來。但此刻他不止醒過來了,這不,還把魏香這個二品武夫打暈了過去。所以,我們不能以常理看他。” 蘇婷:“娘娘香是自己沒用,他那個二品武夫虛的狠,可布遊的身體也是真的虛的狠!他是我的小弟,我一定要救他。” 蘇婷說著便要沖入場內。 “婷婷。” 一道威嚴的聲音喊住了蘇婷,幾人回頭看清來人後紛紛行禮。 “夫人。” “娘親。” 正是白渠蘇家的當家夫人卞正蘭。 卞正蘭走到演武場邊,望著在段山刀下瘋狂逃竄的布遊,開口道:“且看看吧。” 蘇婷:“娘親,他會死的!” 卞正蘭嘆了口氣,道:“要是那樣的話,你姐姐的天諭靈蓮花瓣便浪費了。” 蘇瑛喊了聲:“娘親。” 卞正蘭便不再開口。 蘇婷一頭霧水:“姐,什麼意思?” 蘇瑛看著場內並不說話,卞正蘭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布遊拚盡全力轉身,躲過致命的一刀,但肩膀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約有一厘米深,血液迅速染紅了衣領。他心中恨意滔天,左眼因為充血而染上一層紅色。 段山感受著布遊身上出現一股煞氣,停下手中的刀,擦拭著上麵的血跡,說道:“你很生氣,要對我出手了嗎?” 布遊瞪著段山,段山看著手中的刀,整個演武場內一時像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約莫一分鐘後,布遊動了,但卻不是揮拳向段山,而是轉身便逃。 段山先是愣了一秒,之後冷笑道:“哼!空有猛虎之勢,卻無下山之意。既然如此,我便趕你下山!” “四十五穴,開!” 隨著段山一聲大喝,其身上的氣勢猛然高漲,與前線魏香大開大合的開山裂地之勢不同,開穴後的段山猶如漆黑不見底的深淵,叫人心底出現一股寒氣。 段山將手中的刀舉過頭頂,其上有寒光湧動,逃跑的布遊感覺身軀僵硬起來,不能動彈。而場外的眾人也感到周身溫度低了幾分。 孝文先生皺眉道:“四十五穴全開,段山這次是真下死手了,我們要不要攔下。” 李福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段山手裡的刀:“寒氣入骨,是幽冥斬。攔不下了,在場無人能正麵擋下這一刀,可惜了。” 青月聽見李福的話,隻覺得心裡空了一塊,手指不自覺掐進肉裡。 蘇婷則是滿臉怒火,瞪著場中的段山一言不發。 蘇瑛剛剛踏出一步,便被卞正蘭拉回。 段山蓄力完的一刀無聲落下,似乎就連聲音也被這刀斬碎,傳不出來。 青月等膽子小的人用雙手捂住眼睛,生怕看見那血肉模糊的畫麵。 “怎麼可能!” 昏迷的魏香不知何時站到蘇想旁邊,驚呼出聲,嚇得蘇想渾身肥肉一抖。 聽見魏香的驚呼聲,青月睜開了眼,重新看向演武場。 血肉模糊的畫麵並沒有出現,段山的刀停在布遊高舉的雙臂上,卻並沒有斬進去,似乎是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場外眾人同時鬆了口氣,可場內的段山內心卻風起雲湧。 他瞳孔收縮,望著那不知何時出現在布遊手中的匕首,心裡一陣惡寒。 那匕首上散發的煞氣恐怖如斯! 段山都不敢多望兩眼,生怕眼睛被匕首上的鋒芒刺瞎。 布遊抬起頭望著段山,他原本全是白色的右眼變的漆黑,那種黑似乎是來自地獄一般深邃。 若是說段山讓人覺得是深淵,那麼此刻的布遊便像是沒有星月的夜幕,將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他咧開嘴,沖著段山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沙啞地道:“你想看到猛虎下山?那便,如你所願。” 布遊雙臂用力,將段山推出去,緊接著欺身而上,左手拿著匕首不斷從各個角度向段山發起進攻。 段山持刀格擋,兩人之間不斷發出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 布遊的手越來越快,眾人已經完全看不見其手中的匕首,隻偶爾看見段山的刀上會有幾點火星出現。 段山在防禦間不斷後退,最終退到場地邊緣,無處可退。 再次擋下了布遊的一次攻擊後,段山將手中的刀狠狠插向地麵,一股氣浪將布遊推的後退幾步。 段山上前,雙手持刀,直劈而下。布遊用匕首抵擋,段山再劈,布遊再擋。 頃刻間兩人攻守易勢。 布遊不退半步,硬是接了段山十幾道重劈,腳下的千葉巖地麵都出現許多裂痕。 蘇想看著場中二人,對魏香說道:“香哥,你說的沒錯,他看著瘦弱,其實很結實。我姐她們果然是霧裡的彌梁。” 魏香沒有理會蘇想的話,心裡獨自感慨起來:布遊兄弟原來如此厲害,他先前與我爭鬥果然是讓著我的!還有那一百兩銀子,果然隻是一個借口。如此高手,又怎會看重一百兩銀子呢? 孝文先生對李福說道:“這廝究竟是幾品的武夫,似乎未曾看見他開穴。還有那匕首,能抵得住段山的血斧刀,想來是二星靈寶吧。” 李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說道:“段山是三品中期的武夫,這小子能與他爭鬥至此,按理說也不會低於三品。可我寧願相信他是四羽的靈修,也不相信他是三品的武夫。畢竟,武夫的路沒有捷徑,最是耗功夫。我估計他是個二品的武夫,修習的是最頂尖的功法,再加上那匕首之利,才能和段山爭鋒。” 孝文先生提醒道:“福老說的有理,那匕首很有可能比血斧刀還要高一星,達到三星靈寶之列。不過,福老可別忘了,這小子,身受重傷。” 李福聽見孝文先生的話麵色不變,但摸胡子的手卻不自覺的用力,扯斷了一把胡子。 是啊!自己為他診療過,最是清楚他的傷勢有多重。有這麼重的傷,還能發揮出此等實力,那要是全盛時期,豈不是整個白渠蘇家的人加一塊也打不過他啊!此人究竟是何身份,難道是最頂尖的靈修家族裡的少爺?可哪怕是那些少爺,也不可能在此年歲有此等實力吧!這小子身受重傷,定是有仇家追殺,白渠蘇家會不會惹禍上身? 白胡子老頭李福越想越害怕,隻恨不得現在立馬把布遊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扔出去。 場中,段山又是一刀劈在緊貼著布遊手臂的匕首上。 一股巨力透過匕首傳到布遊手臂上,布遊兩手發麻。 戰鬥到此刻,布遊已經沒辦法脫身。隻要一動,便一定會露出破綻,被段山一刀斬殺。而站著不動硬抗下去,也很快會到極限。 不,布遊能感覺到,他已經到了極限,隻要心中的那股子氣散掉,他立馬就將不能動彈。 就在布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段山又是一刀劈下。 望著巨刀越來越近,布遊露出絕望之色。這一刀,擋不住! 布遊索性將手放下,閉上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不甘心!但那又能怎樣呢? 我現在好想你啊,明珠。為什麼會這麼想你呢? 小時候,我把府裡的少爺當做朋友。我們一起玩的時候,他玩遊戲輸了,於是哭著對我說:“你個小瞎子,你滾,這裡是我家,你滾!” 我不敢還嘴,因為那裡確實不是我的家,我隻是府裡縫工的孩子而已。 我一個人躲到沒人的墻角,坐在一棵樹後麵,生怕別人看到我。 後來,府裡的夫人,也就是少爺的娘親,抱著少爺找到了我:“小遊,小北下午和你玩遊戲的時候,輸了以後是不是耍賴了?” 我小時候內向,父母不在身邊的時候,我不敢和大人說話。於是,我沉默應對夫人的提問。 夫人把少爺放下,指著我對少爺說:“小北,給小遊道歉!” 少爺哭著和我道歉,我還是不知該怎麼回應,便隻好低頭沉默。隻是委屈湧上心頭,染紅了眼睛。 夫人見狀摸了摸我的頭,讓丫鬟拿來一些零食給我。 我接過零食,止住眼淚。 夫人拉著少爺的手離開了,邊走邊對少爺說著什麼。 少爺不哭了,時不時點頭。夫人笑著摸了摸少爺的頭。 我知道,她是在教少爺為人的道理,勸導少爺以後不能欺負弱小。 她倆手拉手,漸漸走入金色的夕陽裡。 我一個人伴著夕陽,回到府裡給父母分配的房間。 他們已經出工回來,正在做飯。父親坐在灶臺後,往裡麵扔柴火。母親則一邊把鹽往鍋裡撒,一邊抱怨鹽又貴了。 我看著母親,油煙遮掩了她本來的樣子,讓我看不清她的臉。我沉默著坐在一邊,不知是什麼情緒再次湧上心頭,紅了眼眶。 後來,少爺再次來找我玩。 陽光下,他笑著拉著我的手,我們兩個像是好朋友一般。 隻是,自那以後的遊戲裡,我再也沒有贏過。 後來,我回到了蕪城外的舅舅家。 在舅舅家的那兩年,一切都糟糕透了,唯有你讓我對將來有了期待。在這個懵懂迷茫的年紀,你比同齡人多出的成熟,讓我心安,讓我依賴,讓我想要和你有個家。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每一次和你分開以後,我都會把你說的每一個字反復咀嚼,細細研讀,想到你說話時的神態,還會不自覺的笑出聲來;我最喜歡快要落山的太陽,是因為初見你的那天,你坐在一棵小樹上看夕陽,我在樹下看你,餘暉在你身上織了一件金黃的嫁衣,微風撩動你泛黃的長發,你的小腿輕輕搖晃,那幅畫麵,我記了好多年。 咦,為什麼是好多年呢?我迷路明明才不久而已啊。啊,頭好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我想不起來了! 既然想不起來,就算了吧,畢竟,我都要死了。 明珠,我的心上人。下次你再路過那棵樹的時候,樹下已無我。 過了許久,死亡還是沒有到來,布遊有些奇怪:怎麼,人在死亡前的那一刻,真的會被無限拉長嗎? 他睜開眼睛,發現周圍已經不是演武場了,周圍空無一物,隻是一片白。 自己正處於一片虛無之地! 這裡是地獄嗎,還是天堂?原來死亡時一點痛苦也感覺不到啊,那麼死亡,似乎也沒那麼可怕嘛。 “沒用的東西!” 一道罵聲傳來,布遊四處張望,但什麼也沒有發現。 “你是誰?你在哪裡?” “我是誰難道你不清楚麼?可是你把我關在這裡的呀!” 這次布遊聽清了,聲音是從他腳底下傳出來的。 他低頭望去,沒有看見自己的腳,隻看見一個小黑點。 下一瞬,那個黑點無限放大,布遊隻覺得下墜感襲來,整個人便被黑暗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