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撕裂2人(1 / 1)

人神與死亡1996 壞膿 6988 字 2024-03-17

草坪上有一道輪胎印,“列儂”打著手電給他指那裡新翻的泥土和臺階上的血跡。卡梅倫接過“列儂”的手電,俯下身抓了把地上的泥土,又揪了把草。   “這裡是最近才翻開的,泥都還是濕的。”他讓泥沙從指縫裡溜走,拍了拍手。   繞著車輪胎印走了兩圈,卡梅倫照了照一旁被生生搬開的公共座椅,發現扶手的掛鉤上有一塊紅色的綢布,似乎是受害人被挾持時掙紮留下的。結合之前找到的斷裂的鞋跟來看,伍爾芙小姐估計是被水手生生拖到汽車後備箱裡帶走了——嗯,這次可以確定是用了車沒錯。   但是汽車為什麼會開到草坪上?   這個街區裡沒什麼攝像頭,如果有攝像頭就好了,也許能看到這輛車開往哪邊去、又從哪邊來了?   深夜的公路盡頭是幽邃無邊的黑暗。卡梅倫用手電照了照天空中的電線和對街餐廳黑黝黝的櫥窗。他回過頭對“列儂”吩咐到:“今天早上挨家挨戶地問一下這個街區的商鋪裡有沒有裝攝像頭,注意了,特別是那些餐廳和麵包店。”   “列儂”點了點頭,表示記好了。   “你那邊怎麼樣了?”卡梅倫將手電丟給他,遠遠地招呼下樓過來的安德魯,喊到:“有什麼發現沒有?”   安德魯手插在兜裡,一臉疲憊地搖頭:“我們在樓上隻找到了兩個彈孔和對應的子彈,但是傑克應該是打空了一整個彈匣才對。”他聳了聳肩說:“我要樓上那些小夥子明天好好盤問一下樓道裡的住戶,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能讓他們對槍聲充耳不聞。”   “是嗎?”卡梅倫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剛剛發現了車輪胎印,我們懷疑……”   安德魯擺了擺手:“不用講了,在樓上的時候喬治都和我說過了。”   “哦,那就好。不過,恐怕我們的注意力還是得放回到查找附近的攝像頭上來了。”   “行,就按你的來吧。”   兩人心照不宣地順著來路走遠了,車燈在他們身後閃爍,在身前曳出狹長幽暗的影子。在轉角的一個公園邊,卡梅倫坐在消防栓上,收攏領口,低頭長籲了一口氣。   他想著要摸煙盒,最後還是放棄了。仰著頭望著安德魯爬上臺階在花壇邊沿坐下,卡梅倫也跟著他走上去,結果在最後三層臺階上失足崴到腳。   安德魯慢慢踱步過來,伸出了一隻手:“你還好嗎?”   “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要是再過幾年,這一跤怕不是要把我送進醫院裡去。”卡梅倫打開安德魯的手,在最後一個臺階上坐下。他等著安德魯在他身側蹲下,然後才說:“安德魯,你看起來很高興。”   “什麼?卡梅倫?”安德魯?約翰尼蹙眉說道:“我不是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因為今天上午你還是一臉沉鬱的樣子,現在就好多了嘛,儼然一副人生導師的樣子,”卡梅倫輕描淡寫地說著,低頭掏出打火機,“哢噠哢噠”地撥弄著翻蓋,“大概什麼時候好起來來著?是我們到這裡之後吧。”   “不過是在掩飾罷了,如果你需要我恢復的話,”安德魯平靜地摸了摸方才被打開的手背,“我也可以恢復給你看。”   “真的嗎?”卡梅倫側目問道。   他懶得再回答。   沒聽到回復的卡梅倫?加西亞撐著膝蓋慢慢起身。他的身形晃了晃,不由往前走了幾步。安德魯蹲在臺階上看著他步伐淩亂地走到下麵的馬路邊,轉身同自己對視。他喘了幾口粗氣後,說道:“你回來後就變了很多。”   “也許是你變了。”   安德魯插著兜一步步走下臺階。   “嗯,應該是這樣吧,”卡梅倫了然地點點頭,接著他又說,“我想對你來說,我結婚之後就已經變了太多對吧?”   “……我不知道這些事有什麼好和你討論的。你現在情緒太激動了,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吧。我得回現場了。”   “也是,那我們聊正事。”卡梅倫?加西亞叫住了從他身邊路過的安德魯?喬納森。   他的老友緩緩地轉過身,臉色疲憊而厭倦:“現在真沒什麼好聊的了。”   卡梅倫冷冷地說:“你回去吧。回你家,不用再操心現場的事了。”   “你什麼意思?”   “這不是半夜了嗎?你一直沒吃飯吧,也該回去休息了。工作方麵自有我來操心,你先回去休息吧,”他低頭點亮了打火機,火光在黑暗之中忽明忽滅,“如果有什麼進展的話,我會打電話通知你過來的。至於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我明天再找你。”   “不了,我會通知你的,”卡梅倫在耳邊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等我的消息吧。”   漫長的死寂之後,安德魯最後也沒有對此回應。他重新邁開了腳步,高大的身影沒入轉角的那片黑暗之中,沉悶的足音也漸行漸遠。而卡梅倫清晰地知道他所前往的已經不是現場的方向了。   送走了安德魯,警司在原地坐了一會,才一瘸一拐地回去重新主持工作。   ………………   下了車站後,獨自一人向南走了兩千米,出乎意外地撞上了盧維林?M?內維爾。   超市裡幾乎沒有其他客人,冷清的燈光下隻有員工和他的交談聲。咖啡店老板一邊將推車裡的麵粉、芝士條、啤酒一一搬上櫃臺,一邊掏錢包問:“一共是多少錢?”   “嗯……一共是六十一美元三美分,如果用現金可以抹零。”那個員工肯定說的是不開發票。   安德魯在門外聽了一會,推開旋轉玻璃門進去了。電子門鈴立刻急促地響起來,盧維林也注意到這邊,微微側過頭和他點頭示意。   “歡迎光臨~”   “這裡是六十一美元,您拿好……”盧維林一邊手忙腳亂地找錢,一邊沖安德魯頷首,“呦,安德魯,警司大人怎麼到這裡來了?要買什麼?”   “剛下班。順路來看看罷了。”   “下班也不至於這麼晚啊?你沒帶車?”他注意到一旁超市的員工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提起大包小包的東西和安德魯一起出門。   盧維林買的東西盡是一些食物。安德魯順手翻了翻被打包好的塑料袋,從裡麵找到了一盒卡夫食品的曲奇餅。他一邊拆盒一邊問:“不介意我拿你幾個餅乾吧?”   “別全吃完了,我還想留著呢。”   這裡其實離希望女神並不是很遠,盧維林看安德魯一臉憔悴的樣子,掂了掂手頭的塑料袋,很自然地發出了邀請,“要到我店裡坐一坐嗎?”   “有啤酒嗎?”   “幫我提東西就有。”   安德魯幫著他一路提到了咖啡館門前,連曲奇餅都沒來得及吃兩塊。墨綠色的窗玻璃透著點微光,盧維林將手裡的東西暫且摞在地上,掏出鑰匙開門。   咖啡館裡電視還在播著什麼廣告。   盧維林接過安德魯手裡的塑料袋,將東西放進廚房,並且打開了壁燈和吊燈。   “隨便坐,隨便坐。等我拿幾罐冰啤酒來,”他從廚房裡探出半個頭,“對了,你現在能喝冰的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後,他提出兩瓶蒙上一層水霧的啤酒過來,抽出一張紙擦過後,遠遠地拋給了躺在沙發上的安德魯。   電視上現在在播放《虎膽龍威2》,布魯斯?威利斯的硬漢臉龐在屏幕上顯得有些失真。安德魯有想起自己家裡有全套碟片,如果盧維林需要可以借給他,但是最後還是懶得提了。他摸出一旁的遙控器,對著電視機一陣亂按,結果按出了西海岸晚間新聞的重播。   “臺風受氣壓影響繼續向北移動,北卡羅來納海魚伴隨著暴雨從天而降,我們可以看到……”   “啊,這次的臺風從我們這邊略過後到北方去了啊?難怪近些天沒見到什麼降水。”盧維林手撐在沙發靠背上說。   安德魯抿了口啤酒:“好像是靠近我們這裡時,中途又拐到了沿海地區。”接著他又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之前的那個酒保呢?她不在嗎?”   “你說的是卡洛琳?老天,你不看看今晚幾點了?”盧維林在他對麵坐下,一邊喝酒一邊聳了聳肩,“她早就走了。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不,隨口問問罷了,不必在意。”   盧維林不置可否,“來點音樂嗎?”   “你有什麼?”   “看你要什麼了。”   “有吉米?亨德裡克斯嗎?”安德魯想了想才問。   “恐怕沒有。我討厭他的嗓子,要是他讓別人唱還好,”盧維林那幾張唱片都送人了,他翻了翻手頭的專輯,然後才說:“但是我這裡有……嗯,有一張奶油樂隊(Cream)的專輯,要試一試嗎?”   “埃裡克?克萊普頓還是算了。”   “那……石玫瑰?模糊樂隊還是綠洲樂隊?我還有幾張英倫搖滾的,剩下的都是古典樂。”   “你怎麼天天聽英國人的歌,又是蓋勒格兄弟,又是戴阿邦,”安德魯揉了揉眉頭,“這些英倫搖滾也就是最近吵得兇罷了,說到底他們算是個流派嗎?除了石玫瑰,水平也就那樣。行了,那就綠洲樂隊吧。”   這是近些年發布的《Definitely Maybe》。利亞姆?蓋勒格富有辨識度的音線在封閉的室內回旋。像這樣出名的專輯,安德魯確定曾經聽過幾次這裡麵的幾首歌,但是他也不能確認名字具體叫什麼。   電視上的新聞已經過了,盧維林接過遙控器將頻道轉到又一場冰球賽的錄播上。   “我前幾天從圓頂大廈那裡過,看到哪裡好像是拉了警戒線,好像是水手犯的案子是吧?安德魯,我記得……”   “已經不歸我管了。”安德魯打斷道。   “不歸你管了?你不是跟著卡梅倫在做事嗎?”   “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局裡總歸還是有關係的嘛。”   看到太空旅人隊又進了一球,盧維林身體微微前傾,順著錄播中的全場歡呼鼓了鼓掌。很快他又坐正了身子,側目瞥歪歪斜斜躺著的安德魯,問道:“你剛剛說這不歸你管是怎麼回事?總警監又把你扔出去了?”   現在已經是四點鐘了。   安德魯回味了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就在昨天晚上傑克?奧馬爾死了。”   “傑克?奧馬爾?”   “對,那個調去華盛頓的老奧馬爾的兒子死了,在卡梅倫手底下死掉的,整個腦袋都被打碎了。”   盧維林倒是記得老奧馬爾,那個家夥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前些年還在哥倫布市的時候曾經在酒館裡提著一個酗酒者的腦袋丟到雪地裡,全局上下幾乎沒有一個喜歡他的。他的升職可以說是總局十年以來最難以預料的事,畢竟他的頂頭上司(當時還不是威爾?科本)就是最厭惡他的那一批人。   “卡梅倫這次是算完了,”盧維林搖了搖頭,“他把你趕出去是因為這個?”   “不,應該不是。如果卡梅倫辦案得力的話,他還是有可能升職的,”安德魯回憶起兩個小時前卡梅倫的麵目,“我敢肯定他趕我出去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怎麼趕得你?”   “要我回去等通知罷了。”   手裡的啤酒罐已經空了,盧維林又遞給他一罐新的。安德魯的手被水珠打濕,一時拉不開啤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想了想,一邊和易拉罐拉環較勁,一邊對盧維林說:“也許從他結婚起,我們兩個就漸行漸遠了。不……更遠的話,應該是從我們兩個退出越野車賽開始吧。”   他回憶起那個夏天,卡梅倫和他在墨西哥卷餅店裡說的話。   ——“你決定了?真的要把這輛車賣掉?”   ——“賣掉吧,我們不是已經拿到銀獎了嗎?我也不認為我們能超過那個三連冠的怪物,我甚至懷疑他是職業的。現在不出手,再過幾年這輛車就要落後了。”自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說。   ——“那麼我就聯係我朋友了。”   ——“啊,聯係吧。”   但是事實上,把那輛車拿下的其實是卡梅倫嗎?明明當時說的是要聯係自己朋友,沒想到最後還是補足錢把那輛沒用的老車給留下了。   啊,就連要退出比賽的……最開始也是自己。   “人們總是漸行漸遠。”盧維林接過他手裡的啤酒提他拉開了。   安德魯感受著這啤酒罐的寒意,不置可否:“大概吧,大概吧,但是最開始的時候又是誰先邁步離開的呢?”   “那不重要。”   “不重要嗎?”他反問。   “對事實無益的事情不重要吧,”盧維林寬慰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要麼改變它,要麼讓它改變你,之前的事情到最後根本不再重要了。”   安德魯哂然一笑,不再說話了。   盧維林倒是突然提到了另一件事。他挑了挑眉,“話說啊,雖說臺風已經過去了,但明天市裡怕是又會下暴雨。”